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外面天气很好。”安然就着有些昏暗的光，看着手里的书。
    这里是虚拟世界，是那个概率之外的山洞，在这里做的任何事情，查的资料，不会有任何访问记录。
    当然，也不会有人来烦他。
    “已经不敢出宿舍门了。”自从孙无情和秦楚安有了和川乌安然一样不用下地的特权，他就打算和他们两个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三年级的课业是什么，但川乌和安然的确算得上学院的两个另类。吕岳晋升四年级，已经离开首都去做海外任务。杜少尊和承静云今年毕业，但也不过是换了另一个地方去忙而已。提乌斯学院的势力遍布世界各地，说不定在和其它国家的神秘组织争斗中，就有他们的身影。
    说到这里，孙无情想起了自己在影子联合国上看到的听到的消息。
    东国书院，俄国冬宫，都是连“朋友”也不能完全了解的存在。
    “不敢出门，怕那个新生？”安然笑道，目不转睛地看着手里的书。在这里接收到的讯息直达大脑，所以即使灯光再弱，也不怕伤眼。
    听到这句话，孙无情叹了口气。
    刚刚说过，他本想去塔楼找川乌学习，却没想到刚走出宿舍，就见到盛装打扮的林琼露坐在公共休息室里，墨绿间白的蕾丝公主裙，柔顺的长发绑了流苏，配上她白净小脸，在看到孙无情的瞬间，表情立刻生动了起来。
    “好看吧，不用谢我。”“卡尔斯”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脑海里响起来，孙无情还奇怪一个在开学典礼上毫无礼仪可言的小姑娘，怎么就变成了一个洋娃娃。
    这下，他连宿舍门都出不去了，虽然听说她没多久就被新来的老师抓去上课，但孙无情还是来到了这片私密的虚拟空间。
    “校长找来了新的老师？”孙无情的消息明显有些落后，不过坐在他眼前的，是鼎鼎有名的预言家。别的不说，她至少看到了学院里会挤进来一个大胖子。
    “王清野那一代的老师都走的差不多了。伤的伤，忙的忙，还在活跃的，也只有你的小姨了。”安然说道：“恩赐确实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用越巧妙，但也难免面临衰老的问题。脑细胞的代谢跟不上消耗，所以执法者会比常人更快衰老，并且总有一天，他们会突然用不了恩赐。这一天谁也说不准，严祁就用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姜夔老先生也还在坚持。”
    “但是联邦不是不能没有姜夔？如果他不在，大家会不会互相猜疑？”孙无情问道。
    “当然会。”安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依旧守口如瓶：“但现在还没有能取代他的人。”
    “关于我妹妹的事，你怎么看？”孙无情过来后才了解到，安然舍弃原先的校长办公室，跑来这里看书的原因，就是要腾出地方给上课的忘语。孙无情曾经去旁听过，但觉得教的内容平平无奇，只是一些历史科学，“朋友”完全能取代这份工作。
    他到底想干什么？
    “想知道一个人今后的目的，必须要先弄清他过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安然的声调很慵懒：“你还不知道他的故事吧。”
    孙无情摇摇头，并且从林卫的亲生女儿口里，知道了这位校长的过去。
    林卫真的很爱这个联邦。
    因为他的出生，伴随着举国欢庆。
    大萧条过去了。
    孙无情在游戏里经历的社会和那个主人公的故事，是当时的一个缩影。这次的大萧条，不是因为贪婪的资本家，而是无所不能的机器。
    它们几乎代替了所有的工人，这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只要计算机能实现自我编码和升级，它就是一口永不枯竭的泉水。
    就看这个池子有多大。
    政府原本应该考虑这个技术带来的后果，但既然别的国家已经开始启动这个项目，他们就不能落后。
    当然，所有人都是那么想的。
    于是在氦3能源兴起后，近乎全能的人工智能很快的覆盖到每个角落，引起了一阵失业潮，也摧毁了掌握在少数资本家手里的虚拟经济。
    真正意义上的开始了共产。
    林卫就出生在这个大萧条的末尾，政府为所有人提供了福利和住处，食物免费，兴建公园和娱乐场所，安排好了联邦十几亿人的衣食住行生活起居。
    即使脚下遍地尸体。
    但林卫没有看见，他还小，整个世界就已经衣食无忧。
    于是他所希望的，就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大的世界。
