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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旁人不明所以,唯独心里有鬼的楚氏看得瞳孔一缩。
    那香炉,正是她方才投下麝香的那一尊。
    第65章 【终局】
    楚氏装腔作势久了, 伪装的功力非一般人能比,可是当黄铜云纹香炉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
    她自认为方才往香炉里投香料时做得隐蔽, 且待这香料挥发尽了, 证据自然湮灭,实在不该被人这么快发觉。
    她努力崩住最后的心神, 看向孟芫的眼光也充满了戒备。
    “咱们侯夫人不是遭了暗算正是难受的时候, 怎么又强撑着起来理事了?这经风见雨的,吓着了肚子里孩子怕是不好呢。”
    孟芫没有接她话茬,反倒严厉相逼,“二婶娘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用再故意转移视听, 我只问一句,我这香炉里的麝香,是不是方才二婶娘趁人不备投进去的?”
    听了这话, 满院子里的人无不惊讶,“麝香?那不是至寒之物吗?孕中可是大忌啊。”
    楚氏到了这个时候,仍然死鸭子嘴硬,“你说的什么香我不知道, 总不能因我在你屋子里待了片刻就攀诬到我身上。”
    孟芫声音越发冷硬, “到了这个时候, 你还不肯供认吗?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不妨同你明言, 方才你在外堂屋里的所作所为,耳房中透过香孔皆能窥见。你是怎么通过腕子上的手串藏毒, 又是咱们撒在香灰里的, 我心中都有数,你现在是自己把以往罪行当了家里人的面供认出来,还是要侯爷他大义灭亲, 亲自扭送你去衙门口?”
    楚氏听完,下意识地把袖子往下拽了拽,试图挡住手腕上的珠串,可一旁早有仆妇上前,从她手腕直把那串沉香木的珠子劈手夺了下来。
    东西直接被呈到顾氏这个老祖宗手里,顾氏试探着摩挲着本该光滑的珠子表面,几乎立刻就发现了最大那一颗珠子上似乎有不寻常的纹理。
    她试着扭动了几下,那珠子竟裂成两半,随即一些不明成分的少量粉末洒落下来。
    顾氏慌忙中把手串丢了出去,提防着其中掺杂了什么有毒之物。
    “让郎中看看,这里头到底藏了些什么腌臜的东西。”
    郎中给出的答案很清晰简洁,“是麝香,且是纯度极高的麝香。”
    顾氏看向楚氏,“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楚氏到了这个时候,终于知道再难狡辩,索性将眼一闭,朝着一丈之外的石凳子撞了过去。
    她知道,她和他儿子身上背着慕讯的人命,如今又要加害孟芫,以慕淮的凶狠成性的手段,定会让她生不如死,她索性先自我了断,省得落在旁人手里。
    可慕淮对她此举早有防备,只从手里不知抛出个什么东西,直打在她膝弯处,她就不由自主跪跌在地。
    顾氏此刻已经出离愤怒,抬起拐杖就朝着她面门挥下去,“你个养不熟的蛇蝎,竟害得我东府如此零落,我若不将你千刀万剐,就不配称一声老祖宗。”
    “来人,先将这罪妇周身绸衣给我扒了,她不配用我慕家的供奉,把人先关进下房,待我把她的罪行上达天听,随后再将她剥皮抽筋。”
    一旁看笑话的梅氏看戏不怕台高,“老祖宗别忘了,这事也不单是她一人所为,那甘婆子可说了,当初四叔用的毒药,可是二伯给的……说不定,连着二叔父他老人家,也是知道些内情的……”
    这话也算说到了症结,但周氏恨梅氏方才攀咬到自己身上,这会也不容情,“三弟妹说的极是,家中出了丑事,万不能姑息养奸,且得趁这一回连根拔起。这么一说,三太夫人唆使甘婆子监视侯夫人的恶行,是不是也当一并办了?”
