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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节
    又想到正是因为罗太后送了酒来给皇上和顾贵嫔助兴,皇上和他都想着怀疑这世上任何的人,也不可能去怀疑太后,皇上才会喝下了那酒,然后被算计了的,不由在心里暗骂罗太后真是糊涂,连身边的人到底是羊还是狼都没弄清楚,现在可好,便是悔青肠子也晚了!
    高玉旺因低低应了一声:“奴才这便去行人司传旨。”转身脚步蹒跚的往外走去,方才跟他去寿康殿和重华殿的那两个小太监见状,忙亦步亦趋跟在了后面。
    “站住!”却才走出没两步,已被一个凄厉的声音叫住,不是别个,正是罗贵妃。
    罗贵妃绝美的脸白得一丝血色也没有,浑身颤抖得筛糠一般,既是气的,也是怕的,她叫住高玉旺后,便近乎歇斯底里的叫道:“高玉旺,皇上素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贱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出此等犯上背主之事,待皇上醒来,你有何面目见他!你不许去,本宫不许你去!”
    说着跌跌撞撞的上前,张开双手,挡住了高玉旺一行三人的去路。
    徐皇后等人知道高玉旺去行人司传旨不会惹人动疑,因为高玉旺一向代表的便是皇上,罗贵妃自然也知道,如何肯让高玉旺去?一旦高玉旺去了,她的儿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且死后还要被人泼一身的脏水,真正是永无翻身之日了!
    “不许去?”徐皇后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哈”的一声笑了起来:“你好大的口气啊,你不许高玉旺去?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一个先奸后娶,水性杨花的二手货,一个残花败柳罢了,你不许他去,哼!”
    喝命顾贵嫔的两个宫女:“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贱人给本宫拿下!”
    那两个宫女便应声上前,反剪住罗贵妃的双手,将她制得一动也不能动了。
    罗贵妃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两个宫女的手,眼见高玉旺已快走出门外了,急得肝胆俱裂,只得满脸是泪的看向了罗太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母后,我知道您素日不喜欢我,可恒儿却是您的亲孙子,如今张氏腹中您的小曾孙更是快要临盆了,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群乱臣贼子将他们都害死吗?求您说句话,求您说句话啊,不然回头皇上醒来了,听得此事,还不定会伤心成什么样呢……”
    罗太后听得徐皇后那一系列打着皇上名头,实则全是为了他们一己之私的旨意,也是气急不已,连册封慕容恪为太子都不能让他们满足,定要逼着皇上禅位了,谁知道皇上禅位以后,徐氏等人会做出什么事来?只怕届时皇上和她,连同罗氏一族都别想有好下场!
    所以不待罗贵妃把话说完,罗太后已看向徐皇后道:“恒儿就算向来是你们母子的眼中钉肉中刺,终究也是恪儿的亲弟弟,你们这样赶尽杀绝,也不怕遭天谴罢?哀家一向待你不薄,从不在你面前摆婆婆的架子也就罢了,前番你因教子无方被皇上夺了凤印,若不是哀家,你以为你如今能站在这里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事已至此,哀家也不想追究这些了,你就当给哀家一个面子,好歹留恒儿夫妇一条性命,待禅位大典以后,皇上醒来,哀家一定让皇上不追究今日之事,你意下如何?”
    不想徐皇后却冷笑道:“你竟好意思说你待我不薄,你若真待我好,又怎么会纵容罗氏这个贱人,不,或许本宫该叫她卢氏,又怎么会纵容卢氏这么十几年来处处要我的强,让我有丈夫还不如没有,日子过得比寡妇还凄惨,至少寡妇不必担心自己的丈夫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休了自己,也不必担心家业旁落!”
    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速,“不过听你这么说来,我的确多少也欠了你的情,所以你放心,大事了了之后,我会尊你为太皇太后,让你继续享受荣华富贵的!”
    罗太后没想到徐皇后竟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怨念,震惊之余,却越发不敢相信徐皇后的话,她都恨自己恨成这样了,以后怎么可能会善待自己?而且孙子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儿子,无论是从感情和其他方面来说,都远远及不上,她自然更倾向于尽力拖延时间营救儿子,让儿子反败为胜。
    因做出一脸的哀戚道:“哀家不想做什么太皇太后,哀家只想自己的儿孙能个个儿都活得好好儿的,你就当可怜我老太婆,好歹留恒儿夫妇一条性命罢!”
    徐皇后却是不为所动,只邪恶的笑道:“您不必再说了,我如今给您两个选择,一,保慕容恒夫妇的命,二,保你儿子的命,您自己看着办罢!”
    说完又看向罗贵妃,笑得越发的邪恶:“你不是一向与慕容高巩情比金坚吗,如今本宫条件摆在这里了,是保男人的命,还是保儿子的命,你也看着办罢!”
    ☆、第三十四回 惊变(下)
    再说太子与太子妃张氏被簇拥着出了宫门,甫一上了自家的马车,张氏便瘫坐在褥子上,似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脸色也颇不好看,一连喘了好几口气,才有气无力的吩咐随车侍奉的丫鬟:“快给本宫捏捏腰捏捏腿,再斟杯热茶捡几块点心来,本宫又累又饿,方才差点儿就撑不到上车了。”
    虽说已是万万人之上的太子妃了,在皇上、罗太后和罗贵妃面前,张氏却仍只是做儿媳和孙媳的,哪怕罗太后和罗贵妃体恤她怀着孩子辛苦,从头至尾都赏了她的座儿,让她不必拘俗礼,她又岂敢真拿了鸡毛便当令箭?
