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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雨澜就看向四姑娘,果然她的脸上有些不好看,堆出来的笑容里就有一些勉强。四姑娘母女两个这些年一直依靠着大太太讨生活,对于八姑娘的讨好不遗余力,可是八姑娘却总也瞧不上她。见雨馨待雨澜这样好,心里的滋味又怎么会好受。
    雨霏有些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七姑娘雨澜的人缘变得这么好了,不但下人们齐声夸奖她亲和仁厚,九姑娘雨晴待她如同亲姐,连八姑娘雨馨也同她亲近起来。
    雨澜暗叹一口气,今天绿枝来得的确有些不巧。她又是个直性子,不懂得避讳。不过大宅院中想让每一个人舒心满意是不可能的,雨霏心里有疙瘩她也没办法。
    绿枝、晓月和晓玉都在看她。接不接受八姑娘的好意得由她做主。其实根本不用考虑,八姑娘雨馨那种性子,雨澜要是不要这些玩具和五十两银子,雨馨非觉得雨澜瞧不起她,以后再想和她搞好关系那就难了。何况,雨澜手头的确不宽裕,上上下下哪里不需要银子打点啊,不要说五十两,就是五百两她也不嫌多呀!
    雨澜就笑着说:“既然是八妹妹的一番心意,我就收下了。”就叫晓月将盒子收了。晓月欢天喜地去了,雨澜看得直摇头,这丫头就是不如晓玉稳当,以后还得好好j□j。
    绿枝出了一口气,笑道:“还是七姑娘明事理,今天这东西你要是不收,回去我们姑娘非得生气不可。”
    雨澜道:“回去替我好好谢谢你们家姑娘,就说我等她在怡宁居摆宴款待我呢,到时候要是席面不好我可要笑话她!还有,回去告诉她,我这里以前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前儿祖母赐了我几两武夷岩茶,说是宫里的贡品,让她有空过来,我用收集来的雨水亲自煮茶给她吃。”转向雨霏:“四姐姐到时也一定要来。”又解释:“本来今日就该亲自煮茶来款待姐姐,只是如今膝盖上搽了药,行动略有不便,四姐姐还请见谅。”
    雨霏忙道:“自家姐妹,说这些干嘛?我还会挑妹妹的理不成!”
    ☆、22 七姑娘无缘上巳节
    送走了雨霏和绿枝,一夜无话。第二天雨澜醒来,膝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叫来晓玉一问,她的脸也基本没什么问题了。
    吃过早饭,因为禁足在家,不用去上学,便叫晓月去杨府书房里找几本《楚史食货志》来看。晓月答应着却不就去,而是问:“姑娘,别家的姑娘就算要看书,也挑些志怪小说才子佳人之类的偷偷的看,你怎么喜欢看这么怪癖的书?”
    前几天,雨澜从书房里找到一本正统朝的《食货志》,如获至宝。晓月见她看得认真,就问她书里写了什么。雨澜便拿给她看。晓月看了几段就头大了,只见那书中记载的不是田制、户口、赋役、仓库、漕运,就是盐法、杂税、钱法、市籴和会计制度,纷繁复杂,没个头绪。
    晓月看到过枯燥的书,但从没见过这么枯燥的书。只觉得四书五经也比这书有意思多了。见自家姑娘看完了那一本不算,还要自己再去借一本,这下就更加不明所以了。
    雨澜笑道:“你懂什么?这《食货志》可比一般的志怪小说才子佳人好看多了!里边记载着的可是仕途经济之道,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大法则大道理!”作为一个曾经的商人,当然会对这个未知社会的经济情况感兴趣。
    晓玉白了她一眼道:“姑娘叫你去你就去好了,恁多废话!”
    晓月吐了吐舌头,转身去了。不一会儿便回来了,不但带了两本《食货志》,还带了九姑娘雨晴进来。
    雨澜老远就听到她们两个的说笑声,挑了帘子出来迎接,“九妹妹,你不去闺学上学,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七姐姐!”雨晴拖着长声跑过来,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就像一只见到主人的狗儿,就差用脸在她衣服上蹭几下。“巳时才开始上学的嘛。我先来看看姐姐,再去上学也不迟。”天真烂漫,纯真童趣,非常招人喜欢。
    “昨天就想来看姐姐了,可姨娘说天太黑了,路不好走,死活不许我出来,气死人了呢。”
    雨澜心中一动。二太太为人厉害,二房中的人口就比较简单。九姑娘的生母徐姨娘在二房中讨生活就有些战战兢兢的,极为小心翼翼。徐姨娘不放九姑娘来看她,是害怕九姑娘和她走得太近而得罪了大老爷和柳姨娘吧?