    慕淮见不得她们如此咄咄的丑态,明里义正言辞,实际上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好了,事情发生在咱们东府,受难的也是我东府中人,诸位长辈和嫂嫂们也不必在这处跟着说风凉话,我自问还料理得清。离着晚间年饭时辰还早,我想诸位就先回去好生歇着,也将今日听到这场天大的丑闻同各位叔伯讲明厉害。我想,往后两府中间的那道小门,闲时也不必再开了,寻常走动,从大门进出,才是亲戚间往来的正途。”
    这话一说,无疑是将分家的事坐实,可这场皆是女眷,无人敢当面反驳,尤其是慕讯受害的事被揭破,哪个敢保证不会被疑心。
    顾氏也就着慕淮的意思一锤定音,“都散了吧,往后除了年节,若无事时你们也无须刻意过来了,我知道我不是你们嫡亲的母亲,再难得你们真心信重。我已先后失了一个儿子一个孙子,再经不住如此折腾了,总归,余下的日子,各自安好罢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知道今日说什么都是错,索性遂了顾氏和慕淮的意思,都暂离了东府。
    楚氏自然不能回去,暂被看管在下人房。
    二房的诸人,除了已经被指证的二郎慕涛,旁的人也被拘在自己院中。
    他们心里知道,无论是否知情,在慕淮这里,已经被断了后路,往后怕是连个栖身处都无。
    顾氏回屋痛哭了一回,孟芫捧了热盅进屋去劝,“老祖宗万万保重身体,这陈年旧事有个了断,也算是告慰了兄长的在天之灵,他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们也得活得和和美美,才不枉他在沙场捐躯。”
    顾氏抹了抹泪痕,拉着孟芫入座,“你说得对,往后还有大好日子等着咱们呢。”“说起来,你这回设下的局虽巧,但也是凶险,万许真的伤及腹中胎儿该如何是好?”
    “老祖宗别担心,侯爷早就做了安排,我每日的吃食,其实都是丫头们在暗屋里制备的,至于香炉什么的,也早就闲置不用了,就连方才那麝香,其实在楚氏离屋后也立时被取出,碧芙端着的时候,只不过做做样子糊弄人呢……”
    “那就好,那就好啊。经过今日,咱们同西边也算彻底撕开了脸,再不必刻意扮一出母慈子孝的场面。”
    “是啊,咱们往后只管关上门,过自己的好日子就是,至于东府,当个寻常亲戚就好。”
    “嗯,不提他们了,这事交给你相公去善后,咱们啊,只管等着你肚子里的孩子平安临世。”
    “好,到时祖母有了曾孙,可千万不要忘了我这个孙媳啊。”
    “你个猴精儿,你就是我的心头宝,哪个也赶不过你去。”
    一场大雪,迎来了新的一年,慕府的丑闻虽然上达天听,却被慕淮以雷霆手段抑制了进一步的发酵扩散,当然,少不得有人私底下议论,连天家都有暗示,慕家伯府那一头子孙多有不孝,且贪心不足,往后也没有必要再延续爵位……
    可是明旨才刚发下,皇帝却在正月初五那一日,病了。
    这病来势汹汹,但也算有所预兆。
    皇帝躺在龙榻上,目光已经有些游离。
    彼时,他心里惦记的,竟然还是失落在外黄金牙笏,慕淮被他单独叫到床前,气若游丝地不住询问,“找到了吗?”
    慕淮这会仍不敢掉以轻心,只怕皇帝最后仍免不了卸磨杀驴,只跪下谢罪,“是臣下无能,未能寻得金牙笏下落。”
    皇帝似不甘心,伸出手拉住慕淮的胳膊,“一定,一定要寻到,我不想到了地下,还让人说,我这个皇帝得位不正……”
    “好,微臣日后定将竭尽所能搜寻。”
    皇帝这才肯松手,可已经没有什么余力,“好,好。朕乏了,你下去吧。”
    慕淮站到寝殿门前,望着簌簌而落的白雪,并没有立刻离开。
    若他没有猜错,皇帝的这场大病,并非偶然。
    果然,他才刚定住身,原本在寝殿内近身伺候皇帝的福全跟了出来。
    “侯爷辛劳了,这节下还要抛下家人伴驾。”
    慕淮看了他一眼,没有言语,等他下文。土豆
    “御医说,已无良药可用,圣上只能将养……不知侯爷接下来,可已有了打算?”
