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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
    “你先上去,快。”林笑棠完全是一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郭追无奈,只得站起身,白起等人探出身,牢牢的抓住郭追的手,连拖带拽,将郭追弄上了飞机。
    “小七,该你了,快。”白起大声喊道。
    林笑棠用车上的一根铁棍抵住油门,又找了另一根棍子和绳子将方向盘固定好,这才艰难的从驾驶位转移到副驾驶位置。
    董嘉怡透过机身舷窗看着这惊险的一幕,脸色变得煞白,想要闭上眼睛,但心中却是在按捺不住对林笑棠的牵挂,睁大眼睛,牢牢的盯着林笑棠的每一个动作,林笑棠又从副驾驶挪到第二排的位置,这个位置正好和登机门基本保持了平行,林笑棠站稳以后,缓缓的伸出了双手。
    白起和猜霸再度探出身子來,好不容易才接触到林笑棠的双手,“再往上点。”白起艰难的喊道。
    董嘉怡的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握在手心,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跳动,机舱中的人也屏住了呼吸。
    忽然,吉普车毫无征兆的跳动了一下,方向顿时跑偏,林笑棠的双手从白起和耿孝正的手间划过,重重的摔回到后座中,猜霸惊呼一声,沒敢松手,直接跳进了吉普车中,吉普车一溜烟似的拐进了跑道的右侧,消失在浓浓的硝烟中。
    众人一阵惊呼,董嘉怡只喊了一声,“小七”,立刻昏了过去。
    白起用英语冲着帕克喊道:“他沒上來,保持速度,他会赶上來的。”
    帕克大惊失色,“不行,跑道就这么长,再不升空,我们都走不了了。”
    “那怎么办。”白起怒吼道。
    “我们只能先起飞了,日本人就在身后,我们不可能再调转机头,重來一遍了。”帕克无奈的回答道。
    “不行。”白起挥舞着拳头就冲向驾驶舱,被几个人牢牢抱住。
    郭追的脸色更苍白了,一巴掌反手抽在自己脸上,“都他妈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受伤,老板就不会拖在后面了,让我下去,我是老板的随从,我要跟着老板。”说着,用手不断的狠狠拍打着机舱地面。
    董掌柜掐着董嘉怡的人中,好半晌,董嘉怡才悠悠醒转,醒來后第一句话便是问:“董叔,我刚刚是做梦,是吧,小七上來了,是吗。”
    董掌柜哽咽着不敢回答。
    董嘉怡的脸色状若死灰,兀自摇摇头,自言自语道:“你骗我,你骗我,他一定上來了,他跟我开玩笑呢,一定是藏起來了。”
    董掌柜吓了一跳,用手拍着董嘉怡的手背,“嘉怡,大小姐,你别吓我,你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好一会儿,董嘉怡的眼神才渐渐转为清明,可随之而來的便是伤心欲绝的哭声。
    飞机终于挣脱了地面的束缚,冲进了满天的云霄。
    白起挣脱了众人的阻拦,慢慢站起身,脸上的怒火也渐渐消退,他走到驾驶舱门口,帕克回身看是他,下意识的一躲,白起摇摇头“伙计,我不会再动手了,但你要帮我一个忙,用你们的电台立刻联系远征军总部,或者是腾冲空军基地、或者是重庆,越快越好,求你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与虎谋皮的独立军
    吉普车似乎是撵到了什么东西,车身猛的一歪,林笑棠被甩回到后座的车厢中,还沒等他再度起身,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便径直压了上來,将林笑棠压得好悬沒岔过气去,等看清楚身上人影的面孔,林笑棠不禁叫出了声,“猜霸。”
    猜霸被林笑棠的手肘硌了一下,疼的面容都有点抽搐,两人一愣神间,吉普车便向着岔道直开了过去,渐渐偏离了飞机跑道。
    林笑棠这才醒悟过來,赶忙跳到驾驶座上,猛打方向盘,这才避免了吉普车一头撞上路边的水泥护栏。
    两人轻出一口气,耳边却传來巨大的呼啸声,两人抬头一看,帕克驾驶的飞机从跑道上腾空而起,轰鸣着钻进了黑压压的云团,天空中已经有雨滴飘落下來。
    林笑棠回头看看猜霸,这小子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林笑棠边驾驶汽车边问他,“你跟过來干嘛。”
    猜霸眨着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小姐已经安全了,她最担心的就是你,我不救你的话,她会伤心的。”猜霸的中国话还是不利索,但林笑棠总算能听懂七八成。
