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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钱镜诚摊开了宣纸,看着这山水图也来了兴致,干脆也仿写了温芾的字。
    写完之后,钱镜诚想到了下午的初遇,夜晚里的对话,一时间有些痴了。
    第36章 两件功德
    钱镜诚昨天穿错了衣服,第二天就老老实实了,清晨穿着短打行了一套长拳,洗漱之后换了一身靛青色带着暗竹纹的直缀,头发也没用玉冠,而是简单束着浩然巾,看上去反而要比昨天顺眼得多。
    “我还以为你没有别的衣服穿。”钱老太爷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一身就挺好。”
    钱宝儿捂嘴偷笑,周老夫人也弯了弯嘴角,显然昨晚上小姑娘已经把哥哥的糗事说了一遍。
    钱镜诚眼角一抽,原来都知道他皮肤太黑了,颜色不相符,“等我白回来,再穿那些衣服。”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饭,钱镜诚赞道:“这鸭蛋腌得不错。”
    “这是林家送来的。”
    昨天钱镜诚晚上食不知味,今天早晨吃饭才吃出了味道。
    鸭蛋腌制得咸香,尤其是蛋黄最为可口,金黄色的蛋黄油,蛋黄在口中是沙沙的口感,伴着略咸的蛋白,十分下饭。
    肉沫烧饼是文火烘出来的,只是轻轻刷了一层油,在炎炎夏日里不会太过于油腻,却又保持了酥脆爽口的口感。里面的肉沫似乎是用了这里的做法,不像是北方那样是咸口的,而是带着淡淡回甘味道的甜。
    这个时候的笋有些老了,于是厨房里做菜只要笋的尖尖,用高汤煨过玉笋,这样一来,玉笋片带着本身的清甜爽口又有高汤的绵长味道,配着蕨菜,别提多美味了,鲜美得几乎吞掉舌头。
    钱镜诚昨晚上吃的不多,今天早起打了一套长拳,吃着爽口的饭菜,胃口一开,吃到了九分饱。
    钱宝儿说道,“哥哥昨晚上吃饭不专心,其实昨晚上的菜要比今日好。”
    钱镜诚说道:“宝儿说的是,下次我好好尝一尝。”
    一家人吃过了饭,钱镜诚去马厩里准备给雪影洗马,这匹马儿十分通灵性,钱镜诚只要是有时间的时候,都会自己给马儿洗刷。
    昭昭下马车的时候,就正好看到了钱镜诚撩起了袖子,衣服都扎了起来,弯腰洗马。
    “昭昭来了。”钱镜诚和林昭打招呼。
    昭昭跳下马车,好奇地看着雪影,钱镜诚已经把雪影给洗刷得差不多了,原本泥地里滚出来的马匹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通体雪白,是昭昭见过最漂亮的一匹马,过去的马都是低着头的,这匹马像是会看人一样看着昭昭,
    雪影还往前走了几步,差点把钱镜诚面前的水桶给打翻。
    钱镜诚无奈往后退几步避让开水桶,看着昭昭,对她说道:“雪影很喜欢你。”
    马对于小孩子来说实在太大了,尤其是雪影是塞外过来的马,腿长而身子矫健俊美,比寻常的马更高一些。
    昭昭在原地好奇地站着,但是不敢上前。
    钱镜诚把手擦干净,放下了衣袖,走到了小姑娘的旁边,把人轻松给抱入到了怀中。
    昭昭被林鹤抱过,但她还没有除了家人以外的人抱过,下意识地搂住了钱镜诚的脖颈。
    钱镜诚稳稳把小姑娘托在手臂上,冲着昭昭笑着说道:“你可以摸摸雪影的脑袋,要是喜欢马,等到洗干净了,我带你骑马。”
    昭昭侧过头看钱镜诚,昨天因为下雨光线不好,加上钱镜诚穿着的是浅色衣衫,皮肤黑得让她忽略了他的五官,现在她距离钱镜诚只有一臂之距,足以把钱家二哥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眉形比钱宝儿更为上扬,斜飞入鬓,眼睛和宝儿一看就是兄妹,是难得的丹凤眼,若是寻常男子生了这样的眼,配着山峦一样的鼻峰与薄唇会显得或是风流,或是薄情。钱二哥因性情爽朗,这样清俊的容貌,更多了一分奇异的洒脱来。
    昭昭想着宝儿说的话,难怪京都里许多位姐姐想要做宝儿的嫂子。
    “我有些怕。”昭昭小声地说道,“它太大了。”不过当昭昭被钱镜诚抱着,或许是因为视线变得高了,马匹就不那么大了,昭昭心里头的害怕也削减了一些。
    “马虽然大,但是只吃草不吃人。”钱镜诚笑着弯腰抓了一把干草,放在手心里,雪影温顺地吃着主人手中的草料。
    马儿的睫毛弯儿长,它的眼睛也很温顺,昭昭又被稳稳地抱入在钱镜诚的怀中,看着白马,心中痒痒的,“钱二哥可以让我喂马吗?”
