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奸臣的小情诗》/ 残星
大街上,已是闹得人山人海,沸沸扬扬。
不过几刻钟的功夫,路上就变得比萧诗晴刚来时还乱,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穿着长衫的书生们个个面色严肃,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意思无非就是一个——“我们要求重新调查科场舞弊案件!”
这下严嵩严世蕃做事做得有点过头了啊……萧诗晴在人群中艰难地移动步伐,心中暗想。
“同窗们!为夏涛讨回说法!”
这时,一个书生站上了街边的堆着的几个大木箱子上,大声对考生们说道。
“为夏涛讨回说法!”
人群中爆发出响亮的回应,考生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直直走向了一座府邸。
“这是要去哪儿啊?”
萧诗晴低声问张居正。
“去考官李大人、赵大人的家里。”
张居正道。
然而,随着他们与人群走远,萧诗晴心中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按理说古代的书生都是温文尔雅唯命是从,不应该有这么过激的行为,可方才那个书生站上高台鼓动考生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奇怪。
***
严府。
袅袅的熏香气息漫过攀着房梁的花枝,饰物、家具……到处都是金光闪闪,连严世蕃手中的酒杯都是金的。
只是,这醉人的环境里却能听隐约到外面汹涌的人潮声,不免破坏了这温馨奢靡的气氛。
“禀阁老,几百名考生正当街游/行闹事,往李达和赵桥大人的府中赶去。”
严府的管家严冬匆匆走进来,躬身禀报。
严嵩抬眼:“李达赵桥现在到哪儿了?”
“回阁老,李大人和赵大人早在学/潮刚开始就都出了府,现在正往这边赶。”
严嵩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严冬躬身退下。
夏涛在考场上被指作弊,自然是严嵩父子所陷害。此时严嵩微蹙着眉,用威夷所思的语气缓缓道:“大明建国以来,何时发生过这样规模的学/潮?现在事情闹大了,只怕皇上已经知道了,我们总得想个对策出来。”
“书生哪里有这等本事。我看,全是夏言派人借机煽动考生,想用舆论压垮我们罢了。”严世蕃狠狠饮了口酒,道。
“……夏言不会这么做。”严嵩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
“那您说是谁?不过是一群书生,就算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会闹成那样。”严世蕃把金杯一推。
严嵩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给他们下绊脚石,只把眼睛望向严世蕃。
后者在厅中来回走动着:
“总之看这架势,那群考生不等夏涛的事翻案是绝不会罢休,皇上现在定是知道了,只有快速平息此事,最好派兵镇压。”
“学/潮闹得这么大,单单派兵肯定不够。”严嵩这时便显出了常年待在嘉靖身边的老练,“到时皇上的意思一定也会是彻查,你马上知会陆炳,叫他派出锦衣卫出门调查。”
***
北镇抚司。
门口,三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青年正一边从马厩里牵出马,准备出勤办差。
“真是趟苦差事。严阁老那帮人在上面斗得死去活来,最后弄得我们里外不是人。”上了马,确定身后房里的人听不见后,一个高个子锦衣卫忍不住抱怨。
“还有严大人,自从皇上出事不理朝政,不知借机把手伸向了多少个衙门,仗着和陆指挥使关系好,明里暗里调咱们兄弟使唤。这次明明就是越界下令,陆指挥使偏偏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另一个瘦削锦衣卫也道。
第三个人沉默了一下,道:“也许陆指挥使有自己的想法。”
“切,对方是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假,可咱锦衣卫兄弟也不是好欺负的啊!”高个儿一脸忿忿不平。
“唉,要不怎么说这是趟苦差事。”第三人苦笑着,叹道,“若是镇压了下去,就会伤了考生们的心,若是不镇压,严阁老和陆指挥使那里又交不了差。”
“沈链,你不会是心向着那帮书生的吧?”高个儿忍不住问道。
沈链面容平静,道:“夏大人的儿子平日我也有些接触,为人还算诚实正直,不像是会作弊之人。”
“罢了罢了,这些朝中的事,咱们私下里当当闲话说也就算了,千万别拿到台面上讲。”那瘦削之人听了沈链这话,忙打断了他,道,
“自夏大人下台,陆指挥使明摆了就是向着严阁老的。这次镇压,我们不要出乱子,尽量在不用武力的情况下,把学/潮给平息了,也好让陆指挥使和严阁老在皇上那里能过关。”
***
说着,三个锦衣卫已来到了大街上。锦衣卫身手敏捷,个个都是武功高手,下了马,便飞身挤入了喧闹的人群之中。
“是刑部的人!”