    当然，所有人都是那么想的。
    但只有他做到了。
    十八岁那一天后，他想去哪，就去哪。
    他的恩赐，名为无距。
    “量子纠缠效应，我父亲用他的恩赐证明了一点，人类真的是由一堆微观物质组成的。”安然说道：“瞬间移动出现以前，人们一直担心，重组的粒子遗忘了人类的灵魂，但那么多年过去了，林卫还是林卫。至少在其它人眼里，他还是一个人。”
    即使是现在，瞬间移动依然没有普及，白大褂逃离联邦，也是使用了准备已久的一台机器。
    这世界上，只有一人，能如此随心所欲。
    所以，连他的行为，也是如此随性。
    “我一直相信他，不是因为他是否有害你的理由，而是因为他不会去做算计你这种无聊的事情，他的目标，永远是星辰大海。”安然看了孙无情一眼，也看懂了他多疑的眼神。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自然鲜有坚定的信仰。
    因为没有理由。
    “我只是不希望忘语成为这海里的一条小船。”孙无情咽下了想说林卫自私的话，在他眼里，每个人做事都有理由。
    “算了吧，你也管不了他，管好你自己就够难的了。”安然不想再和他争辩：“听说你去了影子联合国？”
    “你知道那地方？”
    “我什么都要知道一点，当然也知道其它国家的‘学院’。”她调皮地眨眨眼：“看来你还不清楚这个地方的重要性。”
    孙无情最后的记忆，就是那涌进金字塔的海水。按照自己所学的知识，这种海底建筑如果被打破进水，很快就会被水压粉碎。但时候看王清野满不在乎的样子，以及等在海面上无数的救援船。目送着被他们就起来的颜旖登上东国的船，王清野只是叹了口气。
    “真是不知道该不该救她。”他如是说。
    紧接着，无数白色的小方块浮出了水面。这座建筑在建造的时候自然考虑了这种情况，里面有许多独立空间完全防水，在紧急时刻便充当救生潜艇的作用。
    更何况，许多人早就逃离了这里。按照“卡尔斯”传来的消息，在海底竟然打捞不上来一具尸体。
    “你难道没有看到这个未来？”孙无情问道：“我们可是差点就死了。”
    “就是因为你们不会死，我才会懒得看。本来距离我就远，不然你以为抓程轻命的时候我爸为什么把我带在身边？”安然不屑：“我就坐在学院里指点江山不是很舒服？”
    “你的意思是，这件事……”
    “有预谋是肯定的，但我估计，就连东国也被蒙在鼓里。”安然难得露出凝重的神色：“关于东国的书院，我也了解一点，如果连他们都被算计，那只能说这次的对手很难缠。”
    “书院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自从百慕大三角回来后，孙无情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词。
    “是一个和提乌斯学院一样的地方。”安然合上书，准备退出这个空间：“具体是怎么样，还要你自己去看。不过很巧，你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大家都很感兴趣。百慕大三角一直都是一处很神秘的地方，但只不过是因为联邦一直在那里做实验，强磁场影响了过往船只。但木伊那克，却是一处真正的死地。”
    “你知道我下一个任务？”孙无情拉着她的胳膊：“为什么，木伊那克不只是一片废弃的沙漠？”
    “因为据传闻，失落的绿洲，就藏在那里。”安然翻了个白眼，自己的恩赐能看得到孙无情接下来要问什么，索性就全说了：“别问我这到底是游戏还是现实，两者都有。你记住，什么传说、鬼神，终究不过是人类自己搞出来的花样。哦对了，和你的兄弟说清楚，那里可能有治疗灵秋的药，因为那里聚集了世界上绝大多数拥有恩赐的人。”
    说完这句话，明月安然退出了这个虚拟空间。
    十分钟后，孙无情赶到了学院城堡里的医疗室。
    这里是联邦最好的医院之一，因为“卡尔斯”就在下面。
    “刚才我怎么没连接上你？”“卡尔斯”难得和孙无情主动搭话，即使它知道联邦确实还有一点点秘密瞒着它。
    “别废话，我的任务到了？”孙无情推开病房门，脑海里传来了“卡尔斯”肯定的答复。
    在他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棺材一样的机器，人体冷冻需要十分精密的操作，张灵秋被层层保护，从外面只能看到她半张脸。
    但那长长的睫毛，依旧是如此的好看，仿佛下一刻就会颤动起来。
    所以秦楚安只是坐在旁边，盯着，这是他在学校做的最多的一件事。
    “楚安，走了。”孙无情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安然姐说木伊那克有救灵秋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