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博又回头看了云青岑一眼,才走到床边,低头看自己的弟弟。
任韫在昏睡当中,但他脸上的红色蛛网已经消失,任博拉开盖在任韫身上的被子,任韫身上的红色斑点也跟着脸上的蛛网一起消失了,这么久以来,任博终于看到了任韫躯干上正常的皮肤,就连任韫的手脚,也不再像冰一样冷。
唯一的问题是——
任博问:“云先生,任韫的左肩上,脖子那里,怎么会有疤?”
硬币一样大的一块疤,上面没有皮肤,但是已经结了疤,任博很清楚的记得任韫在“治疗”前,身上并没有这道疤。
云青岑微笑着说:“治疗的时候开了道口子,我已经给他止血了,也已经结疤,疤掉了就好了,只是颜色可能会和周围的皮肤不一样。”
任博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这里没有被云青岑治疗干净。
因为任韫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任博就邀请云青岑一起去客厅里坐坐,等任韫醒了,确定没事了,任博就会把酬劳交给云青岑。
酬劳可不少,任家不缺钱,云青岑狮子大张口,一要就是一千万。
任博当时答应的时候,不仅声音没抖,眼睛也没眨。
任韫发病之后,任博就给家里的保姆都放假了,带薪休假,让她们都不用来,擅自过来的就辞退。
任博去给云青岑泡了一杯茶,云青岑靠在沙发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是他第一次有饱腹感,而不是之前的饱足。
就好像他真的吃了食物进肚子,不仅缓解了灵魂的饥饿,还缓解了身体的饥饿。
“今年的新茶还没买,前段时间太忙,这是去年的茶叶,云先生试试喜不喜欢。”任博坐到云青岑旁边,把茶杯推到了云青岑面前。
云青岑端起茶杯闻了闻,他微笑着问:“君山银针?”
任博笑道:“云先生也懂茶?”
云青岑谦虚地摆手:“不算懂,只是喜欢喝。”
任博:“那你走的时候,我送你一盒,这茶是我朋友送的,他有自己茶庄,自己炒茶。”
云青岑眨眨眼睛:“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云青岑抬头看了眼楼上:“任先生不陪任韫吗?”
毕竟弟弟还在昏睡,就这么甩下弟弟来跟自己一起喝茶?这大哥当的太“尽职尽责”了。
任博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是个成年男人,又不是个婴儿,身上没有外伤,呼吸平缓,除非再出科学不能解释的事,否则我没有待在他身边的必要。”
任博:“刚刚看了会儿手机,云先生现在还在跟苏铭打官司?”
云青岑摆摆手:“还没有打,苏铭那边已经跟我提了赔偿,就看他们怎么走手续了。”
任博微笑着问:“云先生帮了任韫,我也希望能帮云先生点什么,不如这样,我可以用比较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这件事。”
云青岑转过头,看着任博,他眨眨眼,小小的脑袋里有大大的问号,随后他恍然大悟:“任先生……是做这种生意的?”
任博续了一杯茶:“以前事,现在转行了。”
任博:“从我爸那一代开始转,在我这一代才成功。”
云青岑抿着一口茶:“有趣吗?”
任博:“你问之前还是之后?”
云青岑偏头:“之前。”
任博笑道:“都差不多,什么东西成了生意,都变得不怎么有趣。”
云青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附和道:“你说的对。”
任博的手放在云青岑的肩膀上,他微微低头,压低声音问:“云先生是想要他一条腿还是一只手,都可以,我会让人做的很干净,不会留下一点人为的痕迹。”
说完之后任博坐起来,又是一副沉稳认真的样。
云青岑在心里“啧”了一声,但嘴上说:“……算了,任先生,我跟他只是有矛盾,不至于……”
任博叹了口气,转过头刚想说话,楼上就传来任韫的声音。
“任博,云、青岑。”任韫不知道什么已经站在了栏杆旁。
云青岑这才在任韫恢复之后第一次认真打量任韫。
任韫很高,跟他哥哥几乎是同样的身高,但因为身材比例好,所以不像电线杆,一双长腿特别醒目。
他的目光从任博身上扫过,集中在云青岑身上。
他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伤疤有些痛。
但这痛又能带他回忆起那一幕,因此这痛,又变成了另一种隐秘的快感。
第49章
“已经这么晚了, 云先生要不然现在我们这里住下?”任韫把摆在云青岑面前的热茶挪开, 然后转头问任博,“家里有红茶吗?”
