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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节
    便是有船,以封恺的资历,如何能抵得过经营百年的贺岳船队?
    贺岳景升虽然刚愎自用,可那也是只海上历练过的世家子,而封家在占领白鹭口之前,有的也不过就是小沙岭河上的浅滩,河港都算不上,顶多叫个码头。
    南郡陆家世代经营船运,南江古水道和河口近海是家族子弟必须历练之地,陆时文很清楚船运这一行中的规矩。想要造一艘可供航海的大船,那决计不是一年半载能够完成的。
    就算耗尽家底造了大船,没有擅水性、有经验的船手和把头掠阵,一个浪头就整船倾覆,这可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封家不可能有船,也没有船手和把头,那仙匀船队和贺岳景升,到底是怎样败的?
    陆时文想不通,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之前放出去的探子和死士如石沉大海,全无消息,饶是陆时文假酒喝的上头,心中也知道形势多半不好了。
    最近定安城里也动作不断,陆家在城中的那几位接洽人也全无动静,不知道是在避风头还是什么,让人心中全无把握。
    可此次情况太特殊了,陆家不能坐视边军崛起而毫无作为!
    他也顾不得许多,冒险将手里能用的人都派出去,着得力的下属联系家族在边城和中原安插的眼目,再去探查情况。
    这一次,探子的情报倒是回的及时。
    从屏铄城传来的消息,贺岳景升的船队在白鹭口遭遇了雷火飞弹,封家也不知道请了何方神圣,竟然在岸边安装了能发射雷火弹的巨大圆筒。只要点火,铁质的弹球就会喷射而出,类似超级强力的攻城弩,大船只要挨上一发就难逃折损燃烧的命运,毫无反抗之力。
    听到这个消息,陆时文脸色苍白,铮铮在原地站了半响,攥紧军报的手指几乎没了血色。
    作为唯一能匹敌的船运世家,陆家对贺岳家的实力甚是了解,也知道贺岳景升的斤两。
    仙匀大船若是扛不住,那他陆家也未必会是对手。虽然他们也有秘密武器——火油瓶。
    可火油的投掷需要近舷,而且还要明火,目前只能用火箭带射。
    陆家也不是没试过用弓弩,弓弩造得太大会严重影响船行的稳定,而且火油极易燃烧,稍不留神,便会反伤自己,这样惨烈的教训,陆家也不是没吃过。
    是以虽然拥有火油弹,但却只能受限于射程,唯有在船舷近战的时刻才能发挥奇效。
    这样的火油瓶,根本应对不了风家的雷火飞炮。不等自家船队靠近投掷火油,对方一发雷火弹打过来,多半就是和贺岳景升一般的命运。
    “族长可还有其他的叮嘱?”
    陆时文沉默了半响,转头问那送信的人。
    他知道,重要的话家主不会写在密函中,多半会找手下豢养的死士转述。
    一旦事发,死士即刻服毒身亡,便是密函落入人手,也不会知道陆家真正的秘密。
    “有的。”
    那死士点了点头,凑近了说道。
    “家主叫你尽快把和封家的亲事定下来,家族短期之内可能要和封家结盟,查探对方的根底,所以最好这一次你这里一定要先有个结果。”
    听他这样说,陆时文微微皱眉,心中却并未太过震惊。
    自从收到了封恺击败贺岳景升的线报,他就知道自己的亲事怕是要弄假成真了。
    之前来送聘礼只是做个姿态,家主和他自己都不曾准备真与封家做亲。
    可如今封家初露狰狞,可能会影响家主的大事,他的婚事已然有了必须成功的理由。
    他不但要娶封家那个女孩,而且还要娶得漂亮,成为封家看重的“好女婿”,为两家结盟穿针引线。
    想到这里,陆时文点了点头,眼眸深沉。
    “请家主放心,时文知道该怎么做。”
    “封家那小娘子的亲母出身三等世家,对我陆家和家主甚是仰慕,我已想办法与其接洽上,她应诺会极力促成此事。”
    “明日卯时一刻,北城大庆云寺上香,说不得会有奇效。”
    第235章
    十五, 大庆云寺。
    陆时文整理了一下衣冠。
    今天他穿的是宽袍大袖,头戴玉冠,端的是君子如琢如磨, 一派名士风范。
    陆时文对自己很有信心。
    即便是在文风鼎盛的南郡,他的相貌也在岐江城中有名号。
    陆家这一代最出名的自然是陆时己, 但他“文郎君”也不差, 每次出门都能收到不少小娘子投掷的鲜花。
    对付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边城小娘子,应该不是问题。
    陆时文的计划, 是制造一次“偶遇”。
    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 乍然看到丰神俊朗的世家郎君, 岂能不心有所动?
    这个时候,他再适时挑明身份,态度洒落作不知情状……原本就是未婚夫妻, 六礼已然过了五礼,心情自然更是不同。
    等真的熟识了,便可更进一步, 将人把笼络住,与封家的关系再推进近一步。
    一步之遥, 便是助力与对手的差别, 越早获得封家的认同,于家族便会越有利。
    为了这个目的, 陆时文也是做了周密的布置。
    家主这一次许他动用王牌细作,此人扎根大都护府多年, 十分得三夫人的信任, 也是至今唯一还没暴露的绝密楔子。
    如不是因为陌刀之事,此人根本不可能被启用,家主原本是准备留到千钧一发的时候逆转局势。
    可自封恺杀掉盘踞在狮子口的沙陀王之后, 家主忽然发现封家的真正实力不容小觑,也许会成为王霸之路上的最大敌人。
    不对……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陆时文皱眉。
    他总觉得这次出使雍西关,大伯陆涛的态度略有些奇怪。按说封家目前占据的不过是边边角角,根本威胁不到大伯父的大事,如何需要如此严阵以待?