    雨澜叹了一口气,这个后宅中,没有一个人是过得轻松的。“姨娘都是为了你好,你要多听她的话知道吗?”说着拉着九姑娘进了堂屋。
    雨晴开心地笑着,一张圆圆的小脸上还有些婴儿肥,雨澜看着心情就好了起来。
    “我知道姨娘对我好,姐姐对我也好!”
    晓玉早就知趣地摆上了糖饼、山药糕、芙蓉糕等点心甜食。“知道九姑娘会来,我们姑娘昨天就准备下这些吃食了。”
    雨晴欢呼一声,一手拿起一块山药糕,一手抓着一块芙蓉糕,就往嘴里送去。雨澜看得直笑:“慢点儿,没人和你抢!早饭吃过了没有?”
    雨晴道:“辰正时牌吃的。”
    雨澜就笑:“那还吃这么多零食,小心变成一个大胖妞,将来嫁不出去!”
    “姐姐你笑话我!”雨晴不依地追打雨澜,一屋子的丫鬟一起跟着笑。
    吃了几块点心,雨晴悄悄凑过去问:“听说大伯父发了很大火呢?他为什么要罚你跪,还让你一个月不许出门。再过几天就上巳节了,我还想和你一起出门登山踏青呢。听说大姐姐这次也要和我们一起呢。都怪五姐姐,一定是她又欺负你了!”
    这话勾起了雨澜的愁绪。她自从穿来古代之后,除了病刚好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见识了一番,看见了那个妖孽王爷,其余时间就像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天到晚能够涉足的只有杨府这一亩三分地,闷都快闷死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三月三上巳节,难得有个一年一度名正言顺出门游玩的机会,还被禁足了。嘿,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大姐姐也要和你们一起?你听谁说的?”
    “听太太说的。”雨晴嘴里的太太指的是二太太。大姑娘雨珊是杨府的嫡长女,大太太的第一个孩子,今年二十岁,嫁给吉安侯世子陆仲亨做正妻,吉安侯爵位世袭罔替,没有“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那种袭爵五世就要收回爵位的尴尬,吉安侯又颇受皇帝信任,如今手握京师兵权,加上陆仲亨人品端方年少有为,是门很好的亲事。
    大姑娘嫁过去之后,很快生下一个女儿,却不想怀孕时胎位不正,生产的时候就有些难产,好不容易母女平安,大姑娘却又落下了病根,一连两年再无所出,婆婆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了。大姑娘顶不住婆家的压力,只得往陆仲亨的房中放人。
    如今不但陆仲亨房里的两个通房先后怀了身孕,更因为大姑娘身体不好,无力管家,早已交出了中馈的主持权。大太太对陆家便有些微词,可她再操心,女儿身体不好,不能生育,她也没有办法。
    因为身子不好,大姑娘连归宁的时候都少,成日呆在陆府调养身体。在雨澜的印象中,她是一位温柔娴雅的真正的大家闺秀,雨澜还是蛮想见见真人的。
    又说了阵子话,九姑娘的大丫鬟双喜进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一只肥肥白白的兔子。
    一屋子的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雨澜问:“这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吗?你把它提过来做什么?”
    雨晴拍手笑道:“姐姐闷在屋子里一定很无聊。我把‘白白’借给你养几天,你就不会那么闷了。不过,过了这段时间姐姐要还给我的哦。”白白就是这只兔子的名字,是九姑娘的心肝肉,九姑娘最是在意,平时等闲小丫鬟都不许接近的。
    雨澜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下真的有些感动了。其实雨澜对养兔子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看见雨晴那殷殷切切的眼神,一时竟找不出话来拒绝。
    “晓玉接着吧。找个好地儿安置它,再好好请教一下双喜,问问这只兔子喜欢吃什么,平时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不是兔子,是白白!”雨晴纠正。
    “好!好!问问白白怎么养!”雨晴亲自指挥晓玉安置好了兔子,又千叮万嘱一番,才在丫鬟的三催四请下去了闺学。
    午时闺学散了学,九姑娘不回自己的小院,却踅到了绿静斋,先去看了兔子,才回头与雨澜说话。
    雨澜就逗她:“你是来看我的,还是来看兔子的?”雨晴好一阵不依。
    看看午饭的时间快到了,雨澜道:“要不九姑娘赏个脸,中午就留这儿陪姐姐吃顿饭?”
