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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笑而不答
    第三节 笑而不答
    这时候,卜思源来到鲤鱼脑滩尾,抬起头,看见徐学勇的网船正停靠在脑滩尾岸边。
    霎时,新的问号在他多疑的脑海里跳出:
    火白鲢是否愿意干这件事呢?就他平时迫切要求上进,寻找出路,在他和刘局长面前摇尾乞怜的行为来看,要他做,他是会做的。哈巴狗自然能准确理解哈巴狗的处境和心情。
    他又想:不一定,人有了本事,也容易翘尾巴。他要是觉得能干好这事的,就只有他这豌豆芽菜,他要扳俏,不肯干,那又怎么办呢?更何况年轻人的思想是动荡不定的呀!他要看到黄春江那边人多势大,也唱起反调来,这可怎么办呢?
    卜思源一路走,一路想,觉得徐学勇这个人是地地道道的鲢鱼性格,容易飞,容易跳,沉不住气。给他甜指拇呼,给他毛米汤喝,给他灌几句好听的话,他把裤子脱给你都做得。是个好使唤的人。
    卜思源决定:针对徐学勇的特点,打出刘局长这块牌子,许诺他一点好处,让他心里高兴,看到希望。然后再一步步指使他,他肯定会服从指挥。
    想到这里,卜思源加快了脚步,来到了徐学勇停靠网船的岸边。
    卜思源低下头,从前舱拱棚口往里看,中舱连后舱的门口边,徐学勇坐在中舱的舱板上,脑壳伸进后舱里,手里抓支笔,不知专心致志的写画些什么。
    卜思源分析:该不会像黄春江他们一样,写什么要求连改、定居的报告吧!打定在一条路上走到底的人,确是随时担心遭到任何人的阻拦,包括自己相信的人在内。
    卜思源有意不惊动徐学勇,蹑手蹑脚地踏上船头,又轻轻悄悄地脱掉胶底布鞋,赤着双脚,弯下腰身,钻进拱棚,跪在舱板上,一膝一膝地爬进中舱。
    他不声不响地跪在徐学勇背后,伸脑壳看他纸上写的文字。
    亲爱的王萍:
    每当我提笔给你写信的时候,心窝里就像装着无数条鲜活的鲫鱼,蹦蹦跳跳不停。是害羞吗?不是!是难过吗?也不是!是高兴!是自豪!因为你用纯真的爱情,点燃了我心头青春的烈焰,使我变得勇敢、坚强,使我懂得应该怎样生活。今天,我大胆地告诉你,我不能离开你,更不能没有你。假使离开了你,我就会变成一潭不奔不流的水,沉默下去,腐臭起来。假如没有了你,我就会像一颗离开太阳照射的星星,成为一块石头,暗淡无光。你是我前进的动力,你是我生命的希望,你是我幸福的曙光……
    呵呵!这小子是在写爱情信啰!
    卜思源心里好笑,既笑自己错误地估计了徐学勇,又笑徐学勇如此陶醉在爱情之中。
    前不久,他听人说,徐学勇和王萍恋爱了,他还不相信,两个人的思想、性格完全不同,怎么会产生共同的感情呢?除非水平相当,相恋在一起还算差不多。
    当他看到眼前的事实,原来半信半疑,也就变成全信全真了。他相信的确存在徐学勇和王萍恋爱这一回事,至于能不能恋拢来,双双拜天地,他还要走着看。
    他又扫了一眼信中的两行内容,全是乞求王萍的话语。他似乎明白了这对青年的恋爱关系,于是眼珠一转,心里亮了许多。不是要给他甜指拇呼吗?眼前正是个好机会呀!
    从青春道上走过来的卜思源懂得,对于有些年轻人,只要你帮他找对象,比解决任何困难都感激。经济上,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感谢你,政治上,可以赴汤蹈火为你效劳。尤其是当他的爱情即将破裂,而你为他挽救过来的时候,那种千恩万谢就无法形容了。
    卜思源要抓住这个十分有利的时机,实现他的目的。他不高不低地说:“学勇,写信啦!”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使得徐学勇大吃一惊,手里的钢笔滑落在稿纸旁边,滴出一大坨蓝墨水,险些吮上写好的信页。
    这一切,徐学勇没有注意到,只是张大两只受惊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卜思源。
    卜思源眼疾手快,伸手拿起信页,说:
    “看,不搭帮我,险些吮上蓝墨水。”
    徐学勇一把夺过信页说:
    “搭帮你,搭帮你。”
    他心里怒火直喷,恨不能统统发泄,但他为了自己飞黄腾达的前途,不愿意得罪这位他平时巴结的领导。
    他揭开后舱板子,欲把写了半截的信往里面藏。他嘴里转换十分柔和的口吻说:
    “卜支书!真正搭帮你呀!”
    卜思源一把抓住他的手,说:
    “看你收收藏藏,遮遮掩掩的,还想保密呀!你这是湖上打锣,四面八方的人都晓得了嘞。”
    他朝徐学勇笑笑,语调显得格外的亲切,真挚。他又说:
    “伙计,俺是过来人,这号事也懂得一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解决的问题,只管花篮司泥鳅——过直的。”
    这几句话,就像清爽宜人的秋风,把徐学勇心头的不快吹得烟消云散。他用感激的眼光望着卜思源,心想:还是这位老上级好。真正关心他的生活。他正和王萍闹矛盾,愁的就是没得人从中说几句调解的话。
    他为了与王萍和好,只好采取信中说好话,作批评,多道歉的办法。而今,有卜支书这样德高望重的领导人出面帮忙,何愁两人之间的矛盾不能解决呢?!他说:
    “卜支书,这叫我怎么感谢你呢!”
    卜思源说:
    “关心群众生活,是我的应尽之责嘛。”
    徐学勇见他态度如此诚恳,就如实地说道:
    “我和王萍对那张《春柳湖社会主义新渔村建设(1965-1975)规划草图》看法不一致,闹了矛盾,王萍不理我了。卜支书,这……”
    卜思源暗暗想道:这是信中没有发现的新情况。慢点着,稳重起见,先弄清楚哪个赞成连改、定居?哪个反对连改、定居?他说:
    “你讲具体点。”
    徐学勇毫不隐瞒地说:
    “当场我俩就争论起来了。她说,那张图表达了广大渔民的愿望,是一张真正的社会主义建设图。我不赞成,反驳说自古渔民四海为家,如果上岸定居,那与农民还有什么区别?她想说服我,我想说服她。临尾,她气冲冲地说:‘徐学勇,你这样顽固地坚持错误观点,我和你船头上剖鱼,一刀两开。你过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金光道。’卜支书,为了公家这样一张图纸,破裂我俩深厚的感情。何必唦!值得吗?”
    徐学勇希望听到卜思源的回答。可卜思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笑。
    徐学勇不明白卜思源为什么只笑不答。他接着说:
    “男子汉,大丈夫,海大量宽,不和她女人家一般见识。我放点让,依了她,算哒!先把婚事搞拢来再说。等到结了婚,她成了我的堂客,就由不得她耍小性子了,我是一家之主,我是大男人,什么事都得我说了算。”
    卜思源问:“那你而今赞成哪张图呢?”
    徐学勇答:
    “如果我不赞成,王萍就要和我船头上剖鱼,一刀两开呀!”
    卜思源说:
    “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就不能让女人牵着鼻子走。而今,婚也没有结,就服服帖帖听她的,要是结了婚,你将来还有好日子过吗?你岂不成了她的一碗小饭菜!”
    徐学勇张大眼睛,问:“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