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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
    回来的人回的话却是有些出人意料:“回大爷,属下等着大爷宫里的管事的大人查了档子了,敬贤皇后原带进宫的那批首饰里头,的确有丹凤朝阳红宝金簪,不过并不止一只,乃是一对,大人即刻去查了库,这一对簪子都没有了。另外档子上还有一个项圈儿,一只五凤钗,一只小金冠和一对耳坠子也不见了。”
    真是混账!这些人怎么保管的!萧弘澄想想就来火,好好的搁在库里的东西,偏就能不见了!不过这东西已经搁了有十几年,这十几年间,先有纯安皇贵妃掌宫,纯安皇贵妃薨后,又是庆妃主理六宫,父皇对这些事不上心,自己当年又小,或许被人弄走了些,想来也不是难事,庆妃拿到这只簪子,眼看这就有用处了。
    不过片刻,又有原本伺候过敬贤皇后的前宫女被找了来,认出这只簪子的确是敬贤皇后的旧物,萧弘澄略一沉吟,心中就有了决断。
    能跟着他来公主府的都是知道机密的人,使起来也颇顺手,萧弘澄也不避嫌,当着周宝璐和静和大长公主便吩咐:“立即找了有手艺靠得住的金银匠,照着这样儿重新做出来,就里头那个字不能要,其他样子颜色都要对得上才是,明白吗?”
    那人重复了一遍,见明白无误了,便立刻退出去办了。
    萧弘澄这样吩咐,静和大长公主和周宝璐便都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了,萧弘澄有心要与庆妃对恃,静和大长公主略作沉吟便没有阻拦。
    保哪位皇子是一回事,如今局势未明,这庆妃的手伸的太长,竟敢哄着她媳妇算计她孙女,实在太不把宗室放在眼里了,如此嚣张,不给她一次教训,这大长公主府也太好欺了。
    静和大长公主站起来:“这时辰也晚了,我老了经不住,先去歇着了。”
    先……去歇着是什么个意思……周宝璐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弘澄笑道:“为着我这点子小事,劳动了姑祖母,实在是我平日里疏忽的缘故,很不应该。前儿我得了几支百年老参,容我孝敬您老人家,就当陪个罪。”
    这大殿下的马屁讨好显然叫静和大长公主浑身舒服,满脸笑容,十分慈祥的样子拍拍萧弘澄的手:“你有这份儿心我就受用了,东西倒是其次。只是可怜璐儿今儿受了这惊吓,你倒要好生劝慰着才是。”
    萧弘澄忙笑道:“姑祖母放心,都交给我。”
    静和大长公主满意而去。
    回过头来,见周宝璐鼓着腮帮子,一脸‘你怎么这样啊!’的表情看着他。
    小鹿的大眼睛会说话,又是害羞又是不满,偏偏还有一点隐约的欢喜,竟然都能表达的清清楚楚,叫萧弘澄一看就知道,嘿嘿,媳妇儿害羞了,可是并不生气。
    他咳了一声,赔笑道:“要不,我们说说进宫怎么办?”
    周宝璐还没控诉完,他就正经了,她也真不好揪着不放,嗔道:“哪有你这样的嘛。你的意思我知道了,下回进宫,我就戴着这只仿的簪子去呗,下一下庆妃娘娘的脸面。”
    萧弘澄一本正经的惊讶:“咦,我是说,我们说说进宫后我开了库你挑首饰的事,庆妃算得什么,用咱们这么特地讨论么?”
    “坏蛋!”周宝璐终于怒的跳起来要打他了。
    萧弘澄接住她小小的拳头,哈哈笑道:“我要给你好东西,反倒要挨打,这是个什么道理?”
    周宝璐气鼓鼓的,偏又忍不住笑出来。
    夏季的夜晚,如此晴朗明媚。
    ☆、第67章 丹凤朝阳
    簪子送到静和大长公主府的时候,正是晚上,周宝璐洗了澡,散了乌油油的头发,换了一身淡黄撒花儿交领中衣和撒脚裤子,预备着要睡了,正坐在床边儿,此时天气热,窗子都开着,周宝璐听到什么在抓窗子似的,小樱也听见了,笑道:“哪个房里的猫跑出来了吧?”
    朱棠听了听:“这是在抓门吧?这猫倒是有趣儿。”
    说着就去打开门查看,萧弘澄一身常服,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毛发蓬松,圆头圆脑的小猫,正拿着小猫的爪子挠门呢。
    虽然萧弘澄眼中含笑,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冷峻,还是把丫鬟们都吓了一大跳,小樱匆匆行了礼,就跑进去,拿袍子给周宝璐穿上,又给她挽头发。
    萧弘澄走进来,只看到她匆匆挽起的发尾,还有衣袍里露出来的领子了。
    心里又开始骂他爹怎么就不肯给他赐婚呢!
