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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和钻石
    (二)婚姻
    “很多时候,其实我最想要的还是安稳,可这世上求不得的事情太多了,每一样都在把往我深渊里拖……”
    “停。”周莫言把财务报表交给自家老板,皮笑肉不笑道:“大早上的,您别深夜网抑云行吗?”
    戚桐撇撇嘴,接过文书,翻看道:“我是想说,为什么傻缺那么多,我就想简简单单把钱挣了,有的人非要给我找不痛快,”她抬起头,对着周莫言笑了笑,笑容很美,就是莫名让人背后发凉:“可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
    周莫言低了低头,道:“您终将会得偿所愿。”
    戚桐不置可否,抿了一口咖啡,望向窗外的林立的高楼,道:“所有么。”
    有的东西得到了又失去,又该如何计较呢?
    她批了报告,递回给周莫言:“不过现在,你我只能努力加班。”
    身价亿万的老板怎么了,也还得天天加班不是。
    周莫言揉揉额角,提醒她道:“您今天需要回陈家老宅吃饭。”
    戚桐从堆积如山的文件里抬起头,笑容里有一丝黑心的意味:“是噢,那……”
    周莫言眼皮一跳,他从十年前就开始后悔,并天天把辞职信带在身上,只不过直到今天依然没能成功,还是她任劳任怨的打工仔。
    “您放心,我会替您完成所有的工作。”
    戚桐心满意足:“幸亏有莫言哥哥,不然我一定早就猝死了。”
    幸亏什么幸亏,自从周莫言替她工作以来,无论台风暴雨,哪怕天上下刀子,或是他正和小男友上床,她一个电话,他就得放下所有的事情赶过来,久而久之,只要一听到她的铃声,周莫言整个人都萎了。
    他宁愿猝死,这样就可以摆脱这地狱一般的公司,和魔鬼一样的老板。
    要不是戚桐给的工资实在太多了的话……
    戚桐看着他菜色的脸,觉得更加愉悦,毕竟每次在她不开心的时候,看到有人比她更不开心,她就舒服了,不过周莫言再怎么说都是她从小到大的挚友,虽然少得可怜,但她也还是有点良心的:“好了好了,把这次的合同谈下来,就给你五天的假,随便你去干什么,费用我都包了。”
    周莫言哼了一声:“一个星期。”
    “叁天。”戚桐不咸不淡的说道,“再讨价还价,你就准备叁里屯半日游吧。”
    周莫言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收拾了一下,戚桐便施施然起身,最后嘱咐他道:“我吃完饭就回来,你记得把报告都整理出来放桌子上。”
    周莫言微不可查地叹气,这就是戚桐,对别人严厉,对自己更是丝毫不放松……不然也不会把婚姻都当成一桩买卖来进行了。
    “你不是答应了要去别墅看看他么,今天要不就不工作了吧。”这句话他是以个人的身份说出口的,周莫言觉得自己能为戚桐做的事越来越少了,除了这些毫无意义的安慰和劝说。
    戚桐想了想,“他倒是有意思,但是太粘人也不好,我可没太多时间哄男人,过段时间再说吧,如果他再给你打电话……”她面带微笑,眼里却丝毫感情都无,一片寂寂,“就送他离开吧。”
    “明白了。”周莫言目送她离开,然后抬头看向天际,良久才用劲地扯了扯领口。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不愿戚桐有弱点,从而再被伤害;也怕她再也没有正常人该拥有的感情,一辈子都活得空虚。
    周莫言无奈地想,自己真是拿着秘书的钱,操着当爹的心……
    *
    戚桐在八个月前结了婚,对方的家族叁代从政,也是她继父陈伯文的本家。
    而且不出什么意外,下一任的当权者,就会是她丈夫的大伯了。
    将车开进陈家,有人恭敬的向她问好:“下午好,少夫人。”
    戚桐亦笑着回应:“你也好,麻烦帮我把车停一下吧,我去见二老。”
    “是。”
    她和陈寄言并不住在这里,他们购置了另一栋别墅作为婚房,尽管结婚八个月,但两人在里面待的时间绝不超过半个月就是了。
    戚桐走进客厅,陈家二老都在,陈母一抬眼就正好看见了她,忙笑道:“桐桐来了,快来快来,我最近新买了一只玉镯,正巧想给你看看呢。”
    陈父亦放下报纸,笑着叫了她一声。
    “爸爸,妈妈。”戚桐打过招呼后自然而然的坐到了陈母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妈,最近天凉了,您还是要多加衣服。”
    陈父轻轻哼了一声:“她啊,为了赶你们年轻人的时髦,最近上街还短袖热裤呢,为老不尊。”陈母瞪了他一眼,对拆自己台的老公表示不满:“别听这个老顽固的,大热天的还整套西装出门,哎哟,装什么老克拉?怎么样,打算出门再勾搭小姑娘吗?”
