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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苏瑾叹道:“如他这样的男子,存心想要引诱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自然教你看不出来。”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池棠不假思索地反驳,心中又惊又怒。
    倘若秦归存心引诱,上辈子她早已上钩,可他始终待她温和有礼,未曾逾矩半步。
    他如果不是这么好,她怎么会用了三年的时间,将他一点一点打磨成完美无瑕的记忆?
    苏瑾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你不过初次见他——”
    “我初次见他,也知他是位君子!”池棠冷笑,“你自己风流轻浮,便要看谁都跟你一样么?”
    苏瑾脸色一沉:“我如何风流轻浮?”
    池棠瞪着他:“那天你为何画我和……的背影?你既捡了簪子,为何不及时还我?青蕊园那次,你为何独自偷偷来见我?秦归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背后道人是非?你自己立身不正,有何资格评点他人?”
    苏瑾被她说得脸上青白交错,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池棠心里缩了一下,待想起自己身后还有好几个人,又挺直了小腰板,气势汹汹地瞪着他。
    苏瑾虽被她激得一时火大,终究一点点压了下去,只是眼里也没了平时的亲和。
    “那日,我并不识两位姑娘,只觉天真烂漫,胜过满园景致,才情不自禁入了画,因此惹了姑娘不喜,愿向姑娘赔罪——”他语气平淡地说着,向她深深一揖。
    池棠不自觉退了半步,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苏瑾直起身后,也没有再看她,半垂着眼眸,神色淡淡的,继续说道:“簪子的事我已经解释过了,姑娘若是不信,我也没办法;青蕊园那次,确实是我行事轻浮,日后必然谨记;至于秦归——”
    他终于抬眸向她看过来,池棠却下意识别开了脸。
    他轻轻叹了一声,道:“我句句出自肺腑,对男子来说,风流可以算作一件韵事,但你一个女儿家……你若不信我,也可去问问你家大人——”
    微微一顿。
    “言尽于此,望姑娘好自为之,告辞!”
    听得他脚步声远去,池棠才转过脸,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纷纷杂杂,不知所措。
    其实刚刚她指责苏瑾的那些并不算什么,她自己也知道是可以解释的,只是一时气愤说了气话……
    但是他说秦归坏话总是不对!秦归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可是苏瑾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坏心思,会不会是误会了什么?
    但他怎么能误会秦归呢?那么好的人……
    ……
    “秦归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想法很危险。”颜殊面色冷冷道。
    池棠一怔:“怎么说?”
    颜殊道:“你与秦归素昧平生,何以这样信赖?我觉得苏瑾说得不无道理,你身为府君之女,便是连萧五郎都不放眼里,为何对一个秦归另眼相看?也许他真的使了什么你看不出的手段。”
    池棠不服气:“不能是他气度超然令人折服吗?”
    颜殊认真想了想,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池棠无力道:“这防得也太莫名了吧?”
    颜殊眼神一暗:“这世上,最可怕就是突如其来的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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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根深蒂固的偏见
    “有小郎向你示好?”颜松筠挑起了眉。
    池棠脸一红,讷讷道:“也不算示好……这不是重点——”池棠刚提起声音,就被颜松筠打断了。
    “重点是,你没有帮你爹相看,反而自己相看小郎去了?”颜松筠似笑非笑看着她。
    池棠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我、我哪有相看小郎!”
    颜松筠掰着手指道:“在陆府丢了发簪给苏四,青蕊园私会萧五,现在又跟秦归街上偶遇——”
    池棠瞪圆了眼:“你、你怎么都知道!”
    虽然她没有刻意避过人,可他也太耳目灵通了吧!
    颜松筠放下手,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阿棠啊!你才十三岁,不用那么急,你爹都三十岁了——哎!我还没说完呢!这孩子……怎么一言不合就走了……”
    ……
    “爹爹,你觉得苏瑾是个怎样的人?”
    池棠觉得,颜殊太过偏颇,颜松筠更是什么都没说,相较而言,还是爹爹比较可靠,连苏瑾也说让她回来问爹爹。
    她虽然更急于听到爹爹肯定秦归,可直接问秦归有点不好意思,便拐了个弯,先拿着苏瑾来试探。
    池长庭一听苏瑾的名字就皱起了眉,不答反问:“我听莫三说,你今天见过苏瑾了?”
