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乔治不在教堂了？”
    这一句话伴随着浓郁的茶香味飘到白泽耳边，这名刚刚结束白令海峡战斗的书院成员慌忙地搓了搓手，看着面前精致的茶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位于偃京郊区的书院依旧是一个晴朗的白天，北欧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但这里的宁静似乎永远不会被打破。
    书院的人不像往常那样少了，苏不尽刚刚请走几名书院成员，要不是为了给苏尽打电话，他也不会把午餐时间改到现在。所以当他收到挪威战役结束的消息时，终于是松了口气，并且把同样闲着的白泽请来聊天。
    “这个消息从哪里来的，可靠吗？”
    “当然可靠，是钟离望亲口说的。”苏不尽穿着一身白色长衫，手里却拿着一个大啤酒杯一样的杯子，大口喝着东国最昂贵的茶叶，还很没有形象地用袖子擦了擦嘴。
    “钟离望也可能是为了引诱冬宫上勾，故意说的。”白泽说道：“再说了，冬宫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能上勾？他们派去的人可不少。”
    “因为他们在和教堂合作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背叛。”苏不尽说道：“阿尔卑斯山的战斗已经开始，我估计会持续一周。宙斯可不像阿尔忒尼斯那样那么好杀。”
    “大西洋、阿尔卑斯山脉、地中海、白令海峡还有挪威。”白泽说道：“这种规模的战斗，到底算不算得上世界大战。”
    苏不尽似乎是不希望听到这个词，明明是艳阳天，他的身子却瑟缩了一下。
    上一次世界大战，还是在六百年前的时候了。
    那还是人们扛着劣质的枪械，用炸药去爆破坦克的时候。
    但现在，他们掌握了比枪炮更可怕的东西。不管是执法者也好，还是那些足以毁灭星球的武器也好。
    又或者，一个念头也好。
    有时候，仅仅是一个念头，都可以毁了这个星球。
    “我思路有点乱，我需要理一理。”苏不尽揉了揉太阳穴，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各国一直以来的共识是，没有人希望打世界大战。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掌握着人工智能的国家，如果将机器的自主决策权作为威慑，可能会直接摧毁世界上所有国家。没有人敢预料这种结果，计算机会意识到人类想要毁灭他们，而如果他想消除这种威胁，就只有把我们所有人都干掉。”
    “如果乔治要干这件事，为什么要拖那么久。”白泽说道：“这应该只是删除一些代码而已。”
    “我说了，没有人想做这种事情，因为包括教堂在内也会被毁掉。”苏不尽说道：“这只是威慑。”
    “但既然教堂单方面有这样的想法……先不说东国……那其它人……”白泽碰都没碰身边的茶点，苏不尽也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眉头紧锁。
    “是的，这就是冬宫想要背叛的原因。”苏不尽说道：“这场战争，越快结束越好。到时候欧洲的大陆可以称为执法者的试验场，而欧洲政权，也会名存实亡。”
    “那如果乔治解除了自主决策权的限制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了，东国需要做好准备。”苏不尽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了，说到这里，吴老怎么样了？他不是会天山管太初去了吗？”
    “太初是他做的，肯定不会有问题。”白泽说道：“只是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把天成……”
    “年轻人应该多见见世面，这个时候，不是把我们的是非观强加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苏不尽说道：“苏尽也是什么都知道，但有时候知道很多，不如自己进这潭深水里玩一玩，才会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我对吴天成，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拥有和吴老一样的恩赐，甚至比吴老还高的天赋，但却没有吴老那样的性格，这样，总是会出事的。”
    “什么性格？”白泽疑惑：“我觉得他没什么问题啊。”
    “人就应该有人样，有怜爱，有仇恨，有喜怒哀乐，但天成沉浸在计算机的世界太久了，我感觉他少了这种东西。”苏不尽喝了一大口茶说道：“吴老就很厉害，关键是态度，不是能力。你看那三个活了三千年的人，哪一个厉害了？他们的身体强度不是和我一个弱书生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天坐在背后让手下人去送死，我呸。”
    你不是还让你自己儿子上前线吗？白泽暼了一眼苏不尽，只能用喝茶来掩饰这句话的尴尬。他只服务过这一个院长，对于他的小孩子心性，已经快五十岁的自己也完全摸不透。
