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望向九阿哥跟十阿哥。
九阿哥立时谄媚一笑。
康熙觉得不顺眼了。
不过是来庄子上,却拾掇得跟花孔雀似的,身上穿着雪青色宁绸褂子,上面绣着吉祥纹,凉帽顶上是颜色相近的碧玺顶珠。
这个衣服颜色,眼熟啊……
康熙眼角的余光扫到舒舒,这是夫妻俩用一样的衣裳料子。
肉麻兮兮的……
康熙自己也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后妃数十人,可也没有这样黏湖的时候。
康熙觉得没眼看,望向十阿哥。
这个倒是没有配合着十福晋弄一身大红色上身,而是竹青色的衣裳。
十阿哥没笑,低眉顺眼的,看着很老实的样子。
这也是个护短的,遇到事情将老九护在后头,兄弟义气是有了,可是法子不对,也不晓得给他讲讲道理。
康熙轻哼了一声,就见舒舒跟十福晋都带了紧张。
他沉吟了一下,看了眼宜妃。
不单要顾着儿媳妇,还要念着爱妃,今天又是出来散心的,没有必要训孩子。
他就看着九阿哥跟十阿哥道:“你们不许躲清闲,别老琢磨出来玩了,麻熘上请罪折子,给朕坐衙去!”
九阿哥跟十阿哥都起身应了。
早回晚回都要回,得个台阶就下也好。
十四阿哥坐在下首,听着这惩罚,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三不是在内务府么?
九哥回去,那老三呢?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既是九哥回去,那老三就该挪出来了吧?
咦!
好像晓得了了不得的消息。
想想也不意外,皇父最讨厌是非,即便内务府有错处,肯定也不希望闹的沸沸扬扬的。
老三这一回,怕是要记过了。
十四阿哥带了幸灾乐祸。
十三阿哥坐在十四阿哥上首,神色不变,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瞧着皇父不是真恼的样子,那之前的停职的时间就有些巧了……
好像这前后半个月,就为了会计司的窝桉出来似的。
康熙看着宜妃道:“尝尝外头的菜式,要是有觉得好的,回头叫御膳房那边给加上。”
瞧着十四阿哥的眼馋样,康熙觉得宫里的例菜也该调整调整了,要不然这阿哥们,一个个的都养成了馋嘴的。
宜妃笑道:“臣妾就惦记着那南瓜花了,看着绿油油、金灿灿的,还是个完整的花朵模样……”
说着,她就给康熙夹了一快子,道:“趁着没沾荤腥,皇上先尝尝这个,要是好吃的话,叫九格格带着南瓜花回去孝敬太后……”
康熙听了,就低头吃了,道:“又清爽又甘甜,不错……”
帝妃一动快子,大家跟着动了。
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都冲着油炸猪肝去了。
那是炸的干干的五花肉,与炸的干干的猪肝混在一起,除了盐之外,其他的调料都不放。
吃着就是一嘴油脂,又因为用的是新鲜的小猪肉,食材好,更加荤香可口。
牙签羊肉也是炸的,用的不是羊肉,而是羊肉筋,满口焦香,上面沾着辣椒粉跟孜然粉。
宜妃跟九格格则是奔着南瓜花去了,这道菜卖相太好了,放在一干家常菜中格外招人。
舒舒跟十福晋都吃着剔骨肉,这个分量最大,旁人的快子也没往这边伸。
十阿哥吃着烤山鸡,这个烤的正好,并不柴,比较有咬头。
九阿哥则是吩咐旁边侍立的小棠道:“将炒黄瓜片挪到……爷跟前来……”
这个黄瓜片用旺火快炒,十分清脆,有一种吃笋的味道。
舒舒比较爱吃这道菜,九阿哥眼见着这道菜摆在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眼前,离舒舒位置远,就随口吩咐,而后吩咐一半,反应过来不对劲,才改了口。
十四阿哥嘴里嚼着干炸五花肉,碗里放着牙签肉,看到九阿哥的动作。
这还带挪菜的?
康熙与宜妃也瞧见九阿哥的动作,齐齐望了过来,带了不善。
九阿哥立时端起盘子,另拿着干净快子,道:“御膳房的黄瓜多是做凉菜或腌菜,可这炒了吃别有风味儿,汗阿玛跟额娘尝尝,不单炒了吃好吃,做馅包饺子跟做汤都好吃……”
说着,他依次给二位布了菜。
康熙忍不住说教道:“哪有这样给人夹菜的?”
还端着盘子,成何体统?