    这小子,看不出还挺有情有义,不知道董家和董嘉怡用了什么手段,竟将他笼络的这么死心塌地,但就冲猜霸这份忠诚,林笑棠对他还是存着两份敬意的。
    林笑棠开着车,脑子中却在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一直以來,林笑棠做事情都是谋定而后动,但这次的事情突如其來,也是林笑棠事先沒有想到的,飞机起飞后,等于是离开缅甸的最后一条通道关闭了,日军占领仰光,可以想象,英军组织的防线已经全面溃退,剩下的也只能看远征军将会如何布局了,但林笑棠被心中对这场准备仓促,指挥混乱的战役不抱太大希望,也就是说,指望着远征军和英军近期之内再度克复仰光的希望简直是渺茫之极。
    那现在能去哪儿呢,选择只有一个,再去董家的办事处碰碰运气而已。
    林笑棠开着车,沿着小路向仰光城区的方向疾驰而去,但走了三公里不到,油箱中的汽油便已告罄,两人只好弃车步行。
    两人都穿着便装,猜霸会缅甸当地的土语,林笑棠懂得佤族语言和傣族语言,猜霸的肤色沒什么问題,林笑棠这两天也给晒得黑黝黝的,因此,虽然一路上已经满是日军的部队,但两人小心翼翼的避开盘查,倒是沒出事情。
    经过董家仓库的时候,林笑棠的心念一动,忽然决定拐过去看看,毕竟刚刚在那里经过了一场枪战,班达兄弟在林笑棠等人离开时便和日本人起了冲突。
    这也是林笑棠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日本人怎么会对区区几个佛像产生兴趣,虽然是古物不假,但看那些佛像的雕刻和工艺,除了年代久远些,并沒有多少艺术价值,日本人干嘛花这么大的力气,而且还是通过缅甸独立军的势力來抢劫几尊佛像呢。
    带着这些疑问,林笑棠渐渐走近刚才那片山坡下,猜霸则紧紧跟在他身后,机警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沒走多远,林笑棠拉住猜霸,便躲进了一人多高的草丛中。
    货仓前的平地上,到处都是尸体,就连班达兄弟带來的几辆车也全部被炸毁,手握长枪刺刀的日军南方军士兵已经占据了这片山坡,十几辆重型卡车径直开到了货仓门口,透过雨帘依稀可见士兵们正在忙碌的将货仓中的佛像搬运出來。
    雨水打在褐色的泥地上,红色已经染红了整个山披间的平地,班达和班纳以及幸存的几名独立军士兵就跪在离林笑棠两人不远处的地方,之前的那个鬼子秋上双手握着一把武士刀,两名独立军的士兵已经死在他的手上,身首分离。
    班氏兄弟抬头看着秋上,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嘴里还在不清不楚的骂着什么。
    看到这个情形,林笑棠就知道,独立军是完完全全被日本人利用了。
    此时,秋上狞笑着又举起了刀,随着天空中一声惊雷的炸响,一道闪电如苍龙一般划过天际,林笑棠却在此时赫然看到了秋上手臂上纹着的一个图案,那图案很熟悉,和雷震曾经说过的特别宪兵队的纹身一模一样。
    人头飞起,班氏兄弟如野狼一般的悲号瞬间响起,沒了头颅的尸身半晌才栽倒在地,散发着热气的鲜,血喷出去很远,这些景象却让秋上歇斯底里的大笑起來,双眼闪烁着嗜血的快意。
    “金百合。”林笑棠脑子中第一个反应,便是这个名字,如果自己的猜测沒错,金百合特别行动队已经跟随日军的脚步深入进了缅甸,这和他们在中国战场上的步骤是一致的,这些大否一定有着其不为人知的价值所在,所以才吸引了日本人的注意,但仰光沦陷之前,他们还不敢大张旗鼓的开展行动,所以便通过巴莫和昂山领导的缅甸独立军來充当马前卒,意图将这些佛像掌控在手中。
    林笑棠拍拍猜霸,用手指指不远处山坡下的一个日军搭起的小帐篷,那里堆放着参与搬运日军的武器,从机场逃出來的时候,两人的武器都沒带在身上,这个时候,林笑棠想要将情况探查清楚的话,就必须先找到武器再说。
    山坡中的日军并不多,总共只有五十多人,大部分都在山洞的仓库中忙着搬运佛像,剩下的七八个日军在四周警戒。
    看來,特别行动队还是老办法,就连南方军的作战部队都未必清楚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不用说,这一带区域已经被封锁了,普通的日军部队是不会进入到这里的。
    而这也恰恰是林笑棠的机会。
    林笑棠和猜霸顺着草丛慢慢的爬向帐篷,雨势越來越大,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这也为两个人的行进提供了天然的屏障。
    帐篷里并沒有人來把守,为了更好的保持武器的干燥,日军士兵将所有武器都堆放在了里边,还有两个弹药箱,看來这支特别宪兵队小分队來到这里也是经过了攻城战的惨烈。
    林笑棠递给猜霸一支南部手枪,猜霸摇摇头,林笑棠又给他一支步枪,猜霸还是摇摇头,林笑棠纳闷了,猜霸呲牙一笑,“我不会用枪。”林笑棠险些一头栽倒。
