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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这人是谁?她察觉并不是晋王。
    那人忽然朗盛大笑:“哈哈哈哈哈,皇上亲临主持沈将军的婚事,顾丞相与王大将军皆在场,怎么能少了老臣?”
    穆荑觉得声音不太熟,不知道是谁的。
    皇帝隐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发话,语气带笑道:“原先是要邀请国舅作为上宾的,可惜太后染疾,国事多交移国舅操劳,您为国事所耽,几日几夜未能正常入眠,朕顾念您的舅身体,只盼您多加休息,便不叨扰了!”顿了一下,皇帝又道,“不过,国舅既然来了,便一同上座,吃这顿喜酒吧!”
    穆荑感觉手中的红绸动了一下,听见沈择青朝管家吩咐,命管家摆上席请国舅入座。
    然而国舅微微讽笑:“吃酒倒是不必了,既然没有请帖,老夫也无份子入座不是?”国舅一番看似开玩笑的话扫得在座之人皆无颜面,但他又哈哈大笑,“今日老夫过来,着实有一桩心事耿在心底,闷得慌了,还请皇上、顾丞相及沈将军念着老夫确为国事劳累,无从排泄,又心直口快的份上,不计较老夫的不请自来吧!”
    “国舅到底所因何事?”皇帝发问。
    这时候管家亲自抬了太师椅过来,请国舅入座,国舅虽不入席,但坐一坐还是有必要的,因此也大大方方地掠了袍角入座了。
    “这件事实乃与沈将军有关了,沈将军丰神俊逸、一表人才,原是老夫心目中的好女婿啊,老夫原还想着收做乘龙快婿配与我那三女儿的……”
    沈择青诚惶诚恐拱手揖拜,“国舅大人抬爱了,沈某一介莽夫,岂能配得起三小姐金枝玉叶的身份!”
    国舅叹息:“唉……沈将军既已成婚,此事揭过,不提也罢。然而有一事,老夫确实耿耿于怀。当初为了给小女择婿,老夫冒昧调查沈将军的身世,忽然发现……许多诬陷沈将军出身的不利传说,甚至还声称有证据的!”
    穆荑察觉国舅的脸面都从皇上身上转移,正对着沈择青,因此声音都洪亮了几分,“如今沈将军已入朝领禁军将领之衔,又蒙皇上隆恩降旨赐婚,据说不久还要随明远侯北上戍边……可见沈将军确实为国之栋梁,受陛下所倚重。沈将军为陛下左右手,为陛下办常人所不能担之事,更应与陛下连结一心不容有嫌隙,否则不办则已,一旦出师未捷引祸更大啊。呵呵,老夫实在担心有人利用沈将军的身世攻讦陛下与沈将军的关系,因此赶忙来报,防患于未然!”
    “所谓关于沈将军的身世传闻是何事?”皇帝皱眉问,对于国舅的突然闯入又吊足了胃口实在没有耐心。
    作者有话要说:阴谋上演(晚上抓虫)。
    这个文写作的过程中的确有很多不足,可能我很长时间没写文了,对言情小说的敏感度缺失,很容易写到一半就没气了,现在我在转型,尝试使用技巧来写作而不再凭以前的一腔热情。
    非常感谢到现在还在支持并给我撒花鼓励的读者,谢谢游手好闲妞的手榴弹,虽然有点卡文,但待会儿再发一章。
    第42章 四十二
    小良站起来,未受过礼教的她不懂何为僭越,一双眼睛乌溜溜的直盯着眼前的晋王瞧,只见他负手而立,朝服加身,身量很高,堪称伟岸,长冠束发,面目英俊逼人,尤其是那一双刀裁眉和那双锐利的眼,似细长又似炯炯夺目,深邃而昳丽。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比戏台上那些画出来的俊人都要自然雕琢美貌三分,也许是她没见过世面,因此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只是眼前之人,的的确确令她震惊了。
    穆荑暗使眼色,生怕良夫人冲撞了王爷,谁知小良看得认真,目光放肆而无辜,收都收不回来。
    晋王负手缓步向前,在小良面前停下,勾唇微笑,“觉得本王好看?”