    慕淮似笑非笑,“我有什么打算不要紧,还要看福公公您身后的主子有何打算?”
    福全被说得面上一僵,随即又换上经年不变的恭顺,“王爷他赏识侯爷的才干已久,欲加封您做世袭罔替的国公……”
    慕淮适时打断,“我不想做什么公爷,只求新朝后,能做个解甲归田马放南山的田舍翁。”
    福全打量了他半晌,最后倏地笑了,“侯爷的心愿,想来王爷不会拒绝的。”
    正月初六,已久油尽灯枯的天子终于驾崩了,英王和突然归朝的靖王一时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因皇考没有留下遗诏,这新帝的承继成了最大的悬案。
    按说英王年长,可靖王更有威王,一时间朝臣也不敢随意妄言。
    偏这时,大行皇帝生前单独见过的唯一大臣,博望侯慕淮挺身站了出来,“先皇单独召见我那日,其实曾留下口谕,欲传位给皇四子靖王殿下。”
    英王自然不信,甚至要当场宰了慕淮,只是想不到的是,先皇近身侍奉的大总管福全竟也附和了慕淮所言,“慕侯所言非虚,那日圣人确是说过,要将这江山交给靖王殿下为继。”
    一个朝之肱骨,一个近身内侍,再加上众望所归,英王到底不得不认了栽,谁让他此刻手中无兵,可靖王早早笼络了五成兵马司和金乌卫的人。
    靖王二月二那日登基,成了国人翘首企盼的新皇。
    而推他上位的两人,却全不见了踪影。
    朝上难免有人疑心,是不是这两位已经兔死狗烹,不知死在何处。
    唯有知情的官医局的秦正奉捻着花白胡须但笑不语。
    什么过河拆桥,什么兔死狗烹,都统统是放屁。人家博望侯过得好着呢,成日里就守着他孕中的娇妻寸步不离,只等着孩儿落地,就要迁往西郊别苑,带着一家子过上田舍翁的日子。
    新皇也曾去劝过两回,结果人家慕侯心意坚决,根本不鸟皇帝的恳请,吓得他一个给人看病的都要心悸。
    普天之下,能拒绝接受皇帝亲封国公爵位的外姓臣子,恐怕也就这位了吧?
    被秦正奉腹诽的慕淮此刻正在院子里抱着仍未显怀的孟芫满地溜达,孟芫一边搂紧他脖子一边数落,“你说说你,等受封了国公再辞官也好啊,好歹爵银还多出一万两呢。”
    慕淮心里委屈,要是做了国公,那不得像从前一样给皇帝卖命啊,可到底不十分敢反驳,“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前被我抄家的,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国公,我一听这名头就觉得晦气,我这侯爷虽赚的不多,但养活咱们全家应是不成问题吧。”
    孟芫想到慕淮府库里那些金玉珠宝,顿时没了脾气,“那成吧,不过说好了,将来等女儿出世,你可不能重男轻女,这府库可有一半是闺女的。”
    慕淮无有不应,“娘子说的是,只要闺女喜欢,整个府库都给她搬走。”
    孟芫也不知为何,一直深信这一胎必是个女娃,闻言稍稍放心。
    可等到临盆那日,她却傻了眼,“慕淮,我闺女呢?”
    慕淮抱着八斤八两的儿子在产房床沿陪着笑,“这一胎结了果,下一胎准保就是闺女了。”
    遭到嫌弃的孩子突地哇地一声哭出声,孟芫不耐烦地摆摆手,“太吵了,果然还是闺女好。”
    慕淮哄着怀里的亲儿子,又亲亲孟芫额头,“娘子说的是,所以还是闺女好,咱们争取今年,哦不,明年就要!”
    孟芫不置可否,被慕淮抱着的孩子似乎听懂了爹娘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孟芫也感觉有些对不住儿子,只得不情愿哄他两句,“乖儿子别哭,往后记得照顾妹妹,爹娘还是会疼你的……”
    这下,娃子哭得更大声了。
    孟芫将孩子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白嫩脸颊,“这么不禁逗,也不知随了谁,将来有妹妹也好,没有妹妹也好,你都是爹娘的心头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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