    雨晴眼睛一亮:“真的吗?可以吗?”她从来没有单独在外面与姐姐妹妹吃饭经历,平时总是被徐姨娘拘在屋子里,不是读书就是绣花,要不就让她学些大家闺秀的做派。雨澜这般一说她就高兴坏了。
    “有什么不行的?”雨澜伸手捏了捏雨晴圆圆的脸蛋,“来,告诉姐姐,想吃什么?姐姐今天请你吃大餐!”
    “大餐?嗯,我喜欢吃酸笋鸡皮汤,还有糟鹅掌,还有野鸡爪子……”机关枪似的报出一大串,雨澜笑着问晓玉,“记住没?”
    晓玉笑着重复了一遍,雨澜满意地点点头:“好。你快去大厨房,告诉张财家的给我们加菜,再把九姑娘还有她身边几个丫头的份例一块儿领到这里来。”
    晓玉答应着去了。雨晴却有点不好意思了:“让姐姐破费了!”平时都是跟着大厨房吃的,加菜的话需要额外给钱。
    雨澜冲她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没事儿,姐姐我最近刚发了一笔小财!”
    很快晓玉便提了食盒子回来,雨澜让丫头们在里间摆了饭,姐妹两个围坐在小八仙桌旁吃饭,没有人拘着,也不用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雨晴高兴的像只刚会飞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不停地给雨澜夹这个夹那个。
    雨澜也很欢喜,心想要是每个姐妹都想九姑娘这样可爱,那杨府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吃完了饭,雨晴小孩儿心性,精力旺盛,不肯睡午觉,便拉着雨澜去逗那只兔子。玩儿了一会,又缠着雨澜教她写字。
    时间很快,眨眼又到了快吃晚饭的时间。雨晴扭扭捏捏的说:“七姐姐,要不晚饭我也在你这儿吃吧?”
    雨澜道:“行,你天天在这儿吃,姐姐也欢迎!”
    晓月笑着打趣她:“九姑娘干脆别回竹韵轩了,以后就住在绿静斋算了,明儿我就把东厢房给你收拾出来!”
    雨晴脸上一阵兴奋莫名,想想觉得不可能,脸又垮了下来。
    正在兴高采烈地研究晚上要吃什么,徐姨娘派了一个小丫头来叫雨晴回去,雨晴哪里肯回去,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仅仅过了一刻钟,又一个小丫鬟来请,雨晴仍不肯回去,又把来人打发走了。
    过了一会,徐姨娘身边的大丫头墨竹来了。雨晴脸上已经十分不高兴了。
    果然小丫头给雨澜见了礼,小心地看了雨澜一眼,对雨晴说:“九姑娘,徐姨娘叫我喊您回去呢。姨娘说,姨娘说她偶感风寒,让您赶快回去瞧瞧呢。”
    雨晴年纪虽小,却也不傻:“骗人,你们骗人!早上出来的时候姨娘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感染风寒了,我知道,你们就是不想让我陪姐姐多呆一会儿!”
    墨竹大为尴尬,颇有些手足无措:“您在绿静斋呆了这么久,七姑娘还要给老太太抄录经书,耽搁太久了可不好。”
    雨澜哪有个不明白的。想想徐姨娘也不容易,大老爷柳姨娘哪个都不敢得罪,就劝雨晴说:“九妹妹快去看看姨娘吧,等以后有空了,你再来我这里吃饭。”
    雨晴低着头想了一会,终于依依不舍地跟着墨竹回了竹韵轩。
    ☆、23 众姐妹私语话表哥
    就这么过了几天,雨澜每日抄抄经,看看书,偶尔被晓玉晓月逼着做一会儿针线,雨晴还是隔三差五来看她,只是不敢过多耽搁,雨澜倒也没觉得有多闷。
    三少爷承宗很快也知道了雨澜的处境,立刻派了芸儿过来探望,雨澜便让芸儿带话给他:“我一切都好,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你无需担心。倒是你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切不可错过。读书要刻苦,但也不要熬坏了身子,须知欲速则不达。你深明事理,我不过白嘱咐一句。”
    内宅藏不住秘密,二少爷和三少爷只要能考中秀才就可以写入大太太名下,成为法理上的长房嫡子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全府。三少爷读书也就愈加刻苦了。
    二少爷被大老爷禁足在外院文轩阁,柳姨娘禀明了大老爷亲自出了垂花门,到文轩阁探望,和二少爷密谈了整整两个时辰,柳姨娘走后,二少爷也收敛了乱七八糟的心思,用功读书起来。
    大老爷甚感欣慰。大太太那头也再没有什么动作,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
    又过了几天,雨澜发现王妈妈神色张皇,行迹颇为可疑,便让晓玉出去哨探。晓玉下午回来,雨澜屏退一众丫鬟,屋里只留下一个晓月。
    晓玉还没说话呢,就是一脸高兴的表情,晓月是个急性子:“你都打听到什么了?赶快告诉姑娘啊!”
