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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她温言道:“你且等一等,我去跟阿娘打声招呼。嬷嬷,你去拿些点心上来,先让他填填肚子。”
    裴临川垂眸沉思,同意了她的话,又转身走回软塌上坐下等着点心。
    孟夷光正要出门,崔氏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脸上是摒不住的喜意,爱怜的打量着裴临川,他僵了片刻,站起来叉手施礼。
    崔氏喜得连声道:“哎哟无需多礼,快坐快坐,哎呀小九真是的,没见国师衣衫湿了吗,快去拿你阿爹的干净衣衫鞋袜来,湿衣穿在身上可得生病。”
    孟夷光不用猜也知道崔氏的想法,只怕她误会了,以为自己与裴临川夫妻感情和睦,下雨了他还亲自来接自己。
    她不想解释伤了崔氏的心,笑着说道:“阿爹比他矮一些,他的衣衫穿不下,我们正要回去,就不用麻烦了。”
    裴临川嘴唇蠕动,孟夷光狠狠瞪了他一眼,见郑嬷嬷拿了点心进来,忙推着他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去净手吃点心。”
    崔氏笑眯眯的瞧着,见裴临川乖乖去净手坐下来吃点心,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小夫妻总算有了点夫妻样。
    这时嬷嬷领着陆洵走了进来,他见孟夷光也在,对她温文一笑,叉手团团施礼,说道:“我做了些养身子的药丸,给姨母送来,顺道也给伯母送些。”
    崔氏忙笑着招呼道:“阿洵有心了,快过来坐。”
    她又转身吩咐嬷嬷,“去沏那罐昨日收下来的新茶,我记得阿洵最喜吃茶庄里那颗山茶树下产的茶,说是能吃出一股子花香味,我还留了些,你一并包了来,给阿洵带回去。”
    陆洵笑着施礼谢过,这时才见到在案桌边坐着吃点心的裴临川,他愣了下,又叉手向他施礼后,向圈椅走去。
    突地他只觉得一股疾风卷来,愣住还没有回过神,便见孟夷光从身边闪过,朝那团风扑了去。
    裴临川浑身僵硬,低头瞧着怀里香香软软的雪团子,眼神迷茫不知所措。
    孟夷光眼角跳了跳,深深呼出了口气,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余光瞄到裴临川像是正在进食被踩到尾巴的猎犬,龇牙咧嘴朝陆洵袭来,这才猛地回过神。
    这个活祖宗可是练了许久的拳脚,心心念念要亲手揍人,这时听崔氏还要送他茶叶,可不是又惹到了他。
    这个护食的狗脾气,孟夷光头疼不已,她手从他腰上拿下来,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再打人。
    她神情讪讪,对崔氏道:“阿娘,我们先回府去,洵哥哥你且坐下吃茶。”
    崔氏不知内情,只见两人感情愈发好,自是喜闻乐见,笑着对她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路上且小心些。”
    陆洵瞧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怔忪片刻,看了裴临川一眼,温和的笑笑走去坐了下来。
    孟夷光察觉到裴临川身体又霎时绷紧,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将他往屋外拖。
    走了好一阵,远远离开了前厅,孟夷光才放开裴临川的手,她瞪着他生气的道:“我不是跟你讲过,陆洵是亲戚,你不得动手打他。”
    裴临川垂眸仔细瞧着自己的手,半晌后方抬头回道:“你不在时我再打。”
    孟夷光差点被噎死,转身怒气冲冲往外走,突然眼前一黑,一顶斗笠扣在了她头上。
    “下雨,你没有带伞。”
    孟夷光将斗笠往上掀了掀,露出了眼睛,愤怒的回转身,见裴临川与她一样,头上也戴了顶斗笠,阿愚递上蓑衣,他接过作势要往自己身上披,她提起裙子蹬蹬瞪跑了。
    啊呸,谁要跟你一般傻!
    裴临川双手落空,呆立在那一脸无辜。
    郑嬷嬷憋着笑,飞快的道:“国师,九娘是小娘子,穿戴这个不好看。”
    裴临川愣了楞,大步追上前拦住孟夷光,长臂一伸,整了整她头上的斗笠,凑上前弯下腰,得意的晃动着脑袋,眼里溢满笑意,“你瞧我,是不是很好看?”