    萧弘澄见周宝璐扁嘴,先就开口解释:“因得了簪子,我拿过来给姑祖母,没承想,因晚了些儿,姑祖母已经歇下了,回进去的时候,姑祖母打发人跟我说,叫我直接拿过来给你是一样的。”
    理由很正经,样子却不见得,尤其是这只猫怎么回事?是带着猫去看静和大长公主的吗?周宝璐眼睛里明晃晃的不信,却又是明晃晃的笑意。
    心仪之人这样热情,哪个少女心中不甜蜜呢?
    萧弘澄总觉得他一眼就能看出周宝璐的情绪,见她欢喜,趁势就把怀里不老实的总想爬出来乱逛的小猫递给她:“三弟院子里的大猫生的,被小四小五欺负的乱跑,三弟只得送给我,我又不大会养这种软乎乎的小玩意儿,你替我养着它,好不好?”
    周宝璐欢喜的接过来:“给我的?”
    “嗯!”萧弘澄点头。
    小猫很活泼,也不大认生,呆呆的老实的看了周宝璐半晌,就开始试探的拿着爪子去抓她袖子上的金线,周宝璐摸着它的圆脑袋,大概把它摸舒服了,咪呀咪呀的直叫。
    周宝璐笑道:“这只猫长的真好看,你看她的圆脑袋,看这眼睛的颜色,看这毛发,可美了,这可是猫里的小美人儿,声音也娇气,我以前养过一只大猫,黑色的,一根儿杂毛也没有,名字就叫小黑,可好看了,就是我那年回家过年,青哥儿淘气,在门口掏了个洞,它就从那洞里跑出去,没回来,可气死我了,安哥儿说给我找只一样的,可都比不上我的小黑,唉,真可惜,现在我还能想起它在那颗大槐树底下晒太阳的样子呢!嗯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养它,瞧它这么乖,真讨人喜欢。”
    絮絮的就说个没完,她在武安侯养的那些动物,小鹿、鱼、鹦鹉、小狗……零零碎碎啰啰嗦嗦说个没完。
    萧弘澄含笑听着,安静的看着她,并不打断她。
    灯光下,他的眉目莹润如画。
    然后周宝璐回过神来,顿觉自己离题太远,不好意思,便摸摸猫猫:“呃,我又啰嗦了,说正事吧,那个你说簪子拿到了?”
    萧弘澄笑道:“哪里啰嗦了,我觉得你说话很好听。”
    周宝璐笑,也就他每次都听得进去。
    萧弘澄拿出盒子来:“嗯,今天才送来的,我瞧过了,就是细看也不大分辨得出。你拿好了,到时候别拿错了,倒刚好送上门去。”
    周宝璐皱皱鼻子:“我有那么笨么?哼,小看我!”说着就打开来看,居然是三支簪子摆在一起,周宝璐奇道:“一支真的,两支假的?”
    萧弘澄笑道:“母后本来就是一对儿的簪子,虽说如今流落在外,阴错阳差得了这么一只,偏那些奴才忒实诚,知道原本是一对儿,居然照样儿打了一对,我本来也没料到的,也是我没吩咐清楚,不过拿到手里,才觉得其实是个好兆头,这些奴才,倒是会巴结,我还是赏了彩头!”
    周宝璐听明白了,就不由的抿嘴笑,细细的把三只簪子都看了一遍,果然是分不出来的,两人对着簪子,又不由的说起了当年敬贤皇后的往事,后来的纯安皇贵妃,萧弘澄渐渐长大,皇宫中年复一年的琐事。
    天边渐渐露出一抹鱼肚白,屋里的牛油大蜡烛烧到了尽头,低低的细语和笑声却恍若未觉,周宝璐眉眼飞扬,萧弘澄精神奕奕,待太阳的光芒跃起的时候,周宝璐转头说:“看,日出了。”
    萧弘澄回头看去,阳光染上他的眉眼一片澄澈,他说:“今后,我带你看遍名山大川的日出日落,可好?”
    待我手握江山社稷,你我携手,看遍那山河美景,共享这盛世太平,可好?
    周宝璐笑着迎上他的目光:“好!”