    小良忽然脸红了,低下头,但又忍不住偷偷瞅了他一眼,“王爷生得真俊,我原以为王爷是不惑之龄的大叔……”
    穆荑冷汗涔涔,却听闻王爷哈哈大笑,伸手撩了小良额前的发,挑着眉道:“难道……你喜欢不惑之龄的大叔?”他的话有诱哄的意味,似撩拨乖巧的小动物。
    苏公公在拱门出向穆荑递了个眼色,穆荑便告退出去了,出到门外她道:“良夫人未受礼教,我担心……”
    苏公公一笑:“姑姑就不用担心了,府中的女人呆久了都变得一个样,王爷兴许更喜欢天然未雕琢的呢。”
    “说的也是。”穆荑叹息,但还是担心,不想临出府前还出什么岔子,王爷的性子,她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她如履薄冰。
    “苏公公,前几日托您递上的苡茹的司事簿王爷有何说法?”
    司事簿是她每日每月要做的后院杂役安排拟稿,内容包含奴婢的调遣、任务的安排等等,她要走了,得找一位接班人,苡茹是她一年前便找好苦心调/教出来的。
    苏公公道:“您可是要为出府做准备?”
    “是呢。”
    苏公公笑了笑,“王爷看了,说是好极,穆姑姑亲手教导的人自然放心。”
    穆荑笑,拜谢苏公公。然而苏公公又慢悠悠说了句:“可王爷说了,姑姑未出府前,是不轻易换人的,因此这一月,姑姑还得操心后院的事。”
    便是,即便最后一个月也不让她卸任啊,穆荑原以为司事簿过了之后可以放手任由徒儿显伸手了,可现在不让她卸任又是何道理?
    晚上王爷便召良夫人侍寝了,如夫人原指望着小产将养好了刚能下床,王爷会往她那里看一看,谁知如此薄情,直接奔新来的良夫人那里了,照常一顿哭闹,穆荑一阵安抚。
    如夫人道:“王爷是因为新来的那人长得像凉夫人才对她如此特别吗,这才入府两天,还未受礼教便让她侍寝了,想当年我们刚入府谁不是受教了一两个月的礼仪才得以见王爷的!”
    穆荑默默拍着她的背,任由她伏在肩头哭。
    “凉夫人到底有什么好,已经死了四年了王爷还不让提,他自个儿却找了个长得像凉夫人的回来!”
    穆荑安抚她的手停顿了。
    “听说凉夫人不就是山野里出来的贱籍,父亲是侍卫,母亲是青楼的女子么?说白了也就是一个狐臊猸子,她娘是花魁,不就因为她长得像她娘才得王爷喜欢,那种美貌也是带着青楼女子的低亵的……”
    穆荑忽然狠狠甩了如夫人一巴掌。如夫人愣住了。
    她语气平静无波但非常威严地道:“这一巴掌是按王爷的规定处罚的:后院之人,即便是太妃娘娘也绝不能说凉夫人的任何一句不是!”同时,任何人也不能触犯她维护小凉的底线!