    孟夷光手发痒,很想再一巴掌糊到他脸上。
    “你虽比我差上许多,也勉强算好看。”
    孟夷光再也忍不住,一掌推开他,大喝道:“滚!”
    第16章 天机分院
    孟夷光手撑着头,不错眼的看着账册,恨不得将那些数额盯出个花来,却仍然一个大钱都没有增加。
    拿银子去外祖父那边入了海船的股,账上就没剩多少银子。
    老神仙先前提及的炭敬采买,果真户部发放俸禄,又改成了银子加添给,炭敬采买的事也要先做准备,趁早存一些炭。
    太后的寿辰,周家嫁女,孟家二婶婶的生辰,舅家表妹出嫁等等,天气转凉后,又有无数的吃酒宴请。
    想到这些人情往来,需要花费的银子,孟夷光就很想大哭一场,她想要的佛系生活,根本是痴人说梦。
    “九娘,国师又来院子门口了。”郑嬷嬷掀帘走进来,忧心忡忡的说道。
    天气愈发的热,难为他还不辞辛苦,天天在外面徘徊。
    孟夷光合上账册,屋外的蝉鸣吵得人脑仁疼,听到裴临川更让人头疼欲裂,她烦躁的说道:“随他发疯去,只要不进来我面前烦我,我就阿弥陀佛。”
    郑嬷嬷知晓她在为银子的事发愁,偌大的国师府,一睁眼白花花的银子就得如流水般花出去。
    尤其是今年天热,府里虽绿树成荫,屋里的冰却十二个时辰都断不得,否则人就是在屋里不动,也会热得透不过气。
    “嬷嬷,我写个帖子,你去交给七哥。”节流不如开源,孟夷光又想到了生药铺子的事,陆洵因父亲之事,始终未进太医院。
    她早就想请他来生药铺子坐诊,因裴临川在那里扰乱,一直拖到了现在。
    孟夷光写好了帖子,郑嬷嬷拿着出去了孟府,翌日早饭后,孟七郎就亲自来了。
    孟夷光与他一母所出,四个亲兄妹中,孟六娘与孟十郎性情活泼,她与孟七郎则与之相反。
    可孟七郎只是看上去憨厚老实,心里却活泛至极,蔫坏的那种,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鬼主意,在禁军班值当差不久,就已经升了一级。
    “七哥。”孟夷光唤了他一声,眼睛扫过案几上摆着的一个大包裹,又不动声色移开了目光。
    孟七郎正老老实实坐在圈椅里吃着冰雪凉水,闷头将碗里剩下的小半碗一口气喝光,抬头对她憨憨一笑,“小九快过来坐。”
    孟夷光走去他旁边坐下,笑问道:“今日不当差么?”
    “接到你的消息,怕你着急,就跟同僚换了值,”孟七郎神情迟疑起来,凑上前小声问道:“小九,你跟七哥说清楚,你是不是......”
    他转头四下张望,见屋外的丫环离得远远的,郑嬷嬷在门口守着,才飞快说道:“想要置外室啊?”
    孟夷光差点没有被呛死,一口茶喷得老远,咳得惊天动地,她用帕子捂住嘴,好半晌才指着孟七郎,“七哥,你.....”