    多余的话没说,但池棠都懂。
    莫三是她今天外出的车夫,自然会把所见所闻事无巨细都告诉爹爹,包括她被苏瑾惹哭以及和苏瑾吵架的事。
    池棠原也没想避人,池长庭一问,她就大致说了一遍,只在提到秦归时简略了一部分。
    “……在青蕊园门口偶遇江都琴士秦归,苏瑾刚同秦归打过招呼,一转身就说人家品性不好——”一提起这个,池棠就忍不住生气,“他自己背后道人是非,才是品性不好!”末了还向池长庭问道:“爹爹说是不是?”
    池长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却道:“不提苏瑾和陆七的孽缘,就我看来,苏瑾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
    池棠噎了一下,不服气道:“可他的人品——”
    池长庭摇了摇头:“苏瑾目光清正,行止端方,或许年少不够沉稳周到,但品性上,真看不出什么大的瑕疵。”
    池棠顿时愣住了。
    这话要是别人说,她一定不信。
    可爹爹一向偏爱她,她都要跟苏瑾势不两立了,爹爹自然也不会喜欢苏瑾。
    不喜欢,却又夸赞,那就是真心的欣赏了。
    如果苏瑾是真的君子,他是出于好心才说那些话提醒她,那他说的话也是真的……
    池棠紧张地抿了抿唇,问道:“爹爹觉得,秦归如何?”
    池长庭目光一动,望向她。
    池棠“腾”的一下,突然红了脸。
    池长庭看着她,目光定了一瞬,便笑了起来:“秦归来吴县的事我并不知道,也从没见过他,说不出好不好——”语气稍顿,“听说他受邀为普明寺的盂兰盆法会演奏佛曲,想必到时候能得一见!”
    池棠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一想到池长庭将要见到秦归,莫名有些紧张。
    池长庭含笑打发走了满脸写着忐忑的池小姑娘后,脸色陡然沉下。
    “展遇!”
    “府君?”
    “给我查秦归!他几时见过阿棠?给我狠狠地查!”
    ……
    池棠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这一晚又是辗转反侧、满腹心思,越想越觉得自己白天对苏瑾说的那些话确实过分了。
    爹爹说苏瑾是个正人君子,那她岂不就是度君子之腹的那个小人?
    那她是不是应该向苏瑾赔个罪——
    “今天精神不佳。”李俨看了看她,道。
    池棠下意识地将耷拉着的眼皮用力抬了抬:“我还好!”刚说完,眼皮又耷拉了下去。
    好吧……昨晚想太多了没睡好……
    茶水洇得她唇角微湿,李俨看了一眼,忍不住拿着帕子替她按了按,道:“去睡吧。”
    池棠掩唇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同李俨道别后,准备去陆子衫那儿午睡。
    出了芳尘院走没多久,池棠突然停下脚步。
    犹豫片刻,转向往前院去了。
    错了就是错了,道个歉不丢人,她现在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池棠并不知道苏瑾住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出门。
    但是她自觉行事光明磊落,便直接在路上拉了个陆府家仆询问。
    幸运的是,苏瑾今天没有出门。
    池棠到了客院门外,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站在门口,别别扭扭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探。
    院子不大,她一眼就看到了临窗读书的苏瑾。
    青衫束发,容颜如玉,勤奋读书的少年郎很是赏心悦目。
    苏瑾看到她,眉头一动,露出意外的神色,旋即起身迎出。
    “池姑娘找我?”他端正见礼,脸上虽不似往日带着亲切笑意,神色也是温和,没有如池棠担心的那样使脸色。
    池棠不由为自己的小人之心更添了几分愧意,低眉敛眸,认认真真地向他行了一礼。
    苏瑾却侧身避开了,惊讶道:“池姑娘这是为何?”
    池棠捏了捏手指,低着头道:“昨天……是我不对……”
    苏瑾怔愣片刻,语气一软:“我确实有许多行事不周之处,怪不得姑娘,也亏姑娘提醒,才教我省悟良多,日后必然谨言慎行,修身克己!”
    池棠更加惭愧了:“不、不是,我昨天说的都是气话……我爹说,你是个君子——”说到这里,心中滋味难言,语气突然低落,“是我对你有偏见……”
    苏瑾只当她还在为昨日的事不安,笑着安抚道:“姑娘与我并不相熟,有点误会偏见是人之常情,幸得姑娘小小年纪却这般明理大方,如今误会解开,偏见消除,实在教人喜不自胜!”
    池棠偷偷看了他一眼,有点心虚。
    误会是解除了,可偏见却依旧根深蒂固。
    仔细看来,苏瑾其实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