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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银毫针(万更)
    楚凌也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这皇城里如今能被称为陛下的只有两个——皇宫里的北晋皇,和前来道贺朝见的西秦王。北晋皇自然不会大白天的在大街上狂奔。
    楚凌偏着头看他,“西秦王,又见面了。幸会。”
    西秦王年少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此时看到楚凌脸色自然更不到哪儿去。咬牙道:“本王今天真是走霉运了!总是会遇到讨厌的人!”楚凌蹙眉,深觉这小子比起秦殊来简直烦人了一万倍不止。她自己心情都不好,哪里有功夫跟个少年胡扯,直接转身就走了。
    西秦王没想到她竟然转身就走,不由地在原地呆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喂!你给我站住!你聋了么?给本王站住!”
    楚凌回头瞥了他一眼,西秦王道:“你差点撞到了本王,连道歉都不会么?”
    楚凌有些好笑地转身看着他,“我差点撞到你?少年,你搞清楚一点好么?我好好地走在路上,你莫名其妙地冲出来还好意思说我撞你?大街上横冲直撞,后面是有鬼在追你吗?”
    西秦王语塞,有些恼羞成怒地道:“总之…就是你差点撞到我!”
    楚凌嗤笑一声,决定将今天的郁闷发泄一下,顺便教教这熊孩子怎么做人。
    “就算是我撞了你,你想怎么样?”楚凌双手抱胸,扬起下巴懒洋洋地问道。
    西秦王指着她,“你承认了?!”
    楚凌耐心地道:“我问你,你想怎么办?”
    西秦王一眯眼,眼底闪过一丝恶意,“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本王下跪赔礼!”
    楚凌呵呵一笑,这小鬼对着秦殊满腹怨气,她还以为是过得多憋屈了。能熊成这样,怎么可能过的不好?大体是他父王母后过世之后没有人保护了才过得不好吧?
    “怎么?你不敢?”西秦王道。
    楚凌嗤笑,“不敢什么?不敢跪你?少年,要我跪你你受得起么?”
    西秦王咬着腮帮道:“本王可是西秦王。”
    楚凌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道:“那又怎么样?”
    西秦王终于明白,西秦王这个身份在西秦固然是一呼百应莫敢不从的,但是在上京还真的不能怎么样?于是他狠狠地瞪着楚凌,咬牙道:“我要告诉北晋皇,问问他,北晋兵马大元帅的弟子,原来就是这样无礼的!”
    楚凌终于忍无可忍,伸手一巴掌拍在了西秦王的头顶上。她现在觉得当年秦殊大概真的做错了。秦殊跑来北晋当人质,虽然是为了保护西秦国,但是将国家丢给这么一个小鬼,比亡国好得到哪儿去?实在是太对不起国家和臣民了。还不如将这小鬼丢来当人质,西秦至少能有个正常的统治者。
    “你…你竟然敢打我?!”西秦王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的少女,怒意勃发地道:“来人!给本王把她抓起来!”
    旁边的侍从们面面相觑有些踌躇不敢上前。他们是知道这位的身份的,在上京皇城抓拓跋兴业的徒弟?北晋人自己轻易都不敢这么干。
    正在为难的时候,一个人从后面急匆匆跟了上来,“希儿!”
    秦殊匆匆而来,额边还有细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追着弟弟来的。
    西秦王扭头看了秦殊一脸,脸色变得更难看了。秦殊也看到了楚凌,显然楞了一下方才道:“笙笙,你…你们……”
    楚凌对着还梗着脖子瞪自己的熊孩子翻了个白眼,方才笑道:“没什么,刚才不小心险些跟西秦王撞了一下。”秦殊松了口气,看看两人问道:“都没事吧?”
    楚凌摇头,“没撞着,不用担心。不过西秦王跌到地上了,你还是找个大夫给他看看吧。”别是撞坏了脑子。
    秦殊走过去关心地拉过弟弟,“没事吧?有没有哪里……”
    “啪!”
