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有安神汤吗?”
“没有。”晏昭和道,“陛下好好休息,明日臣来叫陛下起床。”
“去煮一碗来。”
晏昭和解帐的手一停,“安神汤虽然有助于安眠,但不宜多饮。”
洵追将纸条塞到晏昭和的衣襟上,晏昭和将纸条取下来重新将纱帐系好,“陛下稍等。”
洵追看着晏昭和离去,鞋子脱掉上床,刚刚洗漱时将头发放下来,此刻围在脖子里热得很。扎发的簪子就放在床头,刚刚脱掉外衣的时候顺手放下的。洵追将簪子拿起为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总算是将脖颈处的闷热解放出来。
不一会晏昭和端着汤药进来,他将碗递给洵追时,洵追还没伸手接他便又收回手:“臣觉得这几日您睡得时间有些长,汤药少喝些比较好。”
洵追嫌烫,放至温凉才端起一小口一小口喝干净。他是坐在床上喝的,晏昭和坐在外头等着洵追喝完。过了会小皇帝拿着碗的手从纱帐内伸出来,他接过喝干净的碗。
晏昭和看着碗沉默片刻才道:“臣告退。”
洵追凭着昏暗的月光,在纱帐内只能看到晏昭和身形,晏昭和将门关山后房间内彻底陷入黑暗。洵追摸了摸自己袖袍上的湿润药香,仔仔细细回想了遍今日小汝教自己如何编蝈蝈。衣袖湿了一片没法再穿,洵追下床寻了套干净的换上。
他休息到后半夜起床,带着弄脏的寝衣去后山。
寝衣单薄,放进水里稍微冲一冲上头沾着的药渍便都随着水的流向而消散。洵追坐在溪边细细数着蝉鸣,第一百声蝉鸣的时候他站起将寝衣从水里捞起来,挂在树枝上等着干。
实在是太热了,这个时候人心浮躁,就算是冷静的人都能干出来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第二日晏昭和果然早早来叫起床,洵追一晚没怎么好好睡,天亮都睁着眼在床上翻滚。晏昭和在门外一叫他,他很快坐起来,但没立即回应。晏昭和当然也没真的想着第一次能叫洵追起床,隔了小半个时辰才又过来道:“陛下。”
房内传来带着怒气的“起了”,不待晏昭和说什么,他面前的门猛地打开,还没来得看清,里头开门的人丢出来一张纸。
纸可怜兮兮飘落在地,上头写着大大的两个字。
“早膳!”
小皇帝活这么大,也不至于一件衣服都不会穿,但就是比人伺候时要慢一些。晏昭和在饭桌上说明日回宫,洵追知道是因为那封信的缘故,晏昭和既然说不管那就是真的放任他自己去折腾。
“如果不行呢?”洵追写道。
“陛下放手做就是。”晏昭和的语气仿佛水灾瘟疫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人不是赵源杀的,赵源玩够后就把乐妓给放了。”晏昭和放下筷子,将话题引到莺歌小筑,“后院的尸体和乐妓的事有关系,但赵源无辜。”
“你打算怎么做?”
“一并论处。”
礼部侍郎是崇王的人,晏昭和面上没有要针对崇王的意思,但任由刑部侍郎查案,再将赵源定罪无异于要剜掉赵传之身上的一块肉。赵传之如果一蹶不振,崇王自然会首先找刑部侍郎,这把火怎么烧也烧不到晏昭和身上。
不过也不一定。
这么多年晏昭和都没有动崇王的心思,两方虽说不上和谐,但也没有剑拔弩张过。
洵追写道:“一条人命,放了他。”
“谁都不会放过谁。”晏昭和舀了一小碗粥放到洵追面前,“多吃点,回宫大概天都要黑了。”
王公公在宫口迎接小皇帝,洵追坐在马车内看着王公公热泪盈眶,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出了什么大事。
第二日早朝果然不可避免的提到莺歌小筑,洵追瞥一眼晏昭和的位置,那里是空的。晏昭和派人来告假,说是身体突感不适没法上朝。
可晏昭和不在,其他的王爷倒是都回来了,崇王沛王各站一边。洵追这两个哥哥,都跟先帝长得像。先帝样貌平常,生下来的这几个孩子也就八公主和洵追像各自母妃,长得漂亮些。
崇王看着洵追笑道:“陛下前几日生病,为兄甚是担忧。”
没有晏昭和说话,洵追根本不准备自己解决问题。李崇说完,两人对视许久,兄弟之间没有感情,嘘寒问暖也只是做给外人看。洵追平静的将视线挪到刑部侍郎身上,早朝一开始,洵追在龙椅上坐定,张达钟就一直目光热切的望着他。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李崇又开口道:“刚过来的时候二皇兄就一直念叨陛**体是否无恙,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李赦性子沉闷胆小,李崇提及他才对洵追说:“看到陛**体安康我就放心了,刑部侍郎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李崇皱眉,张达钟抓住这个说话的空子对李赦行礼,然后道:“回陛下,莺歌小筑一案臣已有初步打算。”
洵追一挥手,张达钟得到回应继续往下说:“乐妓的确是被赵源拖走施暴过,但从赵源那出来时人还好好的,她是凌晨天刚亮时回到莺歌小筑。早起卖包子的包子铺伙计见过乐妓,说有个姑娘抱着琵琶在街上走,神情恍惚。”
“而根据莺歌小筑内的厨子所说,他早上起来看到乐妓的时候天已大亮,就说明乐妓是在凌晨到太阳升起这段时间被害。莺歌小筑后院翻出来的那些尸骨,仵作均已查看清楚,死者都是女性,十岁到二十岁共十一人,死因都是钝器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