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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之桑榆(五)
    才刚才书院出来,江吟还没回府便撞见了安子隰,他乘着轿子看到江吟,里面挥手下了马车。
    “江公子,真是好久不见!”
    江吟冲他行了一礼,才慢吞吞道,“安公子啊,当真是好久不见,朝堂上还好吗?小皇帝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没有,多亏了你们江家的帮助,我才能重回朝堂。”安子隰笑了笑,有些不自然道,“我听人说,你去见过了圣上了?”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明明才刚出来……
    江吟扯扯嘴角,应了一声,“没错,小皇帝问了我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啊……这样啊,原来如此啊……”安子隰低下头喃喃了几句,回神般的又看向江吟,“你这几日在长欢吗?”
    江吟听他这话皱了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不在,我要去趟羌戚。”
    “去羌戚干什么……”
    “时候不早了,安公子,我就先归家了。”
    江吟打断对方的话语快步离去,安子隰看着江吟远去的背影目光紧随,良久才转身回了轿子。
    大步进了竹园,江吟便把那令牌丢到了桌上,坐下刚要饮茶,却觉出有些不对,又起身放下茶杯,在这院子里转了一圈。
    “三爷,你找什么呢?”
    侍童疑惑的看着江吟,江吟猛地回头,见是他才松了口气,心平气和道,“你过来,我问你点事,有没有见过罗公子?”
    “刚刚林先生找他说话呢,这会儿啊,应该在东头那边的屋子里核对药书呢。”
    江吟眼皮一跳,有些慌张的向东跑去,还没进门,便看见林先生冷冷坐在那把太师椅上,手边的茶都没喝,而罗霜跪在他面前,两人见江吟进来,都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和我说说吧。”
    林先生紧抿着唇,不苟言笑,江吟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快步进了院子,撩袍跪下。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林先生,你别赶罗霜走!”
    林先生垂眸看着他,冷声道,“你当然是有错,你错不该将他再带回江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可差点就成了你的杀母仇人。”
    江吟攥紧拳头,吞咽了一下口水,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他结结实实的给林先生磕了三个头。
    脑门都红肿,罗霜见他这样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江吟却强忍着眩晕对林先生坚定道,“是非对错我看得清,江家的重任我也扛得起,林先生,罗霜是我心上人,我此生非他不可,如若他再行糊涂事,我绝对斩杀,毫不手软!”
    “上一个和我磕头的人,也说了和你差不多的话,可是呢?他们一个战死沙场,一个因朝廷暗斗而病死。”林先生起身来的江吟跟前,背手看着他,“我凭什么信你,我又凭什么信罗公子?”
    “凭我的能力。”江吟冷静的回答了林先生问题,他起身向林先生行过一礼,郑重约定道,“三年为期,我会让江家再起。”
    “就凭你?”林先生将手按在江吟头上,向下压了压,“空有一身傲骨,在这世间之后被砍得连渣都不剩,滚出去,去祠堂跪着!”
    江吟挨了林先生的教训反倒没有难受,因为他听到林先生在他耳边又低声补充道,“我等着你的约定,江吟,你听好,若是没有,我会亲自拿鞭子抽你们,给莲儿撒气。”
    “您放心。”江吟起身快步赶向祠堂,林先生回头望着罗霜,忍不住嗤笑一声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步我的后尘。”
    罗霜抬眼看着他,种种不解被压下,他也跟了出去。
    自从马车驶入羌戚的地界,江吟便觉得自己身上发痛,之前在祠堂跪了一宿痛的他都再难起身,擦了药酒,修养了好几日才启程赶向羌戚。
    他撩开帘子才发觉羌戚这边早已入秋,身上的衣衫单薄,此刻出来倒觉得有些凉,赶往市集买几件稍后的衣物时,不成想遇到了旧相识。
    杨泮见到江吟身边的人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江吟见她有些惊愕不由得偏头看向罗霜,罗霜眼里满是疏离和冷漠,全然排斥着这姑娘。
    杨泮大抵也是感觉到了这恶意,也不服气的看着他对江吟道,“他活着爬上来了?”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江吟扯扯嘴角,觉得岔开话题,“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追着人,途经此地,正巧于是了你,说起来,你要去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这边做生意?”杨泮见江吟衣衫单薄,又道,“怎么就穿这些,羌戚这边不比长欢,他们的秋天还下雪呢!”
    “我这次来是要寻我大哥的,有人说过他被羌戚绑了去。”
    “一个个的都往羌戚这边奔,看来这里有宝。”杨泮笑了笑,江吟见她这样说,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你是不是在追白绍?”
    “聪明。”杨泮点点头,“他赶了三天的路,途中根本没有休息,我倒是好奇,是什么人值得他如此在意。”
    答案呼之欲出,罗霜却念出了她的名字,“文宣公主。”
    不远处果然有一个身披斗篷的高挑女子匆匆向前走去,三人相视一眼,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公主行过偏僻的窄巷才来到一处开阔地方,幽蓝的蝴蝶翅膀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金属般的颜色,银铃轻动,一个声音响起。
    “白曌?”
    白曌解了斗篷,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她的眉眼确实与白绍有七分相似,但脸上全然没有那种阴翳的色彩,眉眼弯弯,是个温柔模样。
    一身黑衣的白绍缓步走出来,他脚步虚浮,似乎有些恍惚,白曌一见到他便吃了一惊,随机上前将他抱住。
    “哥哥!”
    兄妹二人的团聚确实温馨,只可惜白绍脸上的阴霾未曾散去,他抱着白曌目光却望着前方。
    那空洞的眼神倒像是心死了。
    “你从哪里来的,可曾休息,我给你的药方你有没有用,那些扑棱蛾子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白曌的问题像是连珠炮似的,可白绍不答,只是抱着她不肯松开,白曌隐约觉出不对,心有担心起来。
    “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快和我说说话啊,哥哥,你听到没有?”
    “扶着我,我没力气了,那群蝴蝶越来越多,我快撑不住了……”白绍靠着妹妹,终于闭上了眼睛,喃喃道,“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不能再等了,你一定要当上皇帝。”
    “宣儿不能没有哥哥,哥哥你别吓我,小怪物如今将他母亲的暗骥牢牢握在手里,咱们根本没办法的。”白曌说着说着忽然发了狠,咬牙切齿道,“杨照歌骗了咱们,那金簪就在她妹妹身上,她一直盼着走,是想回去帮小怪物!”
    “她不能走,也走不了,她终究是我的……”
    白绍睁开眼睛,松开白曌强撑着身子对她道,“我已经同羌戚商谈过了,他们今晚便突袭赤燕,直入长欢,这次必定能诛赤燕的心。”
    “我倒要去见见玛尔塔,自上次一别,我许久没见过他了。”白曌脸上的神情渐渐松懈,她转而轻松的来到白绍身旁,扶着他向外走去。
    蓝灵蝶紧随白绍,白曌见了不免皱起了眉,可又听白绍开口说,“羌戚的小公主早死了。”
    “什么?”白曌有些不敢相信,又问,“玛尔塔虽然有肺病,可不是有位半疯道人为她医治嘛?”
    “坟头的青草都半人多高了,不过你放心,她有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