    西秦王突然一挥手将秦殊拉着自己的手打开了,他脸色难看地瞪着秦殊道:“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秦殊望着自己被打开的手有些出神,神色有些黯然的沉默了下来。
    楚凌看看他,也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不过这是人家兄弟的事情她也不好多管,便开口道:“秦兄,既然西秦王没事,我便先告辞了。”秦殊有些歉意地道:“也好,今日我……”
    楚凌摆摆手,理解地道:“没事,有空再一起喝茶。”
    说完便悠然地转身往前方走去,后面还传来西秦王不甘心的怒吼声,“站住!不许走!本王让你走了么?!”
    “好了,希儿,别闹了……”
    楚凌摇了摇头,这个世道,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如此天真真的好么?但是反过来说,一个天真的熊孩子被迫坐上了王位,对他来说只怕也未必公平。
    楚凌踏入大将军府的时候正是中午十分,拓跋兴业恰好也在家中楚凌便陪着他一起吃了个午饭。楚凌陪拓跋兴业吃饭的时间并不多,因为不住在一起,拓跋兴业也很忙。时常几天见不到人也是有的,今天正巧有空楚凌自然也乐得敬个孝道了。
    拓跋兴业看着她皱了皱眉,道:“我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遇到什么事了?”
    楚凌不满地鼓起了脸颊,她最多只是有点出神而已,哪里就到了魂不守舍的地步?
    “帮你挑战的人找好了么?”拓跋兴业也不计较,换了下一个问题。
    楚凌点头道:“找好了,君无欢和四皇子。不过四皇子说百里轻鸿出战他才会出手,所以建议我再找一个替补的人。”拓跋兴业皱了下眉头道:“那倒是不用再找了。”
    楚凌有些诧异,“这么说,明王府确定要百里轻鸿出手了?金禾皇妃真的找了明王府?”
    拓跋兴业点头,楚凌捏着筷子良久,方才忍不住问道:“师父,金禾皇妃是不是傻?”
    拓跋兴业甩了她一记眼刀,“没大没小,皇妃也是你可以随便议论的?”
    楚凌道:“不是…师父,你看啊,陛下跟明王府关系本来就紧张,金禾皇妃这个时候去求助明王府,明王府偏偏还答应了。这不就是表明金禾家跟明王府关系不错吗?这样一来,陛下能高兴么?金禾皇妃不是宠妃吗?”怎么连点揣摩圣心的本事都没有。
    拓跋兴业沉默了片刻道:“有些事情,就算陛下不高兴,也没有办法。”
    楚凌思索了片刻,方才有些了然。北晋毕竟不是一个皇帝一人就能独断乾纲的地方,各位宗室,各大部族都掌握着很大一部分权力。金禾皇妃的儿子比拓跋罗小不了多少,在皇帝根本无法决定未来继任者的时候,皇帝的宠爱有时候真的没那么重要了。就像是北晋皇后宫的几位后妃,即便是有的早就已经失宠了,北晋皇室还不是一样得供着她们,谁敢给她们气受?
    楚凌盘算着,“左皇后跟明王妃是亲姐妹,金禾家如果也靠向明王府的话……”
    “没那么严重。”拓跋兴业道:“无论是左皇后还是金禾皇妃,她们自己都有儿子。和明王,互相利用的可能更多一些。更何况,金禾皇妃已经快四十岁了。”
    楚凌思索了一下拓跋兴业的话,顿时了然。四十岁貊族女子即便是保养的很好,也远不及年轻少女鲜活了。楚凌见过金禾皇妃,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虽然年近四十,但是看起来却比年纪更小一些的妃子更加年轻。但即便是如此,也比不上那些新入宫的美人儿了。
    “原来如此啊……”既然宠爱快要没有了,自然是要牢牢地抓住别的了。这一点,无论是天启女人还是貊族女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小心一点若是过几天落败了……”
    “三年不能出门。”楚凌乖巧地接口道。
    “你知道最好。”拓跋兴业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方才说,你从君无欢府上回来的?一大早你就去看君无欢?”
