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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今天出门前似乎应该看一眼黄历的。
    带着耳环穿着一身标准嬉皮士打扮的年轻男子就站在楼梯口,笑的极其荡漾。
    “hi~我是你楼上的住户的表哥,哦~赞美上帝,您不光有一双奇妙的手,还有让人惊艳的美丽。”
    “谢谢,请让一下。”沈何夕觉得这货大概是意大利人。
    “哦,我的表弟真是太不够意思了,他居然不告诉我这个灰暗的角落里居然有您这样照亮四周的美人。”迈尔斯抬起手,手臂贴着沈何夕的发边杵到了她身后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前后交叉站着,彻头彻尾的“playboy”做派。
    沈何夕如果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被调戏了,她就把刚入手的大菜板一刀劈开。
    正好,此时有人来为她解围。
    “原来我的房子是灰暗的角落。这位先生,住客入住的时候是承诺过不会让外人留宿的,请问……”
    泰勒太太一只手扶着楼梯的栏杆,气场全开地看着楼上的“放肆小男孩儿”。
    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沈何夕收起了手里的锐利钢钎。
    作为一名独自闯荡了全国的女厨师,沈何夕有的,不仅仅是一刀解牛的本事。
    几个小时后,沈何夕从市场回来,发现自己的门前又有了新的不速之客。
    高大笔挺堪的金发碧眼帅哥一脸正直地对她说:“早上我的表哥冒犯了,我是来赔罪的。”
    借助某个逗比,哈维终于成了第一位和沈何夕单独相处的异性邻居。
    ☆、宫保鸡丁
    周一
    早餐:米粥,萝卜干(亚洲超市的小包装)
    午餐:学校餐厅
    晚餐:学校餐厅
    周二
    早餐:清汤鸡蛋面
    午餐:学校餐厅
    晚餐:学校餐厅
    周三:
    同上
    周四:
    鸡蛋吃完了,培根炒面
    午餐晚餐同上
    周五:
    夜里,沈何夕似乎梦见自己的胃举着一把刀对自己说:“如果你再让往我这里塞披萨我分分钟剖腹自尽!”
    沈何夕说不清自己是笑醒了还是囧醒了。
    清晨,外面大雾弥漫,不远处的灯光变成了橘色的幽影,潮湿的空气让人觉得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在迅速地生锈僵硬,似乎下一秒就会吱喳作响。
    沈何夕在健身毯上轻松地劈了个一字马,修长的腿前后摆成一条优美的直线,像是波涛袭来时候,天际间笔直的分界。
    一边做着上身伸展动作,她一边还在背着上节法律基础课上教授讲述内容的梗概。
    外面天色昏暗,浓重的雾气像是随时能凝固成为固体,像是一整个世界都被隔离在外,只剩下这个灯光明亮的小小房间。
    寂静,沉默,与世隔绝的环境,似乎特别让人能回想起过往。
    比如此时的沈何夕。
    她曾经在一座不仅雾气弥漫而且结构玄幻的城市里呆过一段时间。
    那是她记忆中难得的从身体到心灵都轻松愉悦的时光。
    在华夏大地上,菜系的划分并不仅仅是依靠地域,口味、民族、习俗都可以成为划分的依据。
    其中最令人觉得味道丰富又记忆深刻的,当属川菜。
    味多、味广、味厚、味浓是大概可以用来赞美川菜的变化多端,但是不入其地,大概谁也想不到,那个温暖又潮湿,秀致又爽直的地方,究竟蕴藏着多少令人惊奇的美味。
    酸甜苦辣咸鲜香,川地人偏偏要在里面生生扎进一个“麻”!此间八味,在这个神奇的土地上衍生出了整整二十多种味型。
    沈何夕是从陕地入的川地,在陕地她先后跟几位大厨学习白案手艺,每天每夜地和面团打交道,从饺子到饼到面条,一入川地,顿觉整个人都被解放了出来。
    川菜内部也自分派系,被当地人称为:上河帮,下河帮,小河帮。
    上河帮又称蓉派,那些大厨们恪守规矩,手艺世代相传,要求的调味精湛,用料考究,味道传统。在那里,“传统”是一个非常重要地判断美食的标准,很多外来的厨子在那里折戟,因为不够传统,所以不够美味。但是这样对传统的坚守也让一整座城市充满了对食物的尊敬和自豪,名门林立,全民爱吃,是无数厨子提高厨艺的天堂。
    沈抱石联系了一位姓黎的故交好友,用家传的鲍鱼烹饪手艺交换他教会沈何夕二十道正宗川菜。
    与上河帮相对的是下河帮,一样的味型,一样的食材,因为不一样的气质演化出了截然相反的另一种美食态度。多变、求新风气让下河帮历年来新菜不断,兼之又能和各大菜系融和借鉴,随着新菜的在全国的推广,下河帮成了闻名全国的川菜代表,风头盖过了上河帮。
    对上河帮和下河帮之间的事儿全然不知的沈何夕先是在下河帮的地界儿里呆了三天,三天九顿饭吃了五种完全不一样的回锅肉之后,她对下河帮变化多端可以自由发挥的做菜态度大感兴趣。于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动出击找了一位苍蝇馆子的老板学厨艺。
    那个姓黎的大师被她完全抛到了脑后。
    直到三个月之后,上河帮领军人物,黎端清老先生亲自出马把她拎到了自己家的厨房里。
    现在想想,白天坐着在楼宇间神出鬼没的公交车去馆子里当小工,晚上在渝地的夜市上卖小吃,一边卖一边吃自己同行的,偶尔入了深夜再去吃一顿麻辣火锅,日子过得粗放又简单,麻麻辣辣,清清爽爽,正如下河帮菜系的别名:江湖。
    一菜一格,百菜百味……每道菜和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性格和姿态,就像性格多样的人们凑在了一起一样,就有了江湖。
    沈何夕突然觉得自己饿了,强烈的饥饿感冲击着她的内心,就算在肠胃里填了十万斤披萨也完全无法抵消这种空虚。
    干脆,换身衣服,她拎着钱包去了24小时超市。