“还有锦衣卫!”
大街上游/行的书生见到穿着盔甲的官兵纷纷讶然,又在人群中看见几个锦衣卫,到底心里都是一震。
游/行前进的队伍猛然遭到了抵抗,队伍的最前方,一个个官兵已然架起长矛挡住了书生们的去路。
脚步被阻挡,书生们先是一愣,却更被激起了心中的愤慨。
“为夏涛讨回说法!”
呼声越来越激烈,游/行的队伍里就像暗藏着一股力量,一点点把阻挡的官兵向后推去。
沈链也在官兵之中。
他面前的一个长衫书生正憋红了脸推他,只为了跟上游/行的队伍。沈链心里记着上头那边的命令,又不敢伤学生,只得微微伸手抵了他一下。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被沈链按住的书生,忽然面朝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萧诗晴和张居正就站在不远处,见此也是一怔。
只见那倒下去的书生翻着白眼望着天,挣扎着,微弱地喘息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他面前的锦衣卫脸色明显变了,而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乱潮,不知是谁惊恐地喊了出来——
“杀人了!”
“锦衣卫杀人了!”
人群像是轰然炸开般向后散去,萧诗晴也懵了,她被挤得站不稳,眼看就要摔倒,这时身旁一个镇定沉稳的声音响起,却是张居正紧紧捉住了她的腕子:“走。”
街上熙熙攘攘,年轻的公子拉着她穿过拥挤的人群,有力地拨开身后那些人,即使四周摩肩接踵,张居正也总能准确地找到下脚的空隙。
二人一路不停歇,才来到一个人相对少些的街角。
方才毕竟人就死在了眼前,萧诗晴到底被惊着了,一下子坐在了路边,一手抚着胸口喘气。
二人的对面是一条空旷无人的巷子,这时,那巷中正对着萧诗晴的方向,一个黑影忽然悄然闪过。
张居正就像是预见般猛然抬起了眼,双眸直盯着前方。
那黑影见被发现,倏地一下闪到巷子后不见了。张居正抿了抿唇,又不着痕迹地望向萧诗晴,垂敛了眸光,却是也无言语。
他似这才想起自己一直牵着少女的手腕,便松开了萧诗晴。
萧诗晴尚没有从方才紧张的气氛恢复过来,也没有注意到街对面异样,这时才抬起头,蹙眉道:“张公子,方才那锦衣卫……”
张居正沉声道:“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虽然他当时对那书生倒下去的过程并没有看得太清楚,但街上的人们的似乎看起来有些过于狂热,他仔细回想着方才游/行的过程,想到每一个人鼓动考生的细节,心里也渐渐泛起怀疑,那人群背后会不会是有人煽动?
夏涛本就是朝中清流夏言大人的公子,在考生中也是颇有名誉声望的人,此刻被指作弊,自然会在那群相对单纯的考生中引起激愤。不错,那些考生确实是同情夏涛,但有人借助他们的同情心理,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而那些考生在义愤填膺之下并没有察觉出来,反倒成了一点就着的火,从而被人利用。
想到此他心中愈加惊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竟令自己也险些掉进这个陷阱。
张居正想了想,又沉吟道:
“或许是朝廷中有人要找锦衣卫的麻烦。”
萧诗晴一怔,随后也反应了过来。
锦衣卫。她记得曾经严世蕃就多次提到锦衣卫指挥使陆炳,此时,一切矛头都已指向了北镇抚司,逼着里面那个人出山。
“外面不太安全,我们还是先回客栈。”
张居正说着,便拉萧诗晴站了起来。
那一瞬,他又瞥了一眼方才那个黑影消失的地方,那里已是空荡无人。
年轻公子心中轻嗤一声。
做贼心虚,跑得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