    楚凌连忙道:“师父,您可别误会。昨天君无欢跟那些刺客动手,好像伤到哪儿了。我有点担心,就过去看看呗。”拓跋兴业点点头,皱眉道:“君无欢别的地方都好,就是身体确实有些差。这些年,就算是在上京养病的时间倒是占了大半。”
    “可不是。”楚凌道:“我今早过去一看,那小脸惨白惨白的,真是我见犹怜啊。”
    拓跋兴业扫了徒弟一眼,道:“若是他的身体会影响寿数……”
    楚凌楞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拓跋兴业是什么意思。不由干笑了几声,道:“这个…师父,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跟君无欢,就是交情还行的关系。你关心他的寿数干嘛?”
    拓跋兴业道:“虽然你现在还小,正是专注武道的时候。但是如果将来真的跟君无欢走到了一处,他的身体却不好难免伤心。”
    “师父,咱们还是别讨论这个了。反正我现在又不想成婚,我还没成为绝世高手呢。话说…今天我去君无欢府上的时候,襄国公和上官成义也去了。”
    拓跋兴业并不在意,道:“这两个人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拜访京城的权贵,他们会去拜访君无欢,倒也不奇怪。”
    楚凌道:“君无欢好像不太喜欢他们,我听玉小六……咳,玉六公子说,君无欢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去过天启了。”
    拓跋兴业点头,“当年君无欢的凌霄商行刚刚起来的时候年纪还小,天启的权贵欺他年轻想要吞并凌霄商行。君无欢最后虽然保住了商行,但是却元气大伤又退回了西秦一年多才重新复出。之后就一直对天启的权贵有些不对付。也是因此,他在北晋待的时间倒是多一些。”
    “原来如此。”楚凌若有所思,心里却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原因,但是却未必是主要原因。
    师徒俩用完了午膳,楚凌又向拓跋兴业请教了一些习武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问题。两人足足讨论了大半个时辰,拓跋兴业对楚凌的进步很是满意,难得地夸了她两句。侍从便禀告十七皇子来了。
    拓跋赞有些忐忑地跟着侍从走进拓跋兴业的书房。
    “见过师父。”拓跋赞小声道。
    拓跋兴业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小徒弟问道:“可是有什么需要解惑的地方?”
    拓跋赞干笑,他武功平平,即便是有拓跋兴业这样的高手教导也只是将就练练罢了,哪里能有什么疑惑的地方。要真说有的话,那就是到处都是疑惑,根本数不过来。所以平时拓跋兴业教导他也就是按部就班的练着,完全不多想什么。也是因此,拓跋兴业对这个徒弟实在是没有什么期望了。
    拓跋兴业皱眉道:“有事便说。”
    拓跋赞瞄了一眼旁边的楚凌,方才小声道:“师父,大哥说昨天抓到的刺客嘴里什么都没有问出来。不过还是找到了一些线索,大哥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
    拓跋兴业最看不得人说话吞吞吐吐,警告地看着拓跋赞神色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拓跋赞似乎终于攒够了勇气,闭上眼睛道:“那些人好像与军中有关,大哥想请师父去看看,能不能看得出来是谁的人!”一口气说完,拓跋赞终于松了口气。
    旁边的楚凌靠在椅子里看着师弟这不争气的模样对他翻了个白眼:怂包!
    拓跋赞在心中轻哼,“师父那么喜欢你,你当然不怕!”
    拓跋兴业并没有马上回答拓跋赞的话,而是紧紧地锁起了眉头,沉吟了半晌方才皱眉道:“军中的人?你确定?”