    超市里的东西可选的不多,买了鸡胸肉、黄瓜、豌豆、西红柿,接着又买了一打鸡蛋。
    新买的保温饭盒这次能派上用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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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啊,不是只有周末才会有这种撒旦的诱惑么?”迈尔斯顶着一头乱发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随便抓一件套头衫就跑到了厨房。
    “我昨天晚上三点才睡觉!上帝啊……真香啊。”走到餐桌前面,迈尔斯一脸嫌弃地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下去。
    “我很惊讶你居然知道自己几点回来的?迈尔斯,我警告你,以后我每天都会十二点锁门,而且会带着耳塞睡觉。”
    “哦~哈维,带着耳塞睡觉是老人才干的事儿,虽然你已经过得好像四十岁了一样,但是……天啊,那个东方女巫在做什么?她要用气味来召唤那些奇怪的光头神明么?”迈尔斯咽了一下口水。
    哈维吃了一口从微波炉里拿出来的披萨,正直严肃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
    “好像有辣味,又不像印度菜,好像还有蔬菜和糖的味道……”迈尔斯相当专业地点评着空气中诱人的气味,整个人的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子。
    在他身后,哈维站起身,大步向房门走去。
    与其在这里假装是灵敏的犬类,还不如当那个主动出击的猎人。
    鸡胸肉用刀背拍松,快刀切成小丁儿,接着放进盐、料酒、淀粉、蛋清,沈何夕带着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把鸡丁抓匀。
    煎锅里是炒熟的花生米,夹一个放在嘴里,香脆皮酥,沈何夕心情愉快地眯了下眼睛,干脆分出一大半撒上盐拌一拌,成了一碟子咸香花生米。
    油锅里花椒炸香,再把干辣椒爆炒出香气,倒进鸡丁翻炒一下,大火舔舐着锅沿儿,催发了鸡肉的香味,在淀粉和蛋清的包裹下,鸡肉能够保持肉质的鲜嫩和原有的水分。
    再放进黄瓜粒儿,青红椒粒,接着倒进用葱、姜、蒜、白糖、醋、酱油调配出的调味汁。
    最后洒进花生米,菜就出锅了。
    饭盒底层装上米饭,第二层放宫保鸡丁,第三层是整个锅里蒸熟的鸡蛋羹,嫩嫩的,柔软得可爱。
    刚刚装好饭盒,门铃突然响了。
    打开门,高大英俊的金发绅士站在门外:“cici小姐,昨天我在图书馆发现了一本中文菜谱,我觉得大概您会有兴趣。”
    早上七点半,沈何夕囧囧有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哈维先生一脸淡定地拿着一本日文书对自己说这是中文菜谱。
    “唔,其实我对菜谱不是很感兴趣……不过这本书并不是中文的,这是日文的,而且也不是菜谱……”等等,这些都不是重点,兄弟,早上七点你敲一个单身女性的门是干啥呀?
    “哦~是这样。”哈维淡定地把那本封面是风景画的日文杂志收到自己背后,接着更加淡定地抬步走进了对方的房间。
    “中国文化真是丰富有趣。”腐国绅士表情严肃地说。
    沈何夕:“……”不请自如的哥们儿,我一直以为你表弟是个逗比,现在我发现是物以类聚。
    “好像中餐的早餐也非常丰盛。”哈维状似无意地走到厨房门口。
    沈何夕:“……”我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等等,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我来了腐国发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男男女女都有隐性吃货属性。
    “cici小姐喜欢烹饪,我知道在另一个区有一家不错的中餐馆,如果您有兴趣可以改天去尝尝。”哈维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
    “谢谢,我不太习惯出去吃。”沈何夕尽量没让自己的皮笑肉不笑表露得那么明显。
    “当然,您有这么出色的手艺,光是这顿早餐的香气已经足够让我怀疑自己从前去的中餐馆到底是不是华夏人开的。”
    关键词:香气,早餐。
    “在这个大雾弥漫的早晨,让别人饥肠辘辘又不想吃别的东西。”
    关键词:饥肠辘辘,不想吃别的东西。
    你可以说的更露骨一点了。沈何夕默默腹诽了一下,露出了一个相当礼节式的笑脸:“当然不是早餐,是我的午餐,现在它们在保温饭盒里。”
    沈何夕可以发誓,她看见对方的一头金发似乎都塌了下来,那一瞬间的表情真让人觉得他凄惨极了。
    没有任何一个有良好教养的人会去垂涎别人的下一顿饭的餐盒,舔着脸进了一位年轻女士房间的哈维自然也不会。
    “抱歉,我只是想让您来鉴定一下这本书……”可怜的举起差点被他遗忘的那本日文杂志,现在这本杂志成了他遮掩自己失望的唯一道具。
    举着杂志,哈维步伐略快地向门外走去。
    高挑纤细的女孩儿看着他似乎自带阴影的背影,心情突然好了几分。
    “真的很香么?”干净的女声有着东方人特有的寡淡语气,这个凉凉的问句,在他身后轻飘飘地被问了出来。
    哈维放下杂志,转过头看向自己年轻的异国邻居:“很香,丰富诱人的香气。”
    在他身后,沈何夕的脸上是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淡淡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