    熙和二年六月二十七,皇帝第七子平安诞生,圣上大喜,晋皇七子生母卫美人为嫔,赏尊号为礼,连跳两级,除了赏生子之功,想来自然也是因着卫美人为圣上所喜的缘故。
    不对,现在应该称礼嫔了。
    朝廷封赏皇七子生母卫美人的旨意一出,帝都自然是议论纷纷,明眼人都看得出,如今帝都宫中风向要开始变了,庆妃独宠多年,到底年纪不小了,今年就要到三十五了,礼嫔正是年轻鲜嫩的时候,容颜倾城,如今又有了皇子,皇上宠爱一点儿也不奇怪。
    而且,礼嫔虽承宠,身后势力却是较弱,她出自四川卫氏长房庶女,家族并不显赫,其父也无官职,这一次礼嫔生子,又晋嫔位,皇上才赏了个六品员外郎的闲官儿给他,也是为了匹配一宫主位的地位,这样的情况下,有些会得盘算的自然能想到,礼嫔既然没有得力的娘家,那想要在宫中立足,宫外的势力难道不需要?
    世家之间要连上拐角亲多么的容易,只要有心排查,七拐八拐,什么亲眷就都有了,一夜之间,礼嫔陡然冒出了许多帝都的亲戚,表姐表妹表姨表姑排着队的往正明宫送礼,热闹非凡。
    礼嫔的娘家亲哥哥也带着家眷进京来了,四川卫氏的长房庶长子,原本在帝都并不是个一个显眼的人物,原本是连顶级世家豪门的边也摸不到的,此时居然也高朋满座,一呼百应起来。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风向之下,礼嫔在宫中却还是十分恭谨有礼的,尤其是在庆妃跟前,那忠心真是表的天日可鉴,虽说在月子里不能走动,可每日遣了宫中的管事嬷嬷去请安,得了东西,总紧着往德庆宫送,三公主四公主那里,自然也是不会疏忽。
    三公主今日才上头的一只绿汪汪的祖母绿的簪子就是礼嫔打发人送的,庆妃见了也觉得好:“倒也亏她有心了,这东西就是在宫里,也算是上上等的了。”
    三公主笑道:“母亲在这里,她有这点孝心也是应该的,也算得她识时务,虽说如今熬出了头了,到底越不过母亲去,若是这个时候就要拿大,母亲就能容得了她不成?”
    庆妃微微点点头,却是教导道:“唉你这孩子,性子也太要强了,虽说女孩儿太和软了白被人欺负,可这要强却不在脸面上,你这话,见识虽然明白,但只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原不该说出来。”
    三公主娇笑着抱了庆妃手臂笑道:“在母亲跟前,自然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可忌讳的呢?若是在外头,这样的话我自然是不说的,当了人,也是赞礼嫔娘娘太多礼了,我可受不起呢。”
    庆妃笑道:“乖孩子,这才聪明,别的也罢了,要强不在口头上,吃了亏,只管想了法子找回来,若是没本事找回来,嘴里说的再厉害,又有什么意思呢?你上回被人下了脸面,我自然会替你谋划挽回,再说了,如今你二哥事事都好,就只差一步儿了,也须得设法,这些事,也只有我替你们筹划着了。”
    三公主奇道:“父皇不是下旨,打发二哥去南边儿坐镇提调边境贸易的事了么?”
    庆妃笑道:“傻孩子,有些事,你二哥不在,也是一样的,只要……”她低声的给三公主说了两句话,三公主便喜道:“原来是这样,还是母亲有智谋。那个周宝璐太讨厌了,我看她这次怎么哭!哼!”