    拓跋赞有些尴尬地看着望着拓跋兴业,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哪儿知道啊?他就是来传个信的。
    拓跋兴业也很快反应过来了这种事情问他没用,沉默了一下站起身来道:“笙儿,跟我去一趟大皇子府。”楚凌有些郁闷,她对大皇子府的事情确实不太想掺合。正如君无欢所说的,不管幕后黑手之谁,对方只怕都是所图不小。一不小心就会被卷入其中再想要出来就难了。
    但是,师命难为。
    拓跋兴业要她一起去她难道还能推脱?这种事情想要推脱只怕还需要一个能说服拓跋兴业的理由,而拓跋兴业从来就不是好糊弄的人。
    “是,师父。”楚凌恹恹道。
    大皇子府今天还是一副警戒的模样,半点也没有刚刚大婚的喜气。整个府邸周围仿佛都被卫兵给团团围住了,若不是知道昨天出事了,说不定还要以为是拓跋罗犯了什么事,大皇子府要被抄家了呢。
    拓跋罗和贺兰真亲自迎了出来。虽然昨天的婚礼办得草草收场,但是对貊族人来说只要告天的仪式完成了,婚礼就算是完成了。后面那一天一夜的庆典纯粹是属于庆贺的性质。所以,贺兰真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皇子妃了。
    楚凌仔细看了看,贺兰真看起来略有几分疲惫但是神态自若气色看起来也还好。显然昨天的事情并没有真的吓着她。见到跟在拓跋兴业身边的楚凌,还有心情对她笑了笑。
    “大将军,有劳你辛苦走这一趟了。”拓跋罗拱手道。
    拓跋兴业并不托大,立刻还礼,“大皇子言重了,这是臣份内之事。不知大皇子所说的……”拓跋罗道:“大将军里面请。王妃,您陪着曲姑娘坐一坐吧。”
    贺兰真点头笑道:“王爷放心便是,我会好好照顾笙笙的。”
    楚凌知道拓跋罗是有什么事情需要跟拓跋兴业私下说,自然也不会硬要跟着。含笑对贺兰真道:“那就打扰大王妃了。”贺兰真拉着她道:“哪里,我也是有些不熟,正愁着没人陪我一起呢。你既然来了,正好陪我一起看看这大皇子府。”
    “荣幸之至。”楚凌笑道。
    被两人抛下的拓跋赞有些愕然地看看前方自顾自离开的两人,气得直跺脚。咬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昨天离开的时候我看大皇子府还乱成一团,大王妃昨天没吓着吧?”楚凌看看贺兰真关切地问道。贺兰真摇摇头,傲然道:“这么一点小事儿,怎么吓得到本公主?”
    楚凌笑道:“是我说错了,王妃见谅。”
    贺兰真叹了口气道:“咱们也算是熟人了,还叫什么王妃啊。我叫你笙笙,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真真就好啦。”楚凌迟疑,“这……不太好吧?王妃……”
    贺兰真瞪了她一眼,有些幽幽地道:“我千里迢迢从塞外来上京,连熟识的人都没有两个。平时想要说话也找不到个人,真是太可怜了……”
    楚凌也不拆穿她的故作可怜,笑道:“既然王妃抬爱,那我就不客气了。”
    贺兰真不满,“还是王妃啊。”
    楚凌眨了眨眼睛笑道:“真真。”
    贺兰真这才满意,“我大你一岁,以后我就是姐姐,有什么事情只管来大皇子府找我,知道么?”楚凌啼笑皆非,连连点头道:“是,知道了,真真姐姐。”这年头,怎么都想当她姐姐呢?明明她才是最大的那一个啊。
    跟上来的拓跋赞正好听到楚凌这一声真真姐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女人的情谊这是让人难以理解!不过,笙笙要是能叫他一声师兄就好了,不然…阿赞哥哥也好啊。
    这才是贺兰真新婚第一天,昨天婚礼上还出了那样的事情,所有人都觉得对不住这位远嫁而来的公主,也没有人要她做什么。如今贺兰真倒是整个皇子府里最悠闲的人了。不过虽然没有人要求,贺兰真还是很积极地参与了进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看得出来整个大皇子府的人对这位新来的皇子妃感觉都很不错。
    楚凌也很欣赏贺兰真这种态度,不管和亲是不是她愿意的,也不管婚礼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既然决定了要留下来,甚至更早的时候决定了要来上京和亲,积极向上的态度总比消极地哭哭啼啼怨天尤人要好的多。
    楚凌陪着贺兰真在府中逛了一圈,时不时有管事来禀告一些事情,虽然贺兰真处理的还不算熟练,却也没出什么让人觉得好笑的差错。显然,塞外部落出来的公主也并不是如上京城里一些贵女暗地里议论的是个粗鲁什么都不懂的蛮女之类。说来也好笑,貊族壮大起来也只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入关更是才不过十二三年,竟然已经开始嘲讽起原本一起在关外风餐露宿的部落是蛮人了。
    一个侍卫快步过来,恭声道:“见过王妃。”
    贺兰真扬眉道:“你不是王爷身边的人么?有什么事?”