    猜霸的视线在帐篷里扫了一圈,从步枪上卸下來几柄刺刀,别在了腰上,用手指指外边的哨兵,对林笑棠示意,哨兵由他來解决,林笑棠狐疑的打量打量他,猜霸却露出一个笑容,示意沒问題。
    猜霸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大雨中之后,林笑棠拿了一把百式冲锋枪和几个弹夹,口袋里装满了日式的手雷,这才來到帐篷口。
    不远处的秋上恍若一个魔鬼,杀戮已经激起他内心的全部兽性,不一会,班氏兄弟的几个手下便全部被他砍去了脑袋。
    秋上杵刀于地,轻蔑的看看班氏兄弟,擦擦脸上的雨水和鲜血,口中却用日语说道:“再给你们两个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们肯协助我们找到剩余的佛像,我们依然是合作伙伴,如果不同意,那……。”秋上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地上的尸首,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班达用血红的眼睛看着秋上,“佛像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你说过,之后都会归还给新的缅甸政府,这是你们亲口对昂山将军许诺的。”
    秋上叹口气,“沒错,我们是答应过,但现在的缅甸虽然已经脱离了英国人的控制,但这场战争还要继续打下去,我们凭什么将你们从英国人的手中解救出來,难道一点点报酬你们还要斤斤计较吗。”
    “所有情报都是我们提供给你们的,包括英国和缅甸政府的计划,以及所有的参与人员的名单,还有具体实施的董家,虽然他们并不了解整个计划的内容,要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情报,你们会这么顺利的找到佛像的所在吗。”
    秋上狞笑起來,“以后的缅甸将会是全新的国家,将会并入大东亚共荣圈的势力范围,就算你们不帮助我,我们迟早也会找到其他的佛像,这一点,相信你会很清楚。”
    林笑棠摇摇头,缅甸独立军和日本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表面上看來,缅甸是脱离了英国人的统治,但日本人呢,他们会比英国人更加贪婪,更加血腥。
    林笑棠沒再理会秋上和班达的谈话,而是悄悄的潜出帐篷,偷偷的躲进了仓库旁边的草丛中,静静的掏出所有的手雷,全部拔掉保险,消无声息的扔进了货仓中。
    林笑棠一个鱼跃,闪身藏进山坡的一块巨石后面。
    片刻之后,仓库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山石和着雨水倾泻而下,瞬间便将佛像和参与搬运的日军士兵掩埋了起來,整个仓库变成了一座庞大的坟墓。
    林笑棠从草丛中站起身來,一个精确的点射,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三明日军士兵击毙,大步从草丛中走出來,枪口指向满脸惊愕的秋上。
    此时,猜霸也从雨雾中慢慢显现出來,脸上笑嘻嘻的走了过來,身上背着好几支日军的步枪,不用问,剩余的哨兵已经全部死在他的手里。
    ☆、第二百六十四章 困局
    林笑棠和猜霸一前一后,牢牢将秋上困在中央,秋上举着手中的武士刀,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五十人的小分队,转眼间便全部报销在两个人的手中,这让秋上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來。
    “你们不是董家的人吗,怎么又回來了。”秋上结结巴巴的问道。
    “不回來,咋呢么看得到这么一场精彩的大戏呢。”林笑棠摆弄着手中刚刚打光了子弹的百式冲锋枪,边说边换上了一个崭新的弹夹。
    林笑棠说的是标准的日语,这让秋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到底是谁。”
    林笑棠摇摇头,“日本人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在中国是这样,在缅甸还是如此,我真怀疑你们是不是都是穷光蛋托生,要不然怎么会老惦记着人家的那些财产。”
    秋上忙不迭的将武士刀的刀刃架在班纳的脖子上,“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林笑棠并不回答,一个点射下來,就将秋上拿刀的那条胳膊几乎打烂,,接着又是两枪,直接将秋上的两条腿打废。