    晓玉道:“王妈妈这次真是焦头烂额了。她儿子在赌场里输了六十两银子,收账的泼皮无赖把他打了一顿,打得他好几天下不来炕,扬言要是二十天内还不上银子,就砍掉他的一条腿。”
    雨澜和晓月听得都是一阵解气。王妈妈母子两个没一个好东西,王妈妈仗着大太太陪房李妈妈的势力,欺压主子打骂奴婢就不说了,从主子奴婢身上死命扣银子。她儿子更是不务正业,整日只知吃酒赌钱,就是万贯家财也早晚都败了。这样的人渣不值得一点同情。
    晓玉说道:“王妈妈正四处借钱呢,可她这个样子,谁敢借钱给她。如今她在绿静斋贪不到银子,又拿捏不住姑娘,就嫌咱们这里赏赐太少了。今天她求到李妈妈那里,想叫李妈妈给她换一个赏银给的多的主子伺候。被李妈妈好一顿臭骂!”
    雨澜心想王妈妈真是糊涂了,她是大太太在绿静斋的眼线,自然不会让她去别的地方。
    雨澜沉思了片刻,问道:“装银锭子的匣子、首饰盒子,还有箱笼的钥匙都在你们两个手里吧?”
    两个大丫头一阵点头。
    雨澜道:“若是王妈妈找你们拿钥匙,你们就说所有的钥匙都在我手里,让她直接来找我。”
    晓月诧异道:“这老太婆不会这么没脸没皮吧?”
    雨澜道:“人要是走投无路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果然当日一吃了晚饭王妈妈就进了倒座房找到晓玉和晓月,碰了钉子之后又进了堂屋找到雨澜,一开口就借二十两银子。
    雨澜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派温温柔婉约:“妈妈辛苦服侍我一场,难得张一回口,于情于理我都不该不帮你这个忙……”
    王妈妈大喜过望:“还是七姑娘仁厚,体恤我们下人……”
    雨澜摆摆手打断她的话:“王妈妈听我说完。你张口的时间太不巧了。前些日子我手里着实有几两银子,不过昨日九妹妹看上了一匹大红洋缎,她手头银子不够,缺了几十两。你知道的,我和九妹妹感情最好,就把银子借了给她。不过你也不用着急,九妹妹说了,几个月之后等银钱凑手了,一准还我,你若是不急,就等上几个月吧。”
    王妈妈讪讪不已,又胡乱闲扯了几句就灰溜溜地下去了。
    雨澜看她狼狈的样子心中一阵痛快:“让我把银子给你打水漂,我还没有白莲花到那种程度!!”
    雨澜叫晓月晓玉看好了值钱的东西,就呆在一旁静观其变。
    上巳节转眼就到了。前一天延庆郡王府就派人送来请柬,邀请老太太、三位太太以及众位姑娘去京郊南山杏子林观赏杏花。延庆王妃将在杏子林置酒,大会京城众位贵妇贵女。
    延庆王府与杨府关系非比寻常。延庆王妃,就是杨老太爷的嫡出女儿,雨澜的亲姑姑。
    大楚太宗朝以来,几经清洗,宗室子弟凋零殆尽。太祖一脉十余个皇子死了个干净,如今只剩下晋王叶邑辰一棵独苗,秦王一脉也是半斤八两,千顷地里只留下叶枫齐一棵苗。太宗这一支虽然得以承嗣大统,但长子早殇,次子又患有精神疾病,便由三子继承了皇位,也就是当今的正统皇帝。
    延庆郡王母妃位分卑微,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便从小养在景仁宫贤妃名下。贤妃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也就是说,延庆郡王是与当今皇上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因此正统皇上刚一即位,就下旨封他为延庆郡王。延庆郡王身份贵重,却深通韬晦之道,整日浸淫于书法之中,超脱朝局之外,反而更受皇上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