    穆荑不再安抚如夫人,起身恭敬施礼,后退三步,转身出去。
    脑海中浮现小凉临终前的泪眼,她面色苍白,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握住她的手,“穆荑,这府中危机四伏,我终是替你受过了,还好你只是陪嫁丫鬟……愿你往后平平安安不再受坏人追杀……穆荑,我好难受,我明明很爱他,他也对我摘星星摘月亮,可为何仍是保护不了我……穆荑,我疼,不想吃药,让我死吧……”
    那个娇俏明媚如彩蝶般的女子,那个即便有一个馒头也要分给她一半的手足好姐妹,终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殒。
    她很想问问父亲,我们为何要回京城呢,回京城却是面对这样的命运?可惜,父亲也死了,为了他的责任,为了他的道义,还有他的忠心耿耿而死。
    她很想念阿鱼哥,很想念小时候那个天真无邪的年代:他们摘柿子,下水捕鱼、大牛追着他们打……阿鱼哥打了大牛一顿之后大牛终于高看他们一眼,临出门也不忘叫上他们了,他们一起上山抓田鼠、挖野味,后来迷了路被困在山上,几人捉了一只山鸡烤了吃,无盐无油,毛也拔不干净,但你一口我一口轮流咬过去,大伙儿吃得非常美味开怀。
    那个夜晚大伙儿天为被地为席睡下了,她想起沿路看见附近的旷野开有野芍药,入药可好咧,便去替父亲摘几把。
    阿鱼哥迷迷糊糊跟上来:“你为何不睡?”
    她举起野芍药根给他看:“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
    “野芍药,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
    她摘了一朵花拨弄它的花瓣说:“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你会背《诗经》?”
    “我爹爹教我的,他识字不多,但他说这是我娘根据《邶风.静女》给我取的名字,自牧归荑便是从野外采来野芍药的意思,我叫穆荑(牧荑)。”
    “但后面还有洵美且异呢,难道你娘认为你可以像芍药一样美,哈哈哈哈哈……”阿鱼哥笑得很恶劣。
    “你讨厌!”穆荑转了身就走。
    阿鱼忽然上前拉住她的小手说:“芍药,我以后娶你!”
    “我不叫芍药!”
    “嗯,但我说我以后娶你。”阿鱼哥小小的掌心热热的,十二岁的男娃似乎也有点成熟的气质。
    穆荑回头瞅着他,不解问:“你不是喜欢小凉么,天天夸小凉美得像花儿。”
    “唔……但我想娶你!要不,我把这个给你,这是我娘的东西,你信了吧?”他低头从颈间解下玉佩塞给她,“不许弄丢,否则拿你是问!”
    穆荑拿出藏在匣子里的玉佩看了看,小小的羊脂玉上面雕的是一只鱼的形状,那会儿她想难怪他的小名叫阿鱼,原来是母亲取的。
    穆荑轻轻叹息一声,又把玉佩收回匣子中。这玉佩她以前还戴着,入王府以后她就摘下了,从此深藏匣子中,从没戴过。
    翌日,穆荑带着苡茹到良夫人院中,第一天教习良夫人礼仪。
    良夫人长得似小凉,神态也像,但实在没有小凉聪明,怎么教都不会,也不肯上心,实在令她们当奴才的费神。苡茹脾气急,已不是两次偷偷扶额,若非良夫人是主子,她估计早已暴跳了。
    以前穆荑刚随小凉入府时,还是宫里的嬷嬷教习礼仪的,宫里的嬷嬷严格。小凉为了不讨罚学得很认真,掌握得也快,晚上还让她在一旁督导勤学苦练。她那会儿白日跟在小凉身边耳濡目染也学会一些,她自认为不成规矩,但小凉说:“穆荑,你学得比我快,你只是一旁看着都做得比我标准呢。其实你才天生是做夫人的料子吧!”
    “你快别说了,我已是贱籍了!”
    “其实你出身很好,父亲为左金武卫大将军,母亲为荣城郡主,配王爷也不差,可惜了!”
    可惜了……王爷才不会选她!
    穆荑看着良夫人,总不由自主想起小凉,想起她的一颦一笑、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同她说话。
    待良夫人摇着手绢莲步轻移走了一圈抬头问她:“姑姑,行了么?”她才回过神来,穆荑道:“可能……还需再练练!”
    良夫人已经走了十几遍了,顿时有些丧气,扭着手绢道:“是不是姑姑教的方法不对呀,为何我怎么走都不得要领?”