    猜霸一个箭步跳过來,将班达和班纳身上的绳索解开,捡起两支手枪递给他们,笑着指指秋上。
    班达站起身,咬着牙看向秋上,秋上也确实有点骨气,虽然守鹤腿全部被打废,但竟然连哼沒哼一声,只是脸色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一片煞白,牙关不由得颤抖起來。
    班达蹲下身,将枪口直接顶在秋上的脑门上,“说,今天的事情,昂山将军知道吗。”
    秋上顿时笑了起來,“他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他和你不同,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是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不像你眼光这么短浅。”
    林笑棠忍不住插话道:“我很好奇,你们大老远的跑來,就为了这些佛像,我看不出这有什么价值。”
    秋上撇撇嘴,不屑的看看林笑棠,并沒有回答,而是接着对班达说道:“昂山已经和我们达成协议,光复仰光之后,我们会帮助他成立新的政府,无论如何,他将是新政府的最高军事领导人,我们将提供全部的军饷和装备,你可以想象一下,未來的缅甸将会是谁的天下。”
    班达不声不响的听着,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枪口慢慢的从秋上的额头滑落,这让林笑棠有些诧异,难不成他还真的想放过秋上这个人不成。
    班达说了两句土语,班纳应声回答了一句,这让林笑棠顿时警觉起來,手中的枪口也猛的提了起來。
    只是沒想到的是,班纳却径直跑到帐篷出,抱了一个汽油桶回來,同时将所有剩余的手雷和炸药都搜集了起來。
    林笑棠和秋上不明所以的看向班纳,班纳将所有的汽油都泼洒在这片山坡间的平地上,汽油和雨水混在一处,流淌在平地上的每一寸土地上。
    而炸药则全部埋在了货仓的山坡下。
    班达招呼着林笑棠两人退到远处,秋上似乎隐隐约约的意识到班达想要做些什么,张开嘴大声呼叫,却被班纳临走时一脚踢晕过去。
    班达和林笑棠找了一处开阔地站好,冲班纳点点头,班纳掏出一个军用打火机,点着后远远的抛出去。
    凭空出现在雨中的火焰就像是拥有生命一般,肆意得在平地上被雨水冲刷出來的沟壑中來回奔驰,秋上拖着两条残腿爬來爬去,身上的衣服被火焰烧着了好几处,这个时候,他才发出绝望的叫喊声,就连猜霸都有些不忍了,扭回身不再看。
    班达则偷偷打量着林笑棠,看到他整个人还是平静如常,不带一丝波动,顿时有些诧异。
    不一会,秋上的全身都被点燃了,化作一团在地上不断爬动的火焰,声音也越來越小,直到终于沒了声息,成为平地上火焰的一部分。
    所有的尸体很快都被烧成了焦炭,火势烧到山脚下,引燃了炸药和手雷,持续不断的爆炸将整个山坡都炸塌了一部分,山石、泥土和着雨水倾泻而下,将货仓和平地全部掩埋的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
    林笑棠扭回身看看班达,竖起大拇指,班达却沒來由的脸庞抽搐了两下,回身看向那片被泥土覆盖的土地,长久无语。
    班达沒有想到,和日本人精心策划的这个计划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从秋上刚才的言辞中不难发现,缅甸独立军的高层对日本人的这些动作并不是完全不知晓,但他们还是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方法,一想到那些已经掩埋在泥土下的佛像和死去的兄弟,班达便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种被出卖的感觉,愤恨、悲怆油然而生。
    林笑棠拍拍班达的肩膀,“快走吧,这爆炸声音不小,日本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班达这才醒悟过來,黯然的点点头,倒着班纳扭头就走。
    林笑棠沒好气的叫住他,“喂,我们呢。”
    班达有些糊涂的站住脚步,“哦,还沒谢谢你们,多谢了,日后有机会一定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林笑棠哭笑不得,感情这缅甸人还是个吃完擦擦嘴拍屁股走人的主儿,“别,你现在就能报答,我们想离开缅甸,你有什么门路吗。”林笑棠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班达犹豫了一下,跟班纳交换一下眼神,最终点点头,“那好,你跟我们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