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念雁身边,正是她儿子,此刻的他额头包裹着纱布,可是却精神抖擞,随着母亲诚挚地拜了下去。
“如果不是主人大恩,我和承志从此恐怕就要天人相隔了,这份恩情,念雁和承志这辈子做牛做马必报答主人。”
“起来吧!”陆不弃也就是拗不过这母子,要不然他也不会让她们这么跪着:“从你们母子都是大名来看,你们出身应该还不错吧,怎会沦落至此?”
念雁依然跪在地上,表情有些凄婉:“回主人的话,夫君家虽说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在记博郡也是有点小产业的白身户……只可惜遭了小人,公公和夫君都被害死,我们母子也被人卖给了奴隶贩子。”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记博郡……离这似乎距离不近。”陆不弃心中微动,看来和奴隶贩卖可不一定就近原则。
见陆不弃一再要求起来,念雁才拉着承志站了起来:“回主人的话,记博郡在云泽南边,属于海口州所辖,跟洪山郡相聚恐怕有上千公里。”
陆不弃恍然:“你们母子能被带了这么远,碰上我们也算是一种缘分。或许你们心中还有些心结和仇怨未了,不过现在你们母子也没有能力,就先别去想了。”
念雁连忙点头:“主人放心,我母子没有什么想法,能够守在一起,好好生活,为夫君家留下一点香火就心满意足了。”
“恩,天把你们买下的手段有些激烈,可我也不是什么有多大权势地位之人,只不过是个小小的铁匠而已。”陆不弃额首:“买下你们母子,也不过是正好需要人手,我的铁匠铺子里需要一个人看店,还需要个小工学徒……承志的心性足够坚韧也能吃苦,做小工应该没问题,不过念雁你是否懂得基础的算数和买卖之道?”
念雁连忙躬身:“主人放心,夫君家曾经做过点小本生意,念雁也帮衬着整理过账目,只要不是太大的场面,都能应付。”
陆不弃点头:“我看你知书达理,谈吐得当,想必也能应付。那就这么定了,你们母子好生休息去吧,西厢那两间房就是你们母子的。”
念雁却是一惊:“主人,那房间太好了,我们母子是何身份,哪能住那等卧房,随便给我们母子一间下人的房间就可以了。”
陆不弃摇了摇头:“在我三不居,下人的房间就是这样。而且承志也不小的,该独立了,所以才让你们娘俩分开来住。”
念雁依然面露纠结,她是从那件卧房走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她还心疼弄脏了那崭新的薄毯。
龙不离应声道:“念雁,你无需矫情,既然入了三不居,不弃的话就是命令,无需置疑。你母子只许日后好生帮助不弃做好铁匠铺的事,平日多帮衬打理下三不居的卫生和环境,就行了。”
感动的流水滑落两颊,自从跟儿子沦落成为奴隶,她就没有奢侈过能过上什么好日子,她只是祈求老天爷能让她们母子分开。
原本在她被单独买走的那一刻,她已是万念俱灰,可却没想到,老天爷真的开眼了,不但横空降临一个菩萨心肠的主人,救下她们母子,还对她们如此宽仁。想到这,念雁又是盈盈下拜:“主人恩义,念雁这辈子也难报,也谢过两位女主子,以后但凡有什么粗活重活都可以让我母子干,我们什么都能做,”
“起来吧,别动不动就下拜,三不居不兴这套!”陆不弃抬了抬手:“先下去休息吧!”
“是!”念雁连忙起身,拉了下承志,却没想承志却没有动,而是定定地站在那,死盯着陆不弃,仿佛在内心一笔一笔描摹陆不弃的样子。
念雁心头一紧,毕竟奴才下人这样直视主人是非常不敬的,连忙揪了下承志:“还不赶紧谢过主人,退下休息?”
承志却是摇了摇头,依然执拗地盯着陆不弃看……
在念雁心中焦虑间,陆不弃却是站了起来:“承志,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承志的脑袋随着陆不弃的起身而缓缓抬起,就那样仰视着陆不弃,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主人,我……我一定会很争气!”
念雁捂嘴间,又是悲泣出声,陆不弃却是嘴角微翘:“我知道,不过争气不是说说而已。”
承志点头,腰杆挺得笔直:“你就看着吧!”
“恩,我看着!”陆不弃的目光淡然,却是将承志心中的坚定看在眼里。
在念雁和承志母子二人退下去后,龙不离在旁说道:“不弃,你今天的作为真的让我很意外。”
陆不弃回首:“怎么?”
“在我看来,你是个冷静沉着的人,做事目的性很强,不应该会如此冲动地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手啊。”龙不离嘴角带着一丝玩味:“当初的我,被黑鄂鬼虎追,要不是正好窜到你呆的地方,恐怕你都不会出手。”
陆不弃轻捏了下鼻尖:“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龙不离翻了翻白眼:“难道我还没念雁那么值得出手么?”