    “当然。”钱镜诚给了一把草料给小姑娘,昭昭把草料递到雪影的嘴边。
    昭昭等到喂完了草,发现雪影还拱了拱她的手。
    马儿只是吃草的动物,虽然大一点,加上现在这样亲昵,昭昭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她笑了起来,还用手指头给马儿捋捋毛发。
    钱镜诚和昭昭说了几句话,就发现了她和宝儿的不一样。宝儿咋咋呼呼的,昭昭温顺而柔软。
    雪影除了他之外并不亲近别人,却对昭昭很亲近,还拱了拱小姑娘的侧身,显然想要驮着人。
    钱镜诚拍了拍雪影,无奈地说道:“她还有功课呢,晚点你再载着人。”
    钱镜诚把昭昭给放到了长廊上,“你要喜欢雪影,等会下午就可以带你还有宝儿出去玩。我现在身上脏兮兮的,就不过去了,你去上课吧。”
    昭昭点点头。
    上次和宝儿想要骑马结果因为路上的泥泞,最终没有骑成,昨天虽然也下了雨,但是雨并不大,加上也不骑宝儿的小马,钱镜诚一人载着两个小姑娘,在郊外里骑马。
    从京都过来的周朝坐在马车里,正好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看着两个小姑娘不由得笑了笑。
    郧河是他长大的地方,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现在看到了故乡的人,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笑容。
    昭昭看着周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有些眼熟,就一直瞅着他。
    而周朝看着短发小姑娘看着他,也对着她挥挥手。
    昭昭这一下就知道是谁了,这人是周家人。
    昭昭再看那马车,对着宝儿说道,“宝儿,这马车和你家的比如何?”
    宝儿不清楚,不过钱镜诚很清楚,这马车是轩辕车行出的,价格可不便宜。
    看到了周朝的容貌昭昭就猜测他和周旗沾亲带故,现在知道了车是出自轩辕车行,更证明了她的揣测,这是周家真正当家做主的大老爷或者是二老爷回来了。
    昭昭顿时没有心情玩乐,想让钱镜诚先把她给送回去。
    她还记得后来小红尾让她看到的梦境,桐花村的村民一直惦记周家应当赔的银子,要是周家这位大老爷不愿意赔钱怎么办?
    钱镜诚听到了昭昭的话,就驱马赶在了周家马车行的前面,先把昭昭送回了县衙。
    不过,昭昭要白操心一场。
    周朝这次不光是准备赔银子,看到了家里来信说要的金额,没有一丁点的生气,反而很高兴。甚至周朝打定主意,干脆把郧河县内所有的河堤都给修筑了。
    这不是因为周朝得了失心疯,而是这笔银子如果不给郧河,就要落入到汪家手中,周旗当时的来信可以说是及时雨。
    周朝和周维兄弟两人积累下了大量的银钱,他们就这样做生意,日子也松快,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们不想替自己找靠山,却有人送了靠山过来,还是不能让兄弟两人拒绝的靠山。
    周家从未想过走皇商的路子,却有人给他们兄弟两人搭梯子,就只差临门一脚就可以得到皇商的资格,周家兄弟两人都知道,他们周家底子薄弱,在朝中也没有人脉,定然是有哪家贵人看中了他们兄弟两人,想要借他们两人的路子,一进一出好多赚一些银子。
    其实这也是常理,和谁做生意不是做?有个靠山也不错。
    但是要给他们靠山的是汪家,周家兄弟两人觉得这是烫手的山芋,根本不敢接。
    且不说汪家本来是屠户出身,因为生了一个女儿花容月貌,当了贵妃之后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汪家本就毫无底蕴可言,一开始在京都里行事还谨慎,现在行事霸道起来,汪贵妃还有一个皇子,不少人都猜测,贵妃是想要扶持亲生儿子到帝位上的,所以在朝中开始结交大臣,如今炙手可热的户部侍郎卫大人就是汪家一派的人。
    就算是没有夺嫡这事,牵扯到汪家也不是说笑的,今年年初汪家人就把一个小少爷的腿给打断了,连带牵连那人的父亲,在京都里做了许久的老翰林都给贬谪到去做县令,只怕此生都难以回京都。
    而事情的起因很是荒谬,对外说是得罪了汪贵妃的嫡亲弟弟,实际上不过是得罪了汪家少爷……的小厮。
    汪家的行事太霸道了,要是让汪家做了靠山,他们周家恐怕连皮带骨都得被生吞了。
    周家可不敢参合到这样的汪家里,就算是汪贵妃圣眷在身又如何?汪贵妃的船可不是那么好上的,指不定让他们兄弟两人奋力摇橹,等到利用的干净,就把他们周家给推入到水中喂大鱼。
    周朝和周维两人正为了这桩事头疼不已,得到了三弟的信笺,简直是久旱逢甘霖,雪中送炭火!
    三弟的这封信直接解决了他们的心头大患,可以不得罪人就推辞了皇商这件事!