    庆妃又道:“今日你七弟的洗三礼,自然内外命妇都要到的,我打听了静和大长公主也会带她来,到时候人多了,你就去与她说话,叫人都去看她头上的簪子,余下的事,自然有别的人来说了。”
    周宝璐今日特意把那簪子戴的最为显眼,头上除了那簪子,不过是几朵小丁香花陪衬罢了,不过那簪子凤型大,不用特意,其实也很醒目的。
    因是大喜事,宫里已经张灯结彩,处处挂红,外命妇也都纷纷进宫,别说各宫妃的亲眷都是尽早前去请安说话,就是没有亲眷的,到各宫里走一走,给各位娘娘请安,那也是应该的。
    静和大长公主先要去各太妃处走一走,周宝璐也就被太妃们夸了一路,在郑太妃处遇见安国公夫人朱氏,带着小姑子郑翎和安国公原配平阳长公主生的长女郑明珠也在那处说话儿,郑翎见了周宝璐,也就跟着她一块儿往大公主宫里去了。
    郑翎笑道:“哎哟亏得你来的合适,我嫂子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话要跟娘娘说,怕我听到似的,叫我带了珠儿去给各宫娘娘磕头,幸好你来了,我才有个托词,你不知道,我那侄女儿是个哭包,娇气的了不得,半点儿碰不得,也就我嫂子脾气好耐性够,能带着她,我可不耐烦呢。”
    周宝璐笑道:“必然又是你嫂子那娘家的事儿,寻门路,撞娘娘的木钟,所以才不好意思叫你听到。”
    郑翎笑道:“想必是这样了,她也怪不容易的,亲兄弟亲妹子都平常的很,嫡母又靠不上,只得往这边儿寻门路,手里又没什么钱,办事儿自然艰难,我哥虽说有钱,可前头有明玉,总得给明玉留家业,不至于为了她娘家的事整万的银子往朱家抬,,再说了,就算我哥愿意,那也打脸不是?她也算是好的了,虽说是庶女出身,家里打理的也算有章法,一家子上上下下的都处的好,对明玉明珠也都不错,不过继母难当,便是再好,那也不是亲儿子,我瞧着明玉始终就是淡淡的,不大热络。”
    周宝璐随口道:“这样就不错了,还想怎么样?你没瞧见我外祖父府里,外祖母也是继母,就恨不得我舅舅即刻就没了,好让位给她儿子,当年我舅母怀上安哥儿的时候,她简直连脸皮都不要了,巴不得我舅母生不出来,就是我娘那样的老好人,她都要下手,乌烟瘴气,没个消停。”
    郑翎哈的笑出声来:“这倒是,我又想起来当初你得个好首饰,你那个外祖母也要你分给她那亲外孙女,亏她怎么有这么厚的脸皮张嘴,如今她那外孙女简直是现世报,真是乐死我了。”
    周宝璐无奈,两人就这么随口聊着家常,往那边宫里走去。
    走到一个小院子的边上,从墙外就能看见里头十几株桃树都结了桃子,正是成熟的时候,桃子硕大艳红,挂在枝头格外好看。
    周宝璐和郑翎不由的站住脚看了一会儿,正看着,小院里走出来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个宫装丽人,大约十六七的年龄,身姿娉婷,瓜子脸桃花眼,虽还没彻底成熟,却是美貌的惊人。
    走出来的丽人走了两步便看见了在墙外驻足的郑翎和周宝璐,看起来她好像认得郑翎,而且似乎还有点不对付,脆声笑道:“咦,这不是郑七小姐吗?怎么在我院子外头站着?是想吃桃子了不成?哎哟,难道如今安国公府连个桃子也买不起了,要在这里站着望,那怎么不进来,我打发人摘一个给你,一个桃子我还是舍得的。”
    郑翎哼了一声,没有理睬。
    周宝璐却如堕冰窖。
    她看见这位丽人的发髻上,赫然戴着一支一模一样的丹凤朝阳红宝金簪,盛夏的阳光照在簪头的凤凰之上,光华璀璨,仿若随时会振翅飞走。
    ☆、第68章 小鹿在手天下我有
    六十八
    周宝璐镇静了一下,小心的往后面移了一步,半边头藏进了阴影里,从头上拔下那只簪子,悄悄塞到樱桃手里,樱桃一惊,立刻机警的靠过来。
    周宝璐把声音放的轻的几乎听不见,非常简短的说:“趁乱,换了。”
    樱桃轻轻颔首,往旁边走了一步,就消失不见了。
    周宝璐不经意的走前两步,笑道:“小翎,这位姐姐是谁。”
    那丽人不认得周宝璐,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郑翎的朋友,想必都是些出身高贵,性情骄傲的花孔雀!
    不过此时见她衣着虽华丽,头上的首饰却颇为简单,那丽人下意识的就扶了扶发间那只新上头的发簪。
    这只簪子华丽至极,一看就知道是传世之宝,机缘巧合落到自己手里,特地挑这个时候戴出来,原是安心要在今日的场合里大放异彩的。
    郑翎也不是吃素的,笑道:“这是我三堂叔家的五姐姐,三堂叔就是庶子出身,这位姐姐也是庶出的,是以平日里不大和咱们一起玩,你不认得也是有的。”
    郑翎是老安国公夫人的老生女儿,虽说养的娇些,平日里也是随和爽利性子,少有这样犀利,张口闭口的庶出的,显然和郑美人十分的不对付。
    大约是在家里就结下了仇怨了。
    郑美人便冷笑道:“你不当我是姐姐也就罢了,如今我已经封了美人,你便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也得给我行礼请安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