    陈母原本是海城人,哪怕嫁到首都很多年了,口音语气还是没怎么改,特别和丈夫吵架的时候,嘴巴一开,基本就没个停的时候,直把陈父怼得哑口无言。
    “当着孩子的面,你瞎说什么呢?”
    而戚桐对两人看起来像吵架,实则秀恩爱的行为见怪不怪了,抿唇笑道:“妈,爸也是关心你,怕你生病嘛。”
    陈母拍拍戚桐的手,面上不屑,可眼里的雀跃却显而易见:“他才没这好心。不管他,桐桐你看呀,这成色不错吧?”她将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给戚桐看,笑眯眯的问道。
    “好看,妈妈您的皮肤白,羊脂白玉更显气质。”
    陈母笑意更盛,得意的看了一眼陈父:“我就说桐桐肯定觉得好看吧,只有她会欣赏。”
    陈父接着读报纸,懒得搭理她。陈母则将手上的玉镯褪了下来,拉过戚桐的手,亲自给她带了上去,“我这个老太婆臭美一下也就算了,好东西还是戴在你手上更好看。”
    “谢谢妈。”戚桐并没有推拒,却也将自己带来的盒子拿了出来,笑道:“不过,我也准备了礼物给您。”
    “哎呀,你这孩子,每次都这样……”陈母虽然总嫌她每次来都破费买礼物,可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戚桐这个媳妇儿是她早就看中的,好不容易才说服儿子把人娶回家,婚后戚桐也一直很孝顺他们,老话说娶妻娶贤,戚桐漂亮又温柔,事业也做的很好,能帮着自己的儿子青云直上,真是让她再满意没有了。
    陈母将盒子打开,瞬间惊喜道:“这是波庞·帕尔马家族的王室珠宝?”
    戚桐含笑点头,“您喜欢吗?”
    陈母自然很喜欢,她向来就很中意这些珍珠钻石,戚桐送她的这一套珠宝套装由项链、胸针和耳钉组成,共镶嵌95颗钻石,另外包括5颗曾经由Marie-Antote所拥有的裸钻。珍珠项链共镶嵌331颗天然珍珠,链扣部分镶嵌钻石,而这条项链原本属于法国王后Marie  Antote。
    足以见戚桐的用心了。
    陈母轻轻抚摸着这一套珠宝,十分珍爱:“我太喜欢了,你爸当年追我的时候就说以后要送我一套王室珠宝,可等到我人老珠黄了,珠宝的影子可都没看见。”她开心地拉住戚桐的手,嘴里虽然数落着陈父,可依然不减喜悦之情:“今天桐桐让我得偿所愿啦。”
    陈父见妻子这么高兴,其实也被感染了许多,尽管还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陈年旧事老提,你也不怕在孩子面前跌份,”他佯装咳嗽了一声,嘀咕道:“再说了,没有我生的儿子,你会有送你珠宝的媳妇吗,四舍五入,还不是我的功劳。”
    陈母听清了他的话,上火道:“那也是我生的好,挑媳妇儿的眼光高,有你什么事!”
    戚桐赶忙打圆场:“妈妈喜欢就好。对了,今天吃什么菜?”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工作到现在,我还什么都没吃呢。”
    陈母一听就立刻把那糟老头子抛到九霄云外了,心疼的摸了摸戚桐的脸:“我就说你好像瘦了,最近工作怎么这么忙?哎哟……”她赶忙叫保姆来,先给戚桐盛了碗汤,催促她道:“囡囡,先把这汤喝了啊,很补身体的,知道你今天要来,我亲自炖了好久的。”陈父也帮腔道:“这倒是真的,你妈妈从来不下厨的人,为了这汤都弄碎了好几只锅呢。”
    然后自然是又收获了陈母的白眼。
    戚桐接过白瓷碗,道了声谢:“很好喝,辛苦您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你整天工作还要照顾寄言那个不成器的,你呀,还是要多休息知道吗?”