    他们周家做错了事得赔钱啊,赔款的初步方案三弟已经签了,还按了手印,那契子不光是放在郧河,还被送到了建安府里,甚至送到了布政司那里。
    既然周家要赔大笔的银子,那么发卖一些家业补漏洞也是常理之中不是吗?而且都已经开始卖产业筹银子了,还做什么皇商?他们周家没能力做皇商!
    周家两兄弟痛快把弟弟的信通过茶楼等地散播出去,让人知道他们周家不做皇商是没钱了。
    周家大兄把手里能用的钱全部带回郧河县,周家二兄处理其他的产业,打算直接把京都的产业弄得七七八八,脱离开京都这里的浑水。
    临近了郧河县,周朝的心中就很是轻松,觉得这故乡果然是保佑自己的。
    周朝踏入到了周家大门,周旗惴惴难安地跟着爹娘的身后,至于说周旗的媳妇,周旗不让媳妇出现,妻子有孕事,他怕大哥打得太用力,让媳妇操心。
    周朝在进入到正厅的时候就看到了缩头缩脑的三弟,他笑着上前拍了拍周旗的肩膀。
    周旗被一拍,几乎要跳起来,脸色比哭了还难看,“大哥。”
    他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有些当家老爷的模样,在看到了大哥的时候,双腿颤颤,又恢复了以前的模样。
    “朝哥儿啊。”老太太表情有些纠结,她递给了大儿子一根棍子,“你打轻一些,打累了就好好洗漱,三子现在懂事了不少,你就……先出出气吧。”
    周朝哭笑不得地接过棍子,看到了三弟弟更是畏缩了一下。把棍子一丢,周朝把三弟弟一搂,大笑出声,“行了,怕什么,我不打你。”
    周旗并没有觉得安心,反而脖子缩得更厉害了,低头去把棍子给捡起来,不住地把棍子塞给大哥,“大哥,你要不打我吧,你这样我怪害怕的。”
    “行了行了,真不打你,我和二弟都说,你这件事不说办得好,但是解了咱们周家的局。”周朝笑着说道,“我这次回来也不准备走了,我等会洗漱之后去拜访林县令,商讨一下赔款的事,我这次回来带了十万两,剩下的等二弟回来,再给林县令。”
    周旗一愣,“哥,您打算给多少?”
    “郧河县的河堤全修还有桥全修了,最后算出来是多少,就给多少。”
    周朝要解释个中原因,就让其他人出去了。
    周家人本来还奇怪为什么要这样做,等到听到周朝说了汪贵妃的事,就明白了,难怪周朝并不生气,要赔银子反而是好事,彻底离开了汪贵妃的视线。
    老太太有些高兴,三子的行为也算是阴差阳错了,还救了周家,免得上汪贵妃的大船。
    周旗经过那个梦境之后成熟了不少,他还有些担心这样做会得罪人,“大哥,汪贵妃既然行事霸道,咱们家这样会不会得罪了她?”
    “汪贵妃手里的人毕竟很少,”周朝说道,“还多是京官,这地方大吏汪贵妃发作不了。而且汪贵妃的行事太过于猖狂,朝中有人看不惯,咱们周家不想赔钱,御史也会盯着周家给补上这篓子,不让汪家有钱袋子。再说了,你二哥还在京都里,他留着就是去打点剩下的事,会让这件事干干净净的,汪家也没必要犯许多人的忌讳来动周家,咱们家银子只要真的给出去了,还上了地方的册子,就不会有事,你放心吧。”
    只要给汪家一点小甜头,表示他们周家其实也不想这样,但是三弟惹了祸事,只能够挥泪和皇商告别,只要操作得当绝对不会得罪汪家。
    周旗看着大哥一脸倦色,引着他去洗漱,在路上和大哥保证,今后行事会谨慎,还说了妻子有孕,他应当担起责任云云。
    “行,看你现在懂事了不少,我就安心了。”周朝很在意家人,揉了揉三弟的脑袋,笑着说道,“其实就算是没汪贵妃的事,我也不会打断你的腿,银子没了可以再赚,家人更重要,毕竟掘河堤的又不是你,你最多是用人不察而已。”
    周旗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哥,我是打比方,如果要是桐花村因为咱们家一时拿不出钱闹了起来,家里人出事了,你还会给银子吗?”
    “那得看闹成什么样子。”
    “如果……”周旗咬咬牙,直接说道,“倘若要是有人带着孩子人没了呢?”
    周家大哥一愣,这可是指得三弟妹,于是说道,“那要看你是什么想法了。”
    周旗想,如果要是真的他那天跑了,然后从建安府回来以后发现妻子孩子全没了,父母受了伤,他非得发疯不可,他会让哥哥上汪贵妃这条船。
    想到了这里,咽了咽口水,周旗的心中狂跳,“如果我想报复,投靠汪贵妃……”他的后背起了一身凉汗,再看看大哥的脸,如果他执意为妻子报仇,确实是有可能发生。
    周朝尚且不知道先前的事,哭笑不得说道,“行了,你脑子里别想这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