陆不弃脑门都是黑线,这女人在想什么:“你当时看似危险,却并不危险,而念雁……我不出手,她就死了,那么承志就彻底成为孤儿了。”
不悔在旁轻声说道:“是啊,那个男子好暴虐,只是被撞了下鼻子,抽刀就要杀人。”
“在他们的眼里,奴隶的命跟鸡狗的命没有什么区别。”龙不离冷然道:“不过不弃,你怎么也不算是一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这个世界那么多奴隶,你也解救不过来。”
“这个问题你很纠结?”陆不弃反问龙不离。
龙不离点头:“当然,我觉得现在你已经习惯把我也当你的小妹指使了,虽说我在洪山郡呆的这些日子,也没什么事,寄居在你这,帮你做点事也没什么,我好歹得知道我辅佐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吧?”
陆不弃微微耸肩:“这个理由很有些牵强,不过你真想知道原因,那我就告诉你……”
“是什么?”龙不离好奇地盯着陆不弃。
陆不弃轻捏了下鼻子:“因为当时我想到了我父母,她们也是这样被人卖出去的,我想能将她们二人都买掉,而没有拆散她们的人,虽然算不上是个善人,总归也算是有些良知吧?”
龙不离表情变得郑重了许多:“原来是这样……”
“我觉得不弃大哥今天做得很好啊!”不悔在旁轻笑道:“我挺喜欢承志的,只要大哥愿意培养他,他以后已经会很有出息的。而且那念雁姐姐也好懂事的样子,肯定能帮大哥做许多事……不像我,现在还得天天去书馆听课。”
见不悔似乎有些懊恼,陆不弃说道:“不悔,你能帮我做的许多事,念雁这辈子都是做不了的啊。”
不悔眼睛一亮,宛若找到了生存的方向:“是什么啊?”
陆不弃摊了摊手:“保护我啊,就像陆力行他们来找我麻烦一样,你和不离都可以勇敢的站出来保护我,而且你到书馆学到了一些很有道理的话,还能警醒我和激励我啊。”
不悔脸上的笑越发的迷人,而龙不离在旁怪笑了下:“还有一件事,是别人都比不上你的,我也比不上。”
不悔诧异:“什么事啊?”
“帮他洗澡啊,这可是要最亲密的女奴才能做的事哦!”
陆不弃再次沉默,而不悔却是恍然间兴奋道:“是哦,不悔是不弃大哥最亲密的女奴哦。”
顿了顿,不悔看向陆不弃,美丽的大眼睛闪着喜悦的光芒:“不弃大哥,夜深了,我们洗澡去吧?”
第五十六章 生活起始
次日凌晨,寅时末,陆不弃的一声虎啸,无疑又将不少人从睡梦中惊醒。
不过许多人却只会以为是自己做了噩梦,而就算知道是三不居中传出来的,可也没有人敢来找麻烦,毕竟在寻常人看来,能将老虎当宠物养的人岂是善辈?
其实龙不离有针对陆不弃练功时所发出的虎啸声置疑过,却也得知,五禽仿生拳虎啸桩的真髓,就在于这一声气盖山河的虎啸。
许多初练者,在没有掌握虎啸桩真髓之前,以虎啸桩的姿势根本不可能发出这么洪亮的啸声,顶多发出如公鸭般的嘎嘎叫。
这是牵引浑身气息,能引起走向跟颈椎相合的任督二脉共鸣的绝佳方式。不仅仅对于勇力的修炼有帮助,还能刺激任督相通,早日达到沟通阴阳天地桥的内家拳的高深境界。
当陆不弃一整套五禽仿生拳演练完毕时,已经是卯时中,在院子旁那颗有些年头的桃树下,承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而在他旁边,则是一脸拘谨的念雁。
从熊势桩中平复了气息的陆不弃走了过去:“吵醒你们了?”