    侍卫道:“大皇子和大将军请曲姑娘过去一趟。”
    楚凌和贺兰真对视了一眼,贺兰真问道:“何事?”
    侍卫摇头,他只是传令的人,自然不会知道的那么详细。贺兰真点点头,对楚凌笑道:“我陪你一起去。”
    “好啊。”楚凌点头笑道。
    两人跟着侍卫一路过去直接去了大皇子花园后面的一个有些偏僻的小院。还没等楚凌问这是什么地方,贺兰真已经道:“这里原本是个空院子里,没有人住。昨天王爷让人将那些抓到的刺客还有尸体都搬到了这里面。”
    楚凌有些意外,“大皇子竟然没有将尸体送出去?”
    贺兰真笑道:“我们并不避讳这样,听说天启人倒是会觉得尸体不吉利。笙笙要是害怕的话……”楚凌摇头,“我要是说害怕,我师父还不打死我?”
    贺兰真忍不住笑道:“我听说,拓跋大将军很疼你啊,怎么舍得打你?”
    楚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那是你没看到我被揍得爬不起的时候。
    一走进院子,楚凌就闻到空气中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院子里的几个房间都是敞开着的,楚凌和贺兰真直接被带进了右边的一个房间里。拓跋罗和拓跋兴业果然都在,两人正站在一具尸体旁边,身旁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仵作的男子。见到两人,拓跋罗立刻迎了上来,拉着贺兰真温声道:“你怎么来了?”
    贺兰真笑道:“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拓跋罗道:“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曲姑娘帮忙。你…你若是不害怕的,留下也无妨。”贺兰真脸上的笑容越发明艳起来,点了点头站在了拓跋罗身边。
    楚凌默默等着这对倒霉地新婚夫妇秀完了恩爱,方才道:“师父,大皇子,找我有什么事吗?”
    拓跋兴业对她招了招手道:“你对各种兵器还有杂学知道的多一些,你来看看这是什么造成的?”
    楚凌走过去,跟前的尸体看上去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全身上下没有丝毫的伤口。若不是真的已经冰冷的有些僵硬了,楚凌几乎都要以为这人是睡着了。
    楚凌这两年习武之余确实也在专心各种杂学,兴趣是一方面最重要的其实还是为了保命。身为一个从小强势到大的人,她实在是不习惯自己的性命时时刻刻都悬在别人手上。所以自从她听君无欢和桓毓讲过许多江湖轶事之后,就一直在这方面努力。虽然说一力降十会,但有时候一个绝顶高手也可能会一不小心栽在这些奇门诡道之上。
    楚凌靠过去仔细看了看,不由皱眉,“他死了多久了?”