任博笑道:“你都会关心人了,在厨房的柜子里, 靠近洗碗机那边。”
任韫站起来,他现在穿着一身整齐的长裤和衬衣, 白色的衬衣衬得他背脊笔直,没有扣拢的纽扣让他的脖颈线条和锁骨分外明显。
“任韫说的也没错。”任博给助理发了短信,然后把手机放到桌上,双手交握, 转头对云青岑说, “刚刚我说的话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只要你点点头, 事情可以解决的很干净,有些人你不处理,他就会一直跳出来,像跳蚤一样,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但总是很烦, 掐死一直跳蚤也不用费什么精力和时间。”
云青岑缩了缩脖子,像是被任博的话吓住了, 他小声说:“任、任哥,现在是法治社会。”
任博笑道:“那要看会不会留下证据,能不能被抓住。”
任博:“你有我的号码, 你要是有想法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随时恭候。”任博把手机拿出来,朝云青岑摇了摇。
云青岑没有说话,他觉得很有趣,果然认识新的人,就能收获到新的乐趣。
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前觉得世界无趣,是因为他的世界只有那么大,他认识的人只有那么多。
任博看着任韫泡茶的背影,他没有转头,而是轻声说:“任韫跟我不一样,他不知道这些事,云先生跟他说话的时候,最好避开这些话题,我懒得跟他解释。”
云青岑嘴角微勾。
任韫真的不知道吗?
任韫端着茶过来,他把红茶放到云青岑面前,还有些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少喝点红茶可以助眠。”
云青岑朝他微笑:“谢谢。”
任韫伸手摸了摸自己肩膀上的疤,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伤疤有些痒,又觉得有一道视线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他。
他微微低头,也朝云青岑笑了笑。
任博在旁边说:“任韫性格比较内向,也没有邀请朋友来过家里,云先生,既然他难得开口,不如在这里留宿一晚,阿姨虽然不在,但客房是干净的。”
云青岑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他点点头:“那就打扰了。”
任韫连忙说:“我带你去客房吧。”
云青岑站起来,任韫走在云青岑前面,任博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只是再次拿起了手机。
任韫停在客房门口,他忽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云青岑问:“云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云青岑停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声音很温柔:“你问。”
明明很温柔的声音,听在任韫的耳朵里,却像是海妖在唱歌。
“刚刚你在我房间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什么,又担心是我自己的幻觉。”任韫的声音很平缓,“云先生驱邪的方法,好像跟其他人不一样。”
任韫:“我的这道疤,好像也是云先生留下的吧?”
云青岑歪着头:“有什么问题吗?”
任韫忽然转身,他没有再继续说,反而是朝云青岑微笑:“没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下,到底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我的幻觉。”
他缓缓低头,在云青岑的耳边轻声问:“云先生,我差点以为你要吃了我。”
云青岑朝他眨眼:“很遗憾?”
任韫笑着摇头:“有点。”
云青岑挑了挑眉:“那要再试一次吗?”
云青岑的嘴唇微张,任韫偏头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红色的舌尖,他听见云青岑说:“这一次,我会比刚刚更用力。”
任韫看着云青岑的嘴唇:“云先生,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青岑却伸手,打开了客房的门,他微微附身,反客为主地问道:“你要不要进来?”
任韫摇头:“云先生,我想了解你。”
任韫冲他笑:“你很有趣。”
云青岑也在笑:“你也很有趣。”
“明早你想吃什么,我会让阿姨准备。”任韫,“中式早餐还是西式?”
云青岑:“我早上喜欢喝粥,海鲜粥或者鸡肉粥都可以,随便配几样小菜,我不挑。”
任韫:“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就在任韫要走的时候,云青岑忽然问:“你去医院看过吗?”
任韫知道云青岑在问什么,他转头,脸上的笑容像一层面具:“放心,我不是精神病。”
云青岑:“如果你是,那会更有趣。”
任韫愣了愣,他把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地“嘘”了一声:“不要告诉任博。”
这对兄弟,哥哥对弟弟的爱护像是空中楼阁,明明弟弟刚过完诡异的一关,哥哥却可以把昏迷的弟弟一个人丢在房间里,不让云青岑告诉弟弟自己曾经是干什么的,但看样子也没有刻意隐瞒。
弟弟看似内敛害羞,但却是个精神病患者,却也不愿意让最亲的亲人知道。
即便面对自己的亲人,他们都戴着一张厚厚的面具,并且习以为常。
真有意思。
云青岑走进客房,关上了房门。
“妾觉得哥哥好看。”女鬼趴在云青岑的旁边,她如果是人的话,此时应该在流口水,她声音有些含糊,“妾要哥哥。”
云青岑翻身,撑着自己的脸颊说:“人鬼有别,他看都看不见你。”
女鬼天真地说:“妾把他杀了,便能做一对鬼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