    “我有好些同僚,习武之人身子骨奇佳,长相又英武不凡,凭着你的长相,一个大钱都不需花。”
    孟七郎眨了眨眼睛,慢吞吞的说道:“国师那样的,配不上你,阿洵虽说与我要好,他也配不上你。
    你无法合离,可一辈子总得有个哄着你开心的。一个不行再换一个,老神仙都是丞相了。”
    孟夷光趴在案几上,笑得眼泪四溅,哎哟,老神仙是丞相,所以她这个丞相孙女,当然要嚣张一些。
    京城里多的是世家贵妇人养小倌,可她这么年轻,真的不需要啊。
    “七哥,我没有要置外室。”孟夷光笑完,认真的解释道:“我只想请陆洵在我生药铺子坐诊。”
    孟七郎听她说完自己的打算,挠挠头憨厚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小九,你照着原来的打算,给他三成净利,剩下的一成给我,就算我入了干股。
    要是外人得知,也是我们兄妹合伙,倒不会被人乱嚼舌根。”
    孟夷光似笑非笑盯着他,那张老实的脸,仍旧不动声色,咧开嘴露出一排整齐白牙,笑容无辜,“不要告诉你七嫂就成。”
    他站起来,拖过旁边那个大包裹打开,露出一个大花梨木箱子,拿出钥匙开了锁,里面整整齐齐摆着穿着不同衣衫不同形状的磨喝乐。
    “你七嫂不许我收集这些,将我好多珍藏的都送了人。”孟七郎说起来就痛心疾首,珍重万分摩挲着那些泥塑娃娃,祈求望着她。
    “小九,你府里大,我把这些放在你这边,闲暇休沐时我再过来看看它们,拜托了。”
    磨喝乐不便宜,孟七郎藏的私房钱大多都用在了这上面。
    孟夷光扶额,她能理解这些收藏癖,他跑得这么殷勤,只怕也是为了藏他的宝贝,还有想要坑那一成利。
    自己的亲哥哥,她又能怎样呢?
    孟夷光答应了孟七郎,他又吃了碗冰雪凉水,兴高采烈离去,午后便递了消息来,说是陆洵应了她,在她的生药铺子里坐诊。
    总算了却一桩心事,孟夷光轻快了许多,晚上歇了一个安稳觉,用过早饭她正在听管事们回事,只听到院外传来叮里啷当的响声。
    门房递了消息进来,郑嬷嬷听了也是一言难尽,不知该如何开口。
    孟夷光暗自咬牙,只怕是那个活祖宗又在闹幺蛾子,她快步出去一瞧,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呆楞当场。
    蘅芜院的匾额扔在一边,阿愚站在梯子上,满头大汗在挂新的匾额。
    裴临川背着手,退得远远的看着那块扁,目露满意。见到她出来,快步上前,指着匾额神色自豪,“我写的字。”
    走笔龙蛇,游若蛟龙,就算孟夷光不懂书法,也能看得出字能称得上大师所书。
    不过,天机分院,究竟是什么鬼!
    “我的是天机院,你的是天机分院。”裴临川玉面不知是晒红还是害羞,泛起阵阵红意,他垂眸看向她,“我想与你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磨喝乐,就是那种泥陶娃娃,一套一套的,还很贵。孟七郎像是今天收藏手办的人,花钱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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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想要合体吗
    孟夷光面无表情,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裴临川。
    这些天,他在院门外像小偷那样踩点,就是在想给她换块院子匾额么?
    他的脑子,真的是世外神仙异于常人,如她这般的凡夫俗子,实在是无法理解。
    还有,他神情中那隐藏不住的雀跃,他究竟在期待什么?
    阿愚挂好匾额,轻盈跃下梯子,憨憨一笑,“夫人,匾额共计一两银子,铺子伙计在府里等着收账。”
    孟夷光已经无力骂人,家丑不可外扬,她对郑嬷嬷挥了挥手,“你拿银子去会账。”
    “是。”郑嬷嬷低下头忍笑,领着阿愚前去付银子了。
    裴临川仔细觑着她的脸色,皱眉问道:“你不高兴吗?你为什么不高兴?”
    “我该高兴吗?我为什么要高兴?”孟夷光不知道是自己心底压抑的怒意,还是天气实在太热,她只觉得身体像着了火般,浑身冒汗。
    她瞥了裴临川一眼,实在是不想再见到他,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裴临川静静矗立,似乎在认真思索她的问题,时而苦恼时而微笑,半晌后他抬腿追进屋,对她兴冲冲的说道:
    “十郎说你先前担忧我又老又丑,我长得很好看,所以你该高兴。你阿爹喜欢藏私房银子,惹你阿娘生气,我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了你,因此你没有理由生气。”
    孟夷光咬牙,孟十郎那个嘴碎的小混蛋,下次见到他拧烂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