    旁边的仵作道:“一个时辰不到。”
    楚凌道:“这怎么可能?”死了不到两个小时尸斑就已经这么明显了?楚凌摩挲了一下手指,表示并不想要去触碰那具尸体。嗯,法医是一个神圣的职业,但是她真的不是法医啊。
    “曲姑娘,有什么问题?”拓跋罗问道。
    楚凌道:“要么是你们搞错了他死的时间,要么就是他中毒了,那些不是尸斑。”
    仵作点头道:“这些确实不像是尸斑,但是我们检查过了,他并没有中毒。而且自从他被抓住之后,就再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人接近过他。他身上的所有东西我们都检查过,没有毒药,也不可能是服毒自杀的他。他这模样也不像是中毒啊。”
    楚凌偏着头思索了良久,道:“检查一下他的头上,心脏,后背这些地方有没有不明显的伤痕,就算只是一个小红点也算。另外,我建议你们找个大夫来检查一下。这个……不一定能查出来。”说完,楚凌指了指旁边桌上放着的银刀,银针之类的工具。
    “是。”
    仵作再一次忙碌起来,楚凌转身对拓跋兴业撒娇,“师父,你竟然让我来看尸体!”人家还是个宝宝,你竟然让人家看这么恐怖的东西!
    拓跋兴业看着她慢慢抬起手,楚凌立刻机警地抱着脑袋闪到了一边去。
    拓跋兴业道:“你的胆子还小么?”
    楚凌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的胆子真的很小啊。
    “找到了!”仵作突然叫道,众人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他正用一块磁石从那尸体的心口吸出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那银针看上去不过一寸长,又细又软,实在很难相信它能够刺进一个成年男子的心口。仵作拿手轻轻一碰针就弯了,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众人。
    “师父,这玩意儿你能用么?”楚凌好奇地问道,反正她是用不了。
    拓跋兴业皱眉道:“能用,但是…不好用。”
    “这个怎么说?”拓跋罗问道,在他眼中拓跋兴业已经是北晋第一高手了,连他都觉得不好用的话,难道还有比大将军更厉害的人?
    楚凌却明白,解释道:“我师父内力走的是刚猛的路子,这样柔软的针在他手里很可能才刚催动内力就直接碎成粉末了。”事事难两全,或许有一天拓跋兴业能够做到真正刚柔并济炉火纯青的地步,但是那也是以后。如今的拓跋兴业即便是北晋第一高手也还到不了那个地步。
    “原来如此。”拓跋罗恍然大悟,“这么说阿胤和百里公子也做不到?”
    楚凌点头道:“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内力应该是走的阴柔的路子,而且相当高明,至少应该不逊色的四皇子的,是吧师父?”拓跋兴业满意地点头,虽然徒弟内力还不济,但是见识眼光却还是不错的。
    拓跋罗皱眉道:“阴柔?”北晋是一个尚武尚勇的民族,很少有人会对那些阴柔的功夫感兴趣。所以拓跋罗第一时间就排除了北晋人,难道是中原人做的?摇了摇头将这个问题压在心底,拓跋罗问道:“那这人身上的尸斑是怎么回事?”
    楚凌道:“这应该不是尸斑,而是中毒了。”
    “中毒?”
    楚凌看了一眼仵作手里的银针,道:“大皇子说被抓之后没有人接触过这个人,他也不可能自杀,那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有人在很远的距离将这枚银针射进了他的心口。”
    “这不可能。”拓跋罗直接打断她,“他之前被关在地牢里,四面是墙,没有窗户,只有头顶上有一个很小的天窗。但是他被捆着,根本不可能仰面,除非这银针还能拐弯从上面射下来还能折返方向射进这人的心口。”
    楚凌笑道:“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了,这人心口原本就插着一根银针,只是一个时辰前刚巧银针刺进了他的心脏而已。”
    贺兰真忍不住道:“难道他不会痛吗?”
    楚凌耸耸肩道:“我只想到了这两种可能,大皇子还是找个精通毒药的大夫来看看吧,或许会有一些收获。”
    拓跋罗点头,“多谢去姑娘提点。”
    既然暂时看不出来什么了,拓跋罗便请大家出去了。楚凌跟在拓跋兴业身边,有些好奇的问道:“大皇子,都过了一天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么?”