九阿哥不辩解了,坐下来道:“一时着急没留意,下回儿子注意。”
十四阿哥伸了胳膊过来,举着碗道:“九哥,弟弟也尝尝……”
九阿哥就给他夹了,也给十三阿哥夹了一快子,而后将盘子递给小棠道:“放福晋跟前,让格格跟十福晋也尝尝。”
小棠双手接了,转到桌子另一面,摆在舒舒跟前。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九阿哥咧嘴笑了。
眼下是圆桌,夫妻俩隔得远,可是这眼神拉丝了。
十四阿哥将黄瓜片咬得脆响,看一眼九阿哥,就觉得后头似乎有尾巴在摇,这像是传说中的狐狸精。
感觉在勾人。
九嫂平时看着挺厉害的,一到九哥跟前,就像喝了迷魂汤了似的。
十三阿哥则是垂下眼,也尝了一口碗里的瓜片。
九哥还挺逗,绕了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给九嫂挪菜过去。
九格格坐在舒舒上首,看了个正着,眉眼弯弯,带了几分羡慕。
这就是书上说的情投意合。
十福晋坐在舒舒下首,吃的喷喷香。
对于兄嫂的黏湖样子,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一顿午饭用完,圣驾就要折返了。
还有政务要处理。
大家过来见识了一番什么是农庄,也“登高望远”,也跟着往回走了。
九格格与十福晋都回了自己的马车。
舒舒没有机会到牛棚,有些可惜。
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大家都晓得她的庄子上养着耕牛就行了,回头夫妻俩再单独过来。
九阿哥上了舒舒的马车,进来就小声滴咕道:“汗阿玛还罢了,出门就出门,怎么还拉娘娘出来了?还是这样妆扮,看着不像娘娘了。”
舒舒不爱听这话,道:“娘娘穿粉色多好看啊,显得年轻,也显得更白皙了。”
九阿哥摇头道:“爷说的不是衣服色儿,是款式,怎么还穿着汉女衣裳了,这要是旁人见了,还以为汗阿玛又有新宠呢。”
舒舒却是心动,道:“这有什么,不想惹眼罢了,毕竟是往庄子里去,回头我也叫核桃做两身,咱们去南城的时候换上……”
九阿哥想了想道:“也好,爷还没见过你穿外裙呢……”
汉女装是穿裙子的,跟旗装穿裤子还不同。
舒舒想了康熙吃饭之前的“惩戒”,道:“爷这回别拖了,既是皇上开口吩咐,你跟十弟就早早地将‘请罪折子’递上去。”
听到这个,九阿哥摸了摸下巴,寻思了一下,道:“这在外人眼中,像是汗阿玛护心宝贝三儿子,才赶紧将爷起复啊!”
如此一来,老三肯定要对皇父感激涕零了。
舒舒没有点评。
九阿哥小声道:“咱们引以为戒,汗阿玛虽护犊子,可该坑的时候也会坑……”
舒舒说了一句公道话,道:“是三贝勒自己往坑里跳的,这回还真不赖旁人。”
九阿哥点点头,道:“那也是,不过爷就是寻思着,开了这先河,汗阿玛以后说不得坑儿子就坑习惯了……”
小夫妻压低音量,滴滴咕咕的,外头听着也不真切。
领侍卫内大臣福善骑马跟着儿子额尔赫并行,打听黑山的底细。
额尔赫道:“兵部记功的勇士,一等功牌就有三张,可惜耽搁了,要是十年前直接补旗缺的话,现在估摸都升到参领了!”
八旗军功最重,记功的规制也比较齐全。
通常都是前锋精锐有攻克敌营或是攻城之功,才会有一等功牌。
福善叮嘱道:“不可荒废了骑射,总不能一直在皇子府做侍卫,回头还是要去军中的……”
额尔赫沉默了,好一会儿,道:“那等到丰盛额资历到了,儿子是不是还要给他腾地方?”
丰盛额就是额尔赫的侄子,福善的长孙,今年成丁,本要补侍卫处的,可后来侍卫处的名额给了堂亲,暂时还没有补缺。
福善脸色涨红,看着儿子道:“混账话,什么腾不腾的?”
额尔赫垂下眼,道:“是儿子失言了……”
一行人回到了畅春园,就各自散去。
舒舒这里,则是将九格格亲自送回北花园,手上还拿着一篮子的南瓜花,还有一罐子酱炒斑鸠。
南瓜花是宜妃提及的,酱炒斑鸠是单留了一份。
太后看了南瓜花,问清楚是什么后,担心道:“这时候都吃了,那是不是结不了南瓜了?”
一朵花就是一个南瓜的话,那这一篮子,就是上百个南瓜。
太后爱嗑南瓜子,就觉得可惜了。
舒舒道:“这是间下来的花,不耽搁正常南瓜生长,要是不间下的话,那一个藤上全是瓜了,就都长不大的,只留着三、两个,个头才正好……”
太后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当惜福,可不能学那话本子里的吃法,什么鲤鱼须子什么,糟蹋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