    这次家族不但出动了死士和细作,还启用了安插在大都护府中的秘楔,区区一个狮子口,能有多大的分量?!
    这件事,陆时文从出了岐江城就没想明白,到如今似乎有了些头绪。
    因为家主一早就知道封家对白鹭口有布置,已经造出了会威胁到本家船队的秘密兵器,所以才会有求亲一事,才会有他陆时文亲至定安城,全因家主预料到了封家会是本家大业的强横对手?
    不,也不对。
    陆时文摇头。
    他想不明白,但也没时间再纠结。
    因为林中已然有响动,那是和秘楔之前就约定好的讯号,代表猎物已经进入了佛堂。
    陆时文再度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挺胸,拿出自己最美好的风仪,朝着竹林外的佛堂走去。
    秘楔传来的消息,今日是封三老爷的忌日,每年的这一天,三夫人都会带着二小姐去大庆云寺上香祈福。
    秘楔是三夫人身边的人,到时候会想办法把封家的女眷引开,单留二小姐在佛堂,给二人独处制造机会。
    陆时文走进小院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唯有佛堂的方向隐约传来木鱼的敲打声。
    陆时文抿了抿唇,抬脚踏进了佛堂。
    肃静的大殿里,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跪在佛前的蒲团上,一边敲击着木鱼,一边诵读着经文。
    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悲伤,她诵经的声音微带哽咽,单薄的背脊颤抖个不停,忽然身子一歪,直接昏倒在蒲团上。
    陆时文被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想要走过去查看情况。
    结果刚迈了两步他就觉得情况不对,定安城就算地处偏僻,封家的小姐也不可能穿着粗布麻衣,还梳着一个妇人发髻,多半是搞错了!
    陆时文脑中警铃大作,毫不犹豫就转身往门外冲。
    结果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那两扇木门就当着他的面重重关闭,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开门!开门!”
    陆时文本能地想喊人,可喊到一半他又闭上了嘴巴,眼前场景显然是有人算计与他,贸然张扬只会给对方抓住把柄,还是得想办法尽快离开险地!
    正想着,他就感觉一双柔弱无骨却又强健有力的手搂上了他的腰,蓦地一抽,绣着金纹的腰带应声而解。
    为了充分展现自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仪态,“文郎君”今日特地选了名士的宽袍大袖,这衣服传出去若是步态走得好,决计是能牢牢抓住小娘子们的目光。
    只是这衣服有点不太好,就是全身上下都以腰带做束缚,腰带一丢就成了两面平布,直接露出里面的肉体。
    好在边关干冷,早晚寒凉,文郎君没敢内果,里面还是穿了白色的中衣和亵裤,倒是免于果奔的下场。
    不过即便这样,陆时文的情况也没必比果奔好多少。他大惊之下怔楞了一秒,结果错失了最佳反抢的机会,反而让对方沉寂再撸一波,直接扯开了他的中衣系带。
    这一下,陆时文彻底慌了。
    他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算计了,许是那个秘楔已然背叛,或者被封家抓了尾巴,反正不管如何,如果他不能尽快离开这个佛堂,不但他陆时文的名声要毁,封家和陆家的结盟也要彻底断了希望。
    亲事是缔结两性之好,过了五礼还与来历不明的女人厮混,决计是瞧不起未来的岳家,这是在结仇。
    不得不说,陆时文不愧是陆家精心培养的才俊,心念一转,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并不是一个有多复杂的局,其实再简单粗暴不过。能让文郎君上钩最主要原因,还是他对家族那位秘楔有超乎寻常的信任。
    信任到根本没有质疑对方的忠诚,沿着之前轻易拿到结亲信物的思路,直接踏进了对方精心布置的陷阱。
    就这一布,足以攻破所有的坚固防线,彻底陷他于被动之中,毁掉家族所有的布置。
    面前的女人已然开始宽衣解带,平平无奇的脸上丝毫没有表情,扯开衣领的速度却出奇的快。
    陆时文与她斗了几个回合,发现对方不但力气不小,还深谙格斗之术,身法滑不溜手,几次眼看就要制服,却又总能出其不意地逃脱。
    时间久了,文郎君便难免心浮气躁,他已经听到院外传来了脚步声。
    听声音似乎还不是一个人,步声杂乱,有妇人谈笑的声音传来,低低的,似乎还没注意到佛堂的异常。
    不过能结伴出游至后此处,想必也是定安城中有头有脸的女眷,他若是衣冠不整被人撞破,便是浑身张嘴也说不清楚。
    偏偏此时,那个妇人忽然开始发出一声声呻吟。声音略低,却波澜起伏,时而高亢时而低哑,似乎在模仿男女之事。
    若不是陆时文亲眼见到对方脸上毫无波动,还以为自己真的进了楼子,正和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寻欢作乐呢。
    “佛堂清静之地,怎会有人在此苟合,是何人如此大胆!?”
    院外,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甚是严厉。
    “佛堂供奉着我封家的灵位,胆敢在此亵渎秽乱,这大庆云寺……可当我封家是好糊弄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