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落至玉台之上,顿时飘散起一片柔和光雾来,同时有渺渺空灵道音传出,周围花海之中的花瓣也是伴随着光雾缓缓飘舞飞扬。
张御往那光芒之中看去,但见那里坐有一个道人身影,可除了周身轮廓,面目却是怎么也看不真切。
这当是对方有意遮掩,因为功行若是不够,或者没有玄廷所授的印信护持,那么直视玄尊,哪怕只是玄尊化身,都有可能令人神魂心识受损。
外层不同于内层,玄尊很难将自己的全部力量长久投落到此,所以唯有以分化化身的方式驻守在天城之中。
不止是天夏玄尊,便连那些强大的邪神,真身也是一样躲在了虚空深处,轻易不会露面,唯有一些力量会时不时泄露出来。
而上宸天修士的情形也是这般,到了玄尊这一次层次,多数时候就都是藏身在上宸天中。
所以如今大部分在外活动并负责征战的,多数都是中下位修士和这个层次的邪神神裔和各种异类。
那道人此刻望向众人,不过却在几人身上微微停留片刻,其中也是包括了张御,片刻之后,他才是在清光辉映之中坐了下来。
这时又是一声磬声响起,有道童声音自上方传来:“诸位道修且坐。”
湖中石台之上站着的诸修士听得此言,都是对台上恭肃执有一礼,这才一个个落座下来。
而那些没有台座可驻的修士则是直接坐在了载乘自己的小舟之中。
在更外围,那些功行浅弱的弟子由于不够资格往近前去,所以大多数只能站在湖畔边上遥望大台。
不过只要能望见昙光法坛之人,都能看到那一个笼罩在光芒之中的道人身影,就算稍候没能听懂讲法,他们也不算是白来一趟了。
张御此时也是一样在蒲团之上坐定,少顷,一个宏大清声似自极远之处传来,但好像又在近处响起。
他发现声音如江河奔涌,一齐涌入自身心神意识之中,令人根本无法分辨清楚那是什么。
他心下一转念,便即明白,这当因为玄尊之言所传递出来的东西太多,而他自身又无法全部理解,所以才听到了这些浩荡音声。
这里面他必须有所取舍,过于高深的东西他显然是听不懂的,而一些他明白的道理也不用浪费这个机会刻意去听,他此刻想听的,当是如何补足自身修持,并寻去上境的门路。
而此念一起,那汹涌浩大的声响便一层层减弱退去,耳畔飘来的声音也是变得逐渐清晰分明起来。
随着他深入去听,周围的外物好像都是淡去,好似唯有自己一人坐在石台之上,而上方虚空却是无限放大。
此时此刻,似乎唯有那位笼罩在光芒中的道人和他自己落在这片天地之中。
他知道这是气机交感,以至于心相外显,所以只是持定心神,没有去理会这些变化,而是专注于去倾听这位玄尊所言之道法。
因为做了取舍,他此刻所听到的都已是自己所能理解的东西。
他很快发现,此这位玄尊所言,并不是什么神通法诀,而都是指教修士如何去修持道法的。
这唯有对功行修为已然到达一定境地,并且试图在向上找寻突破道路的修道人才真正有用。
而这些道法也是十分之高深,他以往所读道书,也就是竺玄首所赠那些能稍稍与之相比。
但是竺玄首交给他的那些道书因为只有文字,需要他自行观读,所以里面所有一切都需要他自家去慢慢理解领悟。
而此番听道却是不同,他感觉自身呼吸气息也是随着那一句句道法隐隐动荡起来,他可以在听到道法的同时体悟到那其中精妙之处。
这也是来此听道的好处了,等于是一名的高明的师长在随时随地指教于他,不必他自己再去另行揣摩摸索。
随着一句句道文传递过来,他也是逐渐沉浸其中。
似是过去了极其长远,但好像又是短短片刻,那道音不知何时已是退去,他依旧盘膝坐于石台之上,似是在感悟着什么。
不止是他,许多有在场的修道人皆是如此。
许久之后,他抬起头来,眸中精光一闪即逝,身上气机隐隐鼓荡起来,不过却是一放即收,很快他用玉授衣给遮掩了去。
这一番听道,他收获极大,自身道行又是往前迈了一步,而以他此刻之修为,每向前一步都是一个巨大的提升。
不过最大的收获却不再这里。
这位余玄尊明明是一位玄法玄尊,但所讲却是最为纯粹的道法修持。
此中却是有意无意之中其实透露出来了一丝关窍,说明无论真修玄修,道法修持都是极有用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是共通的。
这也是有道理的,毕竟玄法一脉原来就是从真法之中分离出来的,只不过在玄廷推动之下方才发扬光大的。
并且他也是在想,这些本无前人之路可循的玄修前辈到底是依靠什么办法突破境关的,很显然,他们已然为后辈指明了关键。
这令他他不禁想起了真修修持之中的“三元归合”之法。
之前在寻思突破境关之中,他就对此有所考量,这一次讲法,却是更是坚定了他的心念。
据言修士三元若满,则可求上法。
按照这等说法,这就是修道人自身功行修持到了极致之后,从而引动神气之蜕变,进而攀去上境。
不过实际当并无有那么简单,肯定还有什么关键在其中。
正在他思忖之时,大台之上又是传来一声悠悠钟磬之音,而后先前那道童的声音传下道:“讲法已毕,诸道可回。”
张御望了过去,见不知何时,那光芒之中的道人身影已是不见,显然已是走了,他一振衣袖,也是自座上站了起来。
俞瑞卿此刻走到了他身边,道:“听道已毕,道友可要随我一同回转么?”