    苏不尽愿意闲聊的时候是真的很闲，因为挪威的事情大家加了不少的班，但现在闲下来，白泽又觉得有些无可适从。
    这间院子和他回来时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脚下开始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杂草，喷泉的水已经停了，上面长着泛黄的苔藓。
    吴启明是被他劝走的，吴天成去帮助失落绿洲，天山就需要有人坐镇。而随着他的离开，整个东国的计算力就仿佛被抽干的水库一样，远离城市，聚集在了天山山脉。
    首当其冲的是书院的院子，这座比明园明花心思还多的古建筑群，就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下去。还未入秋，便已经是一片萧瑟的景象。
    苏不尽手里的茶不是凡品，但供给书院的所有资源被苏不尽自己砍掉大半，照他这种大口喝茶的方法，不出一个月，他就只能喝白水了。
    但留给东国的时间，还能有一个月吗？
    “不管钟离望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至少挪威那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苏不尽说道：“现在，大家要把眼光放在其它战场上。我听说乔治让赫尔墨斯去别的地方找新的执法者，你的恩赐在某些程度上比他要优秀点，我可能要请你去帮个忙。”
    “说说说，哎院长，有工作你早点说我以为现在你忙着喝茶……”
    “喝茶工作两不误。”苏不尽说着又给白泽的杯子满上，说道：“休息好，工作就好。这次去南美，我不需要你往书院拉人，人现在很多了，我们不需要新人，阻拦教堂的计划就可以。”
    “真找到好的执法者怎么办？”
    “实在太优秀的，联系苏尽塞给失落绿洲。平平无奇的，给他打药毁掉。”苏不尽云淡风轻，继续喝了一口茶。
    “好，那什么时候出发。”白泽跃跃欲试。
    “就今天下午。”
    “院长，现在就是下午。”
    “别急，我给你准备了四点的飞行器，现在才三点半。”
    “……”
    看着白泽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苏不尽微笑着先喝完自己杯子的茶，看着白泽剩下的茶以及桌子上的茶点，很快风卷残云的解决掉所有的食物，然后舔了舔手指。
    现在桌子上的白瓷盘都需要他自己去收拾了，那可是明清时期的古董，有价无市。苏不尽看着上面的花纹愣了片刻，然后像餐厅的服务员一样把杯子和盘子叠到一起，端回了后厨。
    就在他洗杯子的时候，一条信息跳到他的面前。算算时间，挪威那边正好是凌晨两点半。
    这是一条经由钟离望审核通过，从苏尽传到吴天成手中，再通过“零”的服务器发给太初，吴启明看过一眼，然后才传到苏不尽的面前。
    “原来是这样，钟离望解开了那个孩子身上的禁制。”钟离望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像是喃喃自语一般道：“我还以为他们只靠太阳国的那名刺客呢。”
    “难道钟离望手里还有别的牌？”吴启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现在才到挪威，他就把‘朋友’还给了孙无情……”
    “应该没有了，再有，我们也不知道了。”苏不尽苦笑着摇摇头：“如果说钟离望还能打出别的牌，那这张牌可能不来源于他自己，还有那些手下，应该是来自于别的地方，别的守护者。”
    “除了钟离望，我们现在没有其它守护者的资料。”吴启明虽然很老了，但是只要坐在计算机面前，思路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晰。
    “没关系，我们做好自己就行。”苏不尽看着手里有些浑浊的水，心里在计算这些被抽走的计算力，过了一会才说道：“就像您说的，尽人事，听天命。”
    “按照天成留下来的计划，现在已经完成了87%，大概还有半年才能准备好。”
    “没关系。”苏不尽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这点时间，东国还是有的。乔治不知道是不是老糊涂了，想要带着整个欧洲一起陪葬，我相信很多人都不想看到这一点。如果真的在教堂爆发一场战斗，我觉得我们的人可以去参与一下，防患未然。”
    “祝融已经在待命了。”吴启明说道：“我们的人一直都在，为了保护公子。”
    “啊对了对了。”苏不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叫了出来，故作慌忙的用抹布擦了擦手，甩干手里的水，才转过头正面对着吴启明说道：“你建立一个加密通信，我想和‘朋友’聊聊。林卫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看着他的一口大白牙，吴启明那张像老树皮一样的脸拉扯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