    苡茹是很维护她的,顿时有些气愤,但还是隐忍着说:“姑姑,我去命丫鬟倒些茶来,想必夫人走得久了也渴了。”而后未等她答话便忍着气出去了。
    唉,苡茹太年轻,性子还需敛敛啊!穆荑有点担心苡茹的将来,不过她终究是要走的。
    穆荑道:“莲步讲究直线,款款步移,双臂自然舒展,左右轻摇,身姿如柳,婀娜婉转。门外有回廊,要不,夫人在回廊石椅上走走,可利于塑造直线?”
    良夫人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她还是十六岁的小丫头,又在山间长大,有新奇的玩法当然高兴。
    穆荑带着良夫人出去,让良夫人跨上长条石椅,石椅不高,外围有扶手,一旁又有她候着,不会有事,可走着走着,也不知是谁通报一声:“王爷驾到——”
    良夫人心急回头,前脚一扭便摔落下来。
    穆荑本听闻王爷来了已做好行礼准备,待听闻惊呼声时伸手已来不及了,良夫人扑了她一个满怀摔落到地上。
    穆荑垫底,头部撞击地板硬的生疼,她有一瞬间发懵,头和全身都麻麻的,动弹不得。良夫人已经从她身上爬起来,但不知是脚扭伤了还是哪里伤着了,坐在地上哭:“哎呀,好疼,疼死我了!”
    王爷箭步冲上来扶着她:“怎么了,哪里伤着了,让本王看看?”
    良夫人咬着下唇委屈地哭:“手和脚都伤着了,手肘磕破了,脚踝崴着了,都怪穆姑姑,我原本不要练这些,她非让我学,还让我出来回廊走直线,这会儿就摔着了。”
    苡茹正好过来扶穆荑,听闻此言生气道:“别的夫人学几遍就会了,良夫人学了十几遍都不得要领,还怪我们姑姑教不好?姑姑,姑姑,你怎么样,没事吧?”
    穆荑被她扶起,摇摇手,抓着苡茹道:“别……教不会夫人的确是我们奴才的错。”
    良夫人不跟苡茹置气,但是对王爷撒娇:“哎呀,人家不想学了,真的不想学了!”
    穆荑正想温声劝说学习礼仪是每个夫人、尤其是皇家女人的必修功课,谁知忽然听到晋王道:“那就别学了,本王也不喜欢束手束脚的规矩,良儿这样就很好。”
    小良满意了,靠到晋王怀里,虽然不吭声但分明拿挑衅地眼神看了苡茹一眼。
    穆荑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压下去,并且握住自己徒儿的手压下她顶撞的脾气。
    事后晋王好言温存良夫人一番,苡茹扶穆荑回房上药,苡茹道:“那个良夫人,真看不出来,以为很单纯,谁知越来越无法无天!”
    “谁得宠些都这样,后院的女人都有几分骄傲。”穆荑轻声叹息,拆下厚重的发髻散开青丝,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
    “姑姑你没事吧?”
    “没,往后我不在时你可要收敛自己的脾性,我们是奴才,就是奴才,主子想怎么样都可以,记住了么?”
    苡茹有些伤心:“姑姑,你真要走么?”
    穆荑点点头:“我的卖身期约到了,自然要走,你往后也要走的,我们都是宫女,唯一不同的是不守在宫里而守在王府而已,没必要留在这里。”
    穆荑正说着话,苏公公忽然来传:“穆姑姑,王爷有请!”
    穆荑应一声,只得快速盘了发,苡茹再搭把手帮她整理钗鬓,迅速收拾好出门。穆荑以为是去良夫人那里,谁知却是直走王爷的寝室,也就是这座王府最尊贵的前院。
    晋王刚下朝,正令两个婢女给他易服,穆荑走进去不便,在珠帘外跪着:“后院掌事穆荑,给王爷请安!”
    晋王瞥了一眼,依然张开双臂令两个婢子给他易服,系了右衽暗绳之后准备上腰带,晋王忽然道:“你们都退下吧,穆姑姑给本王系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