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定道人执一礼之后,抬头道:“老师,上宸天使者今日来过,并将一份宝药送至,只他要我立下誓言,不得与天夏勾连。”
那道人宏大幽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此事可应。”
显定道人道:“是,弟子料想,上宸天恐怕还会从中设阻,不会让我们这么拿到那些宝药,不过弟子会尽量设法,好早些让老师祭炼镇道法器。”
那道人却道:“上宸天为使幽城置身事外,终究会将所有宝药送来,然则此事成与不成,不在于上宸天,而是在于天夏。”
显定道人神情微变,“天夏?老师说天夏会来相阻?”
那道人道:“天机之中有一线可能,若那几位不来相阻,那此事可成,若是出手,那便是宝药俱是送至也是无用。”
显定道人道:“那弟子该如何做?”
那道人声音飘渺道:“什么都不必做,便一如以往便好,此回之机断不在于我,坐等天机明朗便可。”
显定道人道了一声是,随后他欲言又止。
那道人道:“你可是心中有疑?”
显定道人道:“的确却有几分疑惑。”
他走到如今,还有幽城的建立,都是按照自己老师的吩咐在做事,但他并不知道自己老师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道人缓声道:“以你现在功行,多晓无益,你何时有望攀登上境,为师何时再告于你知晓。”
显定道人郑重道:“弟子定当勤加修持。”
那道人没再说话,其形影从那水瀑之上消退了下去,而在这时候水瀑也是随之消散,仿佛融化入了虚空之中。
显定道人躬身一揖,直起身后,看了一眼无尽虚空,一抖袖袍,一团灵雾腾起,便即消失无踪。
伊洛上洲玄府之内,梁屹正在修持之中。在与师延辛一番对话后,他更是坚定了自身的信念,此刻阻挡在他面前的,也只有那不知何时能得到来的玄机来。
在定坐数日后,他忽感训天道章之中有动静,转意一顾,见有十多名同门师弟接连传意给自己。
他知必是有事,立刻接来看过,发现却是这些师弟告知他,那位新近成就万明玄尊正在道章之内讲道,皆是觉得不可错过,故是邀他同往一听。
见到这个消息,他也觉得自己当去一听。这位万明玄尊是以玄修的身份成就,那自己说不定能从这位讲的东西中获得一些感悟。
他当即顺着师弟留下的符印寻去,却是见到一枚金光烁烁的符印。这等符印此前他也是见过,唯有玄尊之名印才得如此。
他神情一肃,驻意上去,只觉眼前光幕一变,一个金光笼罩之下的道人正坐在那里,但是没法分辨清楚形貌。
身为玄尊弟子,他自是明白,修士不到上境,是难见得玄尊真正面目的,强行去观,气机意识皆会受到一定的冲击。
此刻这位所言,只是一些较为底层的玄法修持之法,并不涉什么高深变化,这顿时让他感觉耳目一新,以往听道,玄尊说得无不是高深道理,可从来没有玄尊会讲这些。
而这位说得深入浅出,且又富有趣味性,让人一听便明,哪怕他已是过了那个境界,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多久过后,忽然一声清越清音传出,座上道人言道:“今次讲道至此,诸位同道且回去修持,可明日再来听道。”
梁屹这时才讶然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已是过去半日了,但自己却半点不觉枯燥。他默然片刻,心里一阵感叹。
这些浅显的东西由玄尊来说,果然感觉又是不同,以往那些玄尊却从来不提,只讲高深道理。是他们不懂么?那自是不可能的,只是不屑言说罢了。
或许在这些玄尊看来,这等浅薄道法,就当修士自己去悟,唯有那些脱颖而出之人方是值得提点。
这等做法,其实是以往真法传继为主流之时的遗风。
但是如今不同了。
他看向那个笼罩在金光之中道人的身影,他没忘记,这一位乃是以纯粹玄法为成就的玄尊,所以愿意自高渺云端之上俯下身来,为低辈弟子讲法。
而对面那道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念凝注,对他点了下头,而后便光芒一闪,便即从光幕之消失了。
昌合府洲,玄府雁台。
玄首岑传站在此间,他仰首眺望,似在等待什么。
过了许久,忽见一道清澈光芒落下,却见一名姿貌高绝,气息澄净若水的清秀道人自天外而来,缓缓飘落台上。