    戚桐低头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但这落在陈母眼里就是她贤惠懂事的模样了,于是让陈母更加的喜欢她。
    “爸妈,我回来了。”
    他们说着话呢,陈寄言就走了进来,看见戚桐已经来了,笑道:“你果然先到了,我还想说要不要去接你呢。”
    陈母嗔了自己儿子一眼,“你还说呢,桐桐这么辛苦,你也不知道多疼她,你一天天有这么忙吗?”
    陈寄言赶忙说知道错了,走到戚桐身边亲了亲她的脸颊:“老婆,你辛苦了。”
    戚桐有些不好意思的撇开眼睛,“当着爸妈的面呢…”
    陈父陈母自然很满意儿子儿媳感情好,陈母牵起戚桐的手,嫌弃儿子道:“去去去,刚回来臭烘烘的别碰我们桐桐,走吧桐桐,我们去吃饭。”
    陈寄言无奈地道:“看看,每次回来我都觉得这是来到了岳父岳母家呢,桐桐才是你们的亲闺女吧?”
    陈母笑得合不拢嘴:“可不是我们的好孩子吗,能娶到桐桐当儿媳就已经是我们家的福气了。”“是啊,比起你,桐桐可有本事多了。”陈父气定神闲道。
    “爸妈,你们再说下去,我都要不好意思了,我哪有这么好。”戚桐笑着摇摇头,在陈父陈母落座后,她才轻娴地坐在陈寄言身边,和他相视一笑:“而且阿言的画廊最近也步入正轨了,很有起色。”
    陈母揶揄道:“哎哟,这就维护起你老公了,我们桐桐就是知道疼人。”
    戚桐闻言羞涩地笑笑,好不温柔优雅的模样。
    “话虽如此,不过就他那个画,能有多少人喜欢。”陈父有多喜欢戚桐这个儿媳,就有多不满自己这个小儿子,从小到大都给他安排好了路,偏偏他不好好走,非要当什么画家,“而且但凡是个有名的画家,都是死了之后才出名的。”
    “你这死老头,不是说好再也不提了嘛!”陈母有些着急地瞪了一眼陈父,小儿子因为画画这个事以前没少和他们吵架,甚至还离家出走一段时间,后来家族终于松口让他办自己的画廊,也是有娶戚桐这个因素在。
    她颇有些担忧的看向儿子,深怕惹得他不快。谁知陈寄言一反常态,并未冲动发火,反而一派淡然。
    戚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阿言,上次你不是和我说给爸爸准备了礼物吗?”
    陈寄言噢了一下,拍拍脑门,“差点忘了,”他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陈父:“爸,以前都是儿子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了,这是我道歉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陈父虽然心里意外,但面上还是淡然的,拿起盒子打开一看,却愣住了,“这不是……这不是你爷爷的怀表么?”
    戚桐也适时开口道:“爸,前段阿言去奥地利参加画展,终于在一个拍卖会上找到了这块怀表,其实不光是这次,这些年阿言每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打听这块表的下落。”
    陈母的眼睛有些红了,轻轻掩着唇,“这是老太爷最喜欢的物什了,当年迫不得已才流落了出去,终于又回家了。”戚桐则在旁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陈父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沉重的点点头,“你有心了。”
    陈寄言道:“只要您开心就好。”
    陈父珍而重之的将怀表放好后,回到饭桌上,终于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好了,都吃饭吧,菜要凉了。”
    这一顿家宴,就在温馨又美好的氛围里进行了下去。
    饭后陈母将戚桐单独带到房间里,说了很多体己话。
    “桐桐,寄言能娶你,真的是他撞大运了,你不知道,你还没进门前,他和他爸别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哪怕多说几句话都能吵起来。”陈母叹了叹,欣慰地握着戚桐的手:“多亏有了你,我知道是你私底下劝过寄言,还帮助他发展事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
    “妈,你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对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陈母轻咳了一声,看着戚桐的目光更加慈爱,“说起来,你上次不是说你们已经在很积极的备孕吗?”