张御稍作思索,道:“道友先回转便好,我在这处尚有一些事。”
俞瑞卿道:“也好,那张道友,我就先行一步了。”他抬手一礼之后,便就带着岳萝乘上小舟,往回行驶而去。
此时昙光台上,贾安同等人在听完讲道之后,也都是陆续回过神来。
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就在台侧,又本就是玄尊弟子,有些道法平日也听说过的,这时候再得气机引导,所以多多少少都是得了一些好处。
那徐姓修士低声问道:“师兄,你领悟了多少?”
贾安同沉吟一下,道:“只是略微听懂了一些,”他并非胡诌,身上气机的确比讲法之前稍稍增进了一些。
徐姓修士叹道:“小弟听了这么久,却感觉长进并不多。”
那些道经他感觉自己都能听懂,可偏偏就是感觉对自身推动不大。
实则他还算是有所得的,多数修士也就是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些道经,好像是听明白了,可等回过头去,其实什么也不曾得到。
贾安同看了看四周这些亲近自己的同门,感觉他们气机提升有限,道:“我早便说过,你们平日要多注意修持,不要一味把功夫耗费在提炼神元之上,神元终究是有数,而修持却是无止尽的。”
诸人皆是道了声是。
徐姓修士这时低声道:“师兄,之前老师讲法在即,我不便言,方才我们亲自去请那二人,他们我们不卖情面,不知师兄如何想?”
贾安同撇了他一眼,道:“我无甚想法,那是他们与道法无缘,吃亏的是他们。”
徐姓修士道:“可他们总是驳了我们的脸面……“
贾安同目光瞪过来,警告他道:“师弟你莫要动什么歪心思,老师对我们虽然宽容,却也绝不允许我们去做什么违反律法之事,你也莫要仗着自己是老师弟子去做什么过分之举,若出了事端,莫说老师那一关,我也绝不容你。”
徐姓修士道:“师兄放心,我不会去这做这等事的,不过你说若是其他师兄弟也去请他们呢?”
贾安同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思了,他也是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方才的修持毕竟是有用的,他头脑还保持着清明,立时压制住了这等念头,他沉声道:“我说过了,不要多事。”
徐姓修士见他坚持,而且神情看起来极为认真,悻悻言道:“知道了,师兄。”
张御在俞瑞卿离开之后,便乘船往位于湖心的昙光台过来,他此刻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地界也正好位于此处。
待他从小舟上踏步到这处大台上,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自己,目光一转,也并未在意,辨了一下方向后,就沿着铺满花瓣的道路往一侧行去。
很快他来至一处高大石门之前,一名年老修士正守在那里,看他过来,打一个稽首,道:“道友可有关符?”
张御一抬手,将军务署唐参事交给他的那枚玉符拿了出来,这也是当初他斩杀邪神真灵的褒奖。
那老道人看过自后,便把头一低,让开了去路,那一扇石门也是隆隆抬升起来,露出了一个略显幽深的梯道。
张御看了一眼,便一摆袖,往里走了下去。
此时大台之上,徐姓修士正待回返天城,却有一个弟子过来,道:“师叔,你让我留意的那二人,我方才见其中一人离去了,但有一人却是去了大台之下。”
徐姓修士神情一动,道:“哦?去了那里?倒是有趣。”他心思一转,忖道:“若是在那里,倒是可以试着教训其人一二,而且师兄也不好说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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