    拓跋罗有些无奈地苦笑,道:“我都不知道,我这府邸下面竟然藏着两个密室,那些人早在几天前趁着我们忙着准备婚礼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混进去的。”
    楚凌道:“就算是这样,那么多人也要吃喝的,就算他们带着干粮,难道还带着几天的饮水?”就算有饮水,还要解决生理问题吧?
    拓跋罗脸色有些难看,“厨房和后院守门的有三个人死了。”大皇子府一般是不会用外族人的,基本上从上到下全部都是貊族人,就是这样才让人觉得心惊。不管那些刺客是什么人派来的,至少这里面肯定也有貊族人的手笔。
    见拓跋罗表情难看,楚凌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什么了。
    一处光线有些阴暗的房间里,君无欢正依靠在一边的扶手上闭目养神。片刻后,桓毓手里拎着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却并不怎么健壮,手里拎着个跟他差不多高大的男子竟然也依然平稳从容,仿佛闲庭信步一般。
    跨进了大门,桓毓抬手将人扔在了地上。
    那人被撞在地上忍不住闷哼一声,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君无欢,立刻又跌回了地板上。
    君无欢睁开眼睛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一挥手一道劲风凌厉的从他旁边掠过,男子吓得忍不住叫出神来。却听到碰的一声,身后的大门被重重地撞上了。男子惊魂未定地望着坐上的君无欢,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桓毓甩了甩自己刚才拎人的胳膊,走到一边坐了下来道:“差点让这小子跑了,幸好本公子机敏才把他抓了回来。”
    男子终于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想要扑到君无欢跟前,却被君无欢毫无感情的眼神吓住了。动作停在半空中看起来滑稽又好笑。
    “说说吧,怎么回事?”
    桓毓看了那人一眼,从袖中抽出了一本册子道:“盯着大皇子府的人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有人改了消息。”君无欢伸手接过了桓毓手里的册子。大皇子府出事之后君无欢就亲自调阅了这段时间大皇子府的消息,如今再一对比,果然发现了不少问题。
    君无欢蹙眉问道:“幕后之人是谁?”
    “不……不知道。”那人战战兢兢地道。
    “不知道?”君无欢微微挑眉,看着他并不急着开口。那人却仿佛觉得眼前面带病色的公子是世间最可怕的厉鬼一般,颤抖着道:“属下,属下真的不知道……那人、那人蒙着脸,看不出来他是什么人。”
    桓毓冷笑道:“连对方是什么人都没搞清楚,你就敢出卖主子?”
    那人慌乱地摇头道:“不、我我没有出卖公子。那人说…只要不要将大皇子府这几天的消息传出去,别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他就给我…给我五千两银子。我、小的想着,大皇子府平时也没什么事情,就算出了事也跟公子没有关系…所以才……”
    桓毓撑着额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哦?你真的只做了这些?既然如此看到本公子你跑什么?”
    “我…我怕、我怕公子责罚……”
    桓毓道:“你倒是不怕被追杀?还是你已经确定,只要你跑得了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自然不用怕被人追杀?”
    男子脸色惨白,额头上也不由得沁出了汗水。
    君无欢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问道:“你还做了什么?”
    男子不敢回答,只能颤抖说着毫无意义地话,“公子…公子、我…我不……”突然,男子脸色一变,蓦地睁大了眼睛眼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桓毓皱眉,站起身来就要上前查案,却见那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片刻间就没有了声息。
    桓毓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伸手捏开他的嘴皱眉道:“没有服毒。”
    服毒是一般细作最常用的自杀方式,虽然桓毓时常吐槽这种方法实在是太危险了,但是比起别的方法这确实是最有效的方法。但是眼前这个人…口中并没有藏毒,刚才突然暴毙的模样也看不出来是中毒而死的。
    君无欢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尸体身边俯身检查了一下。片刻后,他右手飞快地在那人心口处连续点了几下,然后轻轻一掌拍了下去,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男子的心口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