    戚桐将手轻轻压在小腹上,轻声道:“您放心,过不了多久,您就能听到好消息了。”
    陈母闻言差点激动得喊出声出来,幸好死死地捂住了嘴,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戚桐,“你这是,有把握了?”
    戚桐点点头,“再过半个月,就能更确信一些了。”
    “好孩子。”陈母将戚桐揽进怀里,她盼了那么久的孙儿如今终于有着落了,“囡囡啊,自从把你娶进门,妈就一天比一天过得舒心,寄新太乖张,寄言又不成器,还好有你……”
    戚桐面上微笑着,抽了纸巾帮她擦眼泪,温言软语地安慰着她,仿佛天底下没有比她更贴心的人儿了。
    可,也只是看起来。
    谁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他们陈家的种了?
    *
    没过多久,他们夫妻两个就告辞了,临走时陈母还不停地和戚桐絮絮叨叨,嘱咐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放心吧妈妈,我知道的。”
    陈寄言揽过戚桐的肩,也和父母道了别。
    回到车里,他才大大的松了口气,“累死我了……”他看向戚桐,笑道:“还是桐姐厉害,两老现在多喜欢你啊。”
    戚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后驱动了车子:“他们喜不喜欢我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们看到你的优秀,逐渐能撑起这个家了。”
    “多亏了桐姐你啊,那什么怀表,我以前压根都不知道这个事儿呢,谢谢你帮我找到它,让我拿来哄我爸。”
    戚桐笑了笑,“这只是个开始,慢慢的,爸妈只会越来越觉得你比你大哥更值得信赖。”
    陈寄言点点头,可还是有些忧心:“可毕竟我是个画家,大哥还在体制内呢,有我没有的竞争优势啊。”
    “那也不代表什么,站得高了,就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只要行差踏错一步,等着他的自然是万劫不复。”
    陈寄言觉得戚桐唇边的弧度让他有些发颤,可也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他一切都听戚桐的安排,自然不会怀疑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诚恳道:“都要仰仗桐姐你了。”
    “说得好像黑帮上位似的。”戚桐忍俊不禁,“怎么,要不要和我拜个把子,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陈寄言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腼腆地笑了笑,“桐姐你别打趣我了,你也知道我一向没什么主见啊。”他想到什么,歉疚道:“这几次没有陪你去医院,抱歉啊桐姐。”
    戚桐摇摇头:“没什么,你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事自然我来处理,不过你也准备准备,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向外面宣布,你要当爸爸了。”
    陈寄言郑重地点点头,不过这感觉还是让他觉得很奇特,他和戚桐的婚姻只是形式,甚至都没碰过她,两人说好了各取所需,要的小孩子也是去医院做的试管婴儿,只要有他两的血脉就够了,不过……他小心地看了眼这个女人美丽的侧脸,颇有些恻隐之心,听说她自己也是这么来到这个世上的呢。
    戚桐问道:“对了,送你回哪里?”
    “去小裴那吧,我答应她今天回去陪她的。”
    “好。”
    裴文妍,是他的外室也是他的真爱,本来家族说什么都不同意,他几度心灰意冷,好在最终和戚桐结婚,他们两人也互不打扰,他也能和小裴过着属于他两的小日子。
    地方到了,陈寄言下了车,“今天又麻烦你了桐姐,回去的时候小心开车。”
    “知道了,快上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陈寄言笑着点头,一转身叁两步就消失在了戚桐的视野里,看得出的确是归心似箭。
    戚桐却没有忙着开车离开,而且摸出香烟,漫不经心地点燃,悠悠地吸入肺腑。
    “我心情不好,就抽这一只,你体谅一下。”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目光却异常森冷。
    指间的香烟缭绕着烟雾,一豆火光玩命挣扎着,颓疲地一点点燃尽自己的生命。
    如今,她已经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摒弃了善良和良知,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扔进了深渊,堕落成魔鬼模样。
    那些人都自以为是的从她这里得到了好处。
    可笑,不过都是她的棋子罢了。
    这一切都要从两年半前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