念雁连忙垂首:“是我们不懂规矩,竟然比主人还晚醒,还请主人责罚。”
“请责的事就不要说了。”陆不弃微微擦拭着身上的汗珠:“以后你们卯时末之前能起来就行。”
“是……”念雁表情依然拘谨,恭恭敬敬:“主人,厨房里没有材料,我也无法做早餐……”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陆不弃轻笑:“家里还没有请厨子,我和不离不悔也都不擅长这方面的事宜,也就没有采购什么材料……这样,我这里有些钱,你先拿着,以后你就负责去购买些早餐。”
念雁错愕间却是接过钱票,一看面额更是吓了一条,这动辄就是一千刀:“那……我每次买了些什么,用了多少钱都会记着,富足的……”
“这点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陆不弃轻笑:“去吧,早餐记住多元化一些,就这东街那几个铺子都走一遍。每样买上一点,不离和不悔都喜欢吃河鲜饺,那个可以多买点。”
“是,那我先去买早餐!”念雁表情微动,却是垂首离去,不过走之前却也多少有些担忧地看了下儿子。
念雁担忧的,自然不是儿子会有什么危险,而是担心儿子会说错话,做错事惹主人家不高兴。
“想学?”陆不弃看着承志,对于这个小子,陆不弃其实颇为满意。虽然身子骨看起来很瘦弱,可是昨日他却证明了他的潜力不错,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将母亲驮出奴隶市场,当时陆不弃就已经决心培养下他,
承志原本还在心中琢磨怎么开口,当下欣喜若狂地连连点头。
“我可以教你,包括力诀!”陆不弃说道:“不过……不是现在。当然,以后我练功,你随时可以在旁边看着。”
承志已经很是高兴了,这简直是他天大的福缘,当下再次跪拜叩谢。
当念雁回来的时候,龙不离和不悔也已经起身,并洗漱完毕,五人在前院偏厅里面吃早餐。陆不弃却发现,念雁分给她和承志两人的只是两个白馍,而且在摆设好小半桌子的吃食后转身就退了开去。
“回来!”陆不弃微微皱眉,声音有些微怒。
念雁身子一颤,手中的白馍都掉了,回首就跪了下去:“主人,念雁没有贪一分钱,在河鲜饺的下面有这次购置用钱的清单,纸笔我是在前厅几案上取的,又放回去了……”
见念雁一幅犯了多大过错的样子,在龙不离和不悔错愕的目光中,陆不弃心头微叹,却是声音放缓:“起来吧,我又不是说这个……念雁,三不居中,只要不是不孝不义者,就没有这些苛刻的高低贵贱之分。既然买了这么多吃食,你们母子就一起吃便是,无需刻意回避,更无需只拿最差最少的分量。”
见念雁依然一幅茫然的样子,不悔已经离桌,将承志拉了过来:“承志,你就乖乖地坐到这吃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还在长身体呢。”
陆不弃轻捏了下鼻尖:“既然到了三不居,就按我三不居的规矩来。念雁,你还不起来,难道想等我把你酿俩驱逐出去么?”
念雁身子一抖,连忙起身:“这……”
“不用这的那的啦!”陆不弃招了招手:“好好吃东西,回头好好做事,把吃用的给我赚回来就是!”
念雁也算是坚强的女子了,这个时候却又忍不住抹眼泪,龙不离在旁笑道:“既然入了三不居的门,就听不弃的话就是。以后你们母子就把这当自己家,只要心里把不弃当主子,其他的繁文缛节可以搁置一边。是这个意思吧,不弃?”
陆不弃点头:“吃了饭后,不离送不悔去书馆,我们就先过去铺子里,回头巳时初,不离来铺子一趟,陪我去一趟陆家内堡。”
“去陆家内堡?”龙不离表情有些错愕:“你这店铺刚开张,那么多订单你不老实打造你的武器,去那干什么?”
陆不弃轻捏了下鼻尖:“昨日陆鹰从都代表陆老爷子来贺了,我要是连回访都不做,就太傲慢了些。他陆家可以将我捧到天上,也随时可以把我摔到地下……”
不悔陡然脸色一冷:“他们敢!”
陆不弃说道:“不悔,你不用激动。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陆老爷子对我也算有赐姓之恩,又有维护关照之意,如果我连基本的礼节都不懂,我自己都要滚出这三不居了。”
龙不离点头:“不弃,你说得有道理,那索性我们三兄妹一起走一趟吧,这样也显得重视一些。”
“不悔不是要听课么?”陆不弃疑惑地看向龙不离。
“老先生很好说话的,再招呼一声就是。”龙不离看向不悔:“妹妹,你想不想去。”
不悔连连点头:“还是跟着大哥好玩,书馆太闷,虽然先生说的话都很有道理。”
早餐后,陆不弃打了辆马车,将念雁母子一起来到了铁匠铺。
“我的铁匠铺,可其他的铁匠铺子有些不一样。”在马车上,陆不弃跟念雁提前知会了些事情:“我只负责打造武器、暗器和铠甲,其他铁器不接。而且因为业务太满,只接受预订,每一件武器铠甲需要交纳一万刀的定金。每月预订只有二十个名额,且需要三个月之后才能取货,对方嫌贵或者麻烦的,你就建议他去别家。”
念雁是个很聪慧的女子,当下额首:“我明白了,那这工作量并不大,我恐怕会有不少富余时间……”
还有人嫌弃工作轻松的?陆不弃轻笑:“你有富余时间,就多鼓励下承志,照顾一下他,因为我给他的任务会很重很重。”
念雁眼角闪过一丝心疼,可口上却应道:“主人尽管吩咐他做就是,他现在能吃饱睡好穿暖,也该做些粗重的活。”
“恩,主人,我不怕苦不拍累!”承志的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显得精神了许多。
“希望你等下还能这么说。”陆不弃淡然说道。
马车很快停在了“华夏精工”前,陆不弃只是将靠东边的两扇门打开,反正西侧的也是空的,没必要打开来招灰。
“承志,你的任务就是拉风箱。”陆不弃一边演示着一边说道:“我在的时候你要拉,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拉,而且必须时刻要有火,保持高温,不要怕浪费煤……你过来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