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力落后，装备落后？赵明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几个问题。
    还记得上一次大招工的时候，有多少待业青年就解决多少待业青年，那一年，赵明正好高二，没有参加招工，也错过了高考。
    中间间隔了这么些年头，如今居然堂堂一个东矿笼统才给了四十八个名额。再看看去年西川矿区关掉的技校，还东矿已经关了两年的技校。
    名额少、关技校、换装备从而来提高生产力，这一系列的动作加在一起的赵明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就是如今这一家大国企的拖油瓶子实在是太多，让国能这头前行的巨兽不堪负重，它不得不抖动自己的身体，将上面这些寄生虫一样的包袱给甩下去，然后加快步子朝前狂奔，让那些还想上来的家伙连他的屁股都碰不着。
    不对，说反了，应该是他想尽一切办法断了搭顺风车的家伙的来路，让新陈代谢把身上的有毒有害给清除掉，然后再让自己强壮一些，这样可以跑得更快……
    想明白了，终于想明白了，的确有大动作，恐怕不是装备更新换代这么简直。
    生产力在全新装备的应用之后得到体现，就再也用不了那么多的人力，那么……多出来的人怎么办？
    想到这里，赵明的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脑子里不禁有了些可怕的想法。
    快下班了，赵明在钻进公司的走廊上来回走了一圈，旁边就是方尚的办公室，方尚在打电话，讲的事情是今天中午打麻将赢了多少，老李输了多少，第几把牌本来该打六万，不该打八条！
    方尚快挂电话的时候，又开始约今天晚上的牌局，问有哪些人？今天晚上准备先去哪吃一顿火锅再开始打。
    再往前面走一间，是综合办主任办公室，综合办主任在里面看报纸，翻来覆去的看，早上来的时候就在看这一张。到下午的时候，还没看完。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的茶汤颜色还是很浓，看样子已经是换了一杯了。
    这间办公室对面就是综合办公室，里面坐了六七个人，聊天聊的火热，讲的内容大概就是今天下午收盘时股市涨了多少？谁买的票，又怎么买得好？赚了多少！
    赵明如果没猜错的话，有的人是下午三点过后才到办公室来上的班，因为股市三点收盘嘛！
    前面几间办公室的情况也差不多都是这样，家长里短，谁家的狗？又生了几只崽，谁家的猫上了树？哪家的男人又跟哪家的女人搞在了一起，当然还有睡觉的，抽烟的，打毛线的。
    这里仿佛不是办公室，而是一个菜市场。
    赵明走了一圈之后，对他们仅剩的一点同情心全然消失。
    赵明在办公室里默默的坐了下来，有的事情一旦开始发生的时候，想要靠谁去阻止，完全是不可能的，赵明突然在想那一天什么时候才会到来呢？既然要来的话，那就来得猛烈一些，大刀阔斧，毫不留情。
    赵明晚上去张涛家里吃饭，也许是因为发了工资，所以小影准备的丰盛了一些，脸上的汗珠子看起来让人心疼。
    本来带孩子就够辛苦，还要买菜做饭，天气又这么热，赵明想帮她把手，小影直接把赵明推进了房间说，“不用管，这些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女人应该做的。”
    听到这话时，张涛从房间里伸出头来说，“看到没？还是从部队上回来的，封建思想这么严重，我在家里要帮她干家务，她说男人不应该做这些！女人啊，让他们走出封建主义的圈子，享受女人半边天的待遇，可是人家死活不愿意出来，你说说他一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东西？”
    得了便宜还卖乖，赵明听得直翻白眼，对张涛说，“我可以给你一脚吗？”
    张涛嘿嘿一笑，“你打不过我。”
    小影手拿着锅铲就进来了，大叫道：我来帮你！”
    这动作吓得张涛把头缩了回去，把儿子抱在怀里说，“你看妈妈又要动手打人咯，快点保护爸爸。”
    小影笑骂一声，这才把锅铲放回锅里炒起菜来！
    三人围坐在桌子前吃饭，赵明加了一颗酥花生米，放进嘴里嚼了两口，突然问，“涛哥，小影姐，如果有一天这个单位垮了，你们俩准备干点什么？”
    张涛嘿嘿一笑，“干点什么不行啊？我有一把子力气，出去扛水泥袋子，实在不行就学这个渝州的棒棒（类似于挑夫的职业），帮人挑东西上山下坡嘛！一天好歹也能挣十几二十块钱呢！”
    “没出息！”小影骂了一声，说道：“这个单位要垮就垮球它的的，干点什么不比在这个单位上强啊？本来就是因为生了孩子才耽搁了，没有多余的时间。等我们家这小子要是去上了幼儿园呀，我就找个门面，租下来开始重操旧业！你想想我原来在涪江的时候，一个月挣的钱都快赶上你们一年了。”
    赵明听得脸红，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差点忘了小英姐原来本来就是个生意经，人家过的是资本主义的生活。看来是白担心这两口子啦！
    人家走出去，怎么都吃得着饭！可是，其他人呢？钻井队上的，东矿的，西川矿区的，南方局的……
    真到那一天的话，他们也能这么坦然地接受这个结果吗？
    说是不管、不担心、不去想，但是真正事情摆在面前的时候，赵明又不得不去担心这些事情，摇头叹了一口气，这辈子呀注定就是个操心命哦。
    张涛看着赵明，不禁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种事情啊？”
    赵明摇摇头，“也就是随口问问，看看我们这种人到外面去还能不能混口饭吃。”
    赵明不打算再聊这么沉重的话题，看着张涛问，“今天下午唐昊回培训中心之后，没闹事吧？”
    张涛冷笑，“他？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给老子闹事，扔他出去，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