岑传忙是一个稽首,恭敬道:“见过师兄。”
正清道人没有说话,而是往前走了两步,看向昌合府洲之内,他看得最多的不是修士,而是那些造物。
岑传转过身来,走近了一些,道:“师兄,小弟自回到天夏之后,感觉对我真法威胁最大的,不是玄法,而是这些造物。
这些造物如今深入了到了天夏每一个角落之中,且是潜力无限,小弟曾经听说,青阳上洲以往,曾经出现过造物修士,若不是被那位张守正给打压下去了,现在还不知会到得何等地步。”
正清道人道:“万事存驻,自有其理,一味打压,并无用处。如何纳其为用,相互制衡,才是道理。”
岑传道:“师兄说的是。”
正清道人道:“我回到上层许久,所观那些玄修,也就那个张守正有些门道,此人气机深纯,根基牢固,这说明其人十分注重道行的修持,此与我之前所见那些玄修大为不同。
诸多玄修以为自身只需神元修足便可,却不知自身功行能以神元填补,那是因为有前人道路经验可得借用,有人开道在先,可一味如此,自身功果不修,却也只能亦步亦趋,一旦到了上境,无人开道,凭借自身,便再也无法往上去。
本来玄法到此,已然势尽,不是被他法所替,便是被鄙之弃之,可这位张守正,却是窥破了这层迷障,非但摆脱了前人桎梏,还凿空破障,为玄法又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途,天道待玄法何其厚也。”
岑传深以为然,以真法为例,犹重修持,这里面不仅仅一点点的打磨自己,还在于在此过程中验证所修之道法,借此悟参玄妙,此是如滴水穿石一般的水磨工夫。
所以真修修道,才要这么长时间的闭关。
而不修道行的玄修,照着前人之路自是快的很,可一旦前面没路了,那么自然就很难再有长进了,这就是不修道行的恶果。
不过玄法只要有一人开辟前路,那么后续之人就会不断追上,并且越来越多,这里就又是玄法的优势了。
他这时抬头道:“师兄,昨日小弟收到消息,据说又有一名玄修成就,这人并未依靠前人赐符,当是因为有那位张守正开道在前,故才得成,此举也是极为振奋人心,小弟担心,自此玄法崛起之势将是难阻。”
正清道人道:“如今之玄法,虽然势盛,但在我看来,弱点却也明显,整个玄法之望,几乎全是寄托在那位张守正身上,若他道心挫败,道业不振,那么玄法上升之势便就到此为止,再不得与我真法相争。”
岑传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精神振起,试着问道:“师兄,你可要是找寻那位张守正一论道法么?”
他是知道的,其实现在打压玄法还有这么一点希望,可要是在将来,张御功行再上一层的话,那就完全没可能压制了。
而于此刻打断上升的势头,的确是一个办法。当然,只是一战就说挫败信心,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的,可是他正清一脉的功法,却是能办法做到这一点。
正清道人道:“我会与他一论道法,但前提是要公允,现在我若与他论法,那是我以力欺人,便他输了,也只是以为道行不及我之故,反会愈挫愈勇,我会在此等他,等他何时功行再进,再与他公平一论。”
他转身看向岑传,道:“师弟,你需记得,我们对付玄法,那是道法之争,道念之争,算计可有,争斗可有,但亦需自身坦荡,这不是为了赢得一个好名声,而是我自身持正,方不致外邪有可趁之机。”
岑传躬身一揖,道:“是,小弟谨记师兄教训。”
正清道人道:“今次我来这里,是想关照你,上宸天一旦开始试着召回寰阳派,廷上便会派我前往上宸天作以搅扰。”
岑传不禁一惊,道:“上宸天有青灵天枝遮护,到时师兄前去又有何用?又怎能阻碍其等?”
正清道人道:“此法是可行的,上宸天若是招引寰阳派,那么必当集中派内有道行的修道人,还将动用青灵天枝大部力量。
这般青灵天枝至多仅能遮护上宸天主天,而不及遮护所有附从宗派,我等于此刻前往突袭,若其不作理会,那么顺势剪除其一部分羽翼,若是理会,那么便可拖延此举。”
岑传问道:“那不知廷上派遣何人与师兄同行?”
正清道人道:“廷上尚未有明令下来,不过我料廷上最后当是会放魏师弟出来,与我一同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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