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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节
    严争鸣笑了笑,似乎有些困倦地眯了眯眼,低声道:“我真想打开扶摇山回家。”
    李筠闻言正色道:“掌门师兄,你可不要又一时冲动,你确定现在是好时机吗?那些人可一直盯着呢。”
    严争鸣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了一点有些嘲讽的笑意:“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敢来,我就让他们有来无回……我迟迟封山不开不是因为这个。”
    李筠一直没听他说过,还以为自己心照不宣地知道原因,此时不由得奇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打不开。”严争鸣表情平淡地说道。
    李筠猛地翻身坐起来:“什么?”
    “你稳重点,一惊一乍的,”严争鸣不满地皱皱眉,这才接着说道,“掌门印里的封山令是三重锁,‘天、地、人’,‘人字锁’在前,师父当年封山的时候留下的锁扣是我们五个人的真元,我当时以为小潜……所以连‘天’和‘地’的锁扣是什么都没仔细看。”
    李筠:“……”
    怪不得大师兄第一次元神进入掌门印出来以后脸色那么难看!
    李筠压低声音道:“你以前怎么不说?”
    “说了有什么用?”严争鸣打了个哈欠,“我一直在找绕开封山令的办法,掌门印也有神识,虽然不知深浅,但是这些年我已经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了,我本来是想,要是有一天我的修为能强到压制掌门印里的神识,说不定就能强行打开封山令了。”
    李筠胆战心惊地问道:“那得强到什么程度?”
    严争鸣微微合上眼睛,有些含糊地说道:“掌门印中神识是我派历代掌门神识的叠加,你说呢?”
    李筠:“……”
    严争鸣低声道:“所以说告诉你们也没用,路还长着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李筠木然道:“我看这条路不叫长,这是根本走不到吧!”
    严争鸣没吭声,李筠心力交瘁地长叹了口气,仰面往后一躺,自我安慰道:“总算现在小潜回来了,小渊……唉,虽然困难了一点,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还是有希望的,对吧?”
    没有人答话——程潜悄无声息地入定,水坑已经蜷缩在火堆旁边睡着了,她天生属火,头发掉进去也不怕烧,细小的火苗在她的黑发上狂欢似的跳动。
    仲夏夜里蝉声四起,越发显得四下安宁,唯有夜空上一把银河如练,掬一捧光华万点,皎皎万岁春秋。
    寒来暑往,枯荣明灭。
    李筠再一回头,却见严争鸣已经歪头靠在一边睡着了,被大悲大喜好生伤了一回内府,他眉宇间带着多年不见的疲色,阴霾却不见了。
    总还是有希望的。
    第55章
    程潜一睁眼,就被一个鸡毛掸子一样的后脑勺吓了一跳,然后他木然地看着那鸡毛掸子回过头来,活力十足地冲他打了个招呼:“三师兄!”
    头天一宿好像一场幻觉,程潜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怔怔地问道:“你头上是什么?”
    水坑美滋滋地说道:“七彩雀翎,好看吗?”
    “……”程潜艰难地走了走心,沉默了片刻,诚恳地说道,“有点晃眼。”
    水坑双眉一竖,随即打量起他那一身半新不旧的素净长袍,又释然了,带着些宽容的无奈说道:“算啦,反正好不好看你也不懂——快来,我们今天要回山庄去。”
    程潜很想将“不懂”俩字糊她一脸,但是到底多年不见,总显得有点生疏,于是没说出来,只微微低了一下头,移开目光,问道:“山庄是什么?”
    水坑:“是新家!”
    程潜将年谷主给他的盘缠收起来,将霜刃挂回身上,跟着水坑穿过空地旁边的树林,仰头看见了等在高处的严争鸣,饶是程潜对别人衣着打扮之类的事从来都不大关心,此时也被震惊了。
    大师兄这些年不知修炼了什么诡异的心法,在这荒郊野外,他照样能将衣服换得妥妥帖帖,将自己打理得容光焕发,手里还握着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的手心……和昨天晚上那位简直判若两人。
    更有水坑这位人形山鸡珠玉在前,更显得他凭虚临风好似谪仙。
    程潜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水坑,心想这孩子算是被掌门师兄养残了,学会了一身臭美的毛病,却没有学来他臭美的本事。
    水坑四下找了一圈,奇道:“咦?二师兄呢?”
    “他要查韩渊布的阵法,昨天晚上已经先回山庄了,”严争鸣扫了一眼满头鸡毛的水坑,抓心挠肝地想训斥她一顿,出于某些原因,又生生忍住了没说,硬憋出一副自然的态度地说道,“你也替我跑趟腿吧,赭石那边有信递来,快去快回。”
    水坑愣了愣,继而有些失望地说道:“哦,我还想和三师兄再待一会呢。”
    严争鸣心里不满地想道:“挺大个人,一点眼色都没有。”
    可惜这话说出来很不像话,他只好道貌岸然地说道:“他既然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你有什么话可以回来再说,正事要紧。”
    水坑翅膀发达,头脑简单,当即信了她大师兄关于“正事”的鬼话,有点留恋地看了程潜一眼,见他点头承诺不走,这才化成一只小鸟,拍着翅膀飞走了。
    严争鸣将最后一个碍眼的也打发走了,还没来得及欢欣,心里先升起了些许莫名的紧张,他默默唾弃了自己一会,自欺欺人地想道:“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紧张个什么?”
    程潜心里的愧疚没有散,见他像是有话要说,就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等着,可是等了半晌连个音都没有,便有些莫名其妙。
    严争鸣扫了他一眼,无意中对上程潜的眼睛,很快又移开了,暴躁地想道:“娘的,还是紧张,真是见鬼了。”
    于是他转过身,端起一张惜字如金的掌门脸,说道:“走吧。”
    说完,率先御剑上了天,空中袍袖翻飞得等着程潜,架势十分唬人,乍一看,几乎有了些一代宗师的从容气度,程潜忙追了上去,想想大师兄以前那个熊样,再看看现在面前的这个背影,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起来。
    严争鸣心里此起彼伏了几个问题,最终挑了一件现阶段最关心的,于是问道:“你那把剑是谁给的?”
    那玩意拿在手里活像举着一颗大金牙,肯定不是程潜自己找来的,指不定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塞给他的。
    程潜答道:“明明谷的年谷主相赠。”
    严争鸣联系起头天水坑说的前因后果,便猜出年明明口中那位“谷主长老”就是程潜,心里顿时无理取闹地起火道:“明明谷?我之前去的时候那老胖子居然提都没提,难道是想跟我抢人?哼,不自量力。”
    无辜的年谷主此时估计要耳根一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