    所以她虽有座儿,却因一直挺着腰,比站着好不了多少,虽陪着两重婆婆用了丰盛的御膳,真正吃下肚的东西却少之又少,若是放在平日倒还没什么,如今她正怀着八个月的身孕,这份苦自然是再受不住了。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闻言,忙应了一声“是”,分头忙活起来,很快张氏便吃上了点心喝上了热茶,腰间和双腿也舒坦了不少。
    吃到第二块点心时,车帘忽然被撩开,太子一跃上了马车,问张氏道:“你还好罢,孤方才瞧你脸色很不好的样子,要不要叫当值的太医来瞧瞧,横竖这会子咱们再要折回宫里也极便宜。”
    张氏腹中这一胎已经太医诊定是男孩儿了,那便是太子的嫡长子,太子自然十分重视,惟恐张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臣妾没事儿,只是有些个累罢了,如今已缓过来了,殿下不必担心。”张氏笑着回道。
    太子闻言,就着车头气死风灯的光芒,细细打量了张氏一番,见她气色的确好了不少,方放了心,也不回自己的车辇了,就坐了张氏的马车,吩咐人回府。
    一时回到府中,张氏因问太子:“不知殿下是否还要去外院议事?依臣妾说,时辰已不早了,殿下偶尔早些歇下又何妨,不如臣妾让晓梅服侍殿下梳洗了,便早些歇下罢?”
    晓梅是张氏三个月前主动为太子收的通房,生得清纯又不失娇媚,让太子十分满意,因此即便张氏如今肚子一日大似一日,他这三个月也是大半时候都歇在正院的。
    眼下听得张氏这般说,太子只犹豫了一瞬,已道:“那今儿便早些歇下了,你累了一整日,也早些歇下罢。”由晓梅服侍着梳洗去了。
    余下张氏看着晓梅低眉顺眼却难掩风情的背影,不由攥紧了拳头,但很快又放开了,不过一个贱婢罢了,而且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来,是抬举是打压,还不是自己一句话的事儿,总比眼睁睁看着太子宿到贺氏那几个贱人屋里来得强罢!
    原来自张氏有孕的消息传开以后,昌国公府与另外几家太子党的中坚力量便先后送了女儿来太子府,尤其是昌国公府,送来的还是二房的嫡长女,身份不可谓不高贵,太子自然不能委屈了人家,遂一进门便封了侧妃,待太子正式被立为太子以后,后者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了东宫良娣,将来妥妥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了。
    剩下几个身份倒是没有贺良娣高贵,却也都是大家闺秀,自然也不能委屈了,于是都封了孺人,如今也跟着水涨船高或成了良媛,或成了才人,总之个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也不怪张氏会这般的如临大敌,实在是当皇上的要宠妾灭妻,谁也管不着,——张氏虽对罗贵妃十数年如一日的得皇上专宠满心庆幸,但却绝不允许自己当皇后时,也有下一个罗贵妃存在!
    原来的宁王府,现在暂时的太子府离皇宫并不远,但因张氏受不得颠簸,又黑灯瞎火的,回程便比白日多花了将近半个时辰,回来后太子与张氏又各自更衣梳洗用宵夜什么的,所以等到二人各自歇下时,已快三更天了。
    却不想太子才刚睡着,便被外面一阵惊恐的哭喊声吵醒了:“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金吾卫,说是奉皇上之命,来捉拿乱臣贼子的……晓梅姑娘快请殿下起来瞧瞧去罢……”
    太子闻言,心下猛地一“咯噔”,人已翻身坐起,胡乱披了件衣裳便往外走去。
    就见院子里跪了两个婆子,正瑟瑟发抖着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瞧得太子出来,便哭道:“那些金吾卫都好凶,逢人便或是甩鞭子,或是挥刀相向,奴婢们在二门内听得不像,这才忙忙赶了来禀告殿下,殿下快去瞧瞧罢,再不去,只怕他们就该闯进二门里了。”
    说得太子是又惊又怒,一边怒骂着:“一个个儿好大的胆子,竟敢夜闯起孤的家来,孤不将他们都碎尸万段,孤这太子也趁早别做了!”一边已大步往前面走去。
    未料才刚走到通向张氏正房的回廊,已被十来个金吾卫迎头堵住,打头的一个很没诚意的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我们指挥使大人与高公公一道,带了皇上的圣旨来,请殿下随我等去厅里接旨罢!”
    话音未落,太子已冷笑道:“施谦与高玉旺什么时候派头这么大了,不亲自来见孤也就罢了,倒要孤去见他们!还有,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与孤说话,信不信孤立刻砍了你的狗头!”说着,身体忽地往后连退几步,同时屈起右手的两指放到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口哨。
    ——太子不是傻子,方才听得那两个报信的婆子说什么‘奉皇上之命,来捉拿乱臣贼子’时,已约莫意识到不对了,如今再见面前的这群金吾卫个个儿都面色不善,关键他才出宫不到三个时辰,父皇若真有旨意,当面多少与他说不得,何须绕这么大个圈子?可见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他才会立刻打了口哨,就是想将自己的暗卫们都招来,不管怎么说,至少也要先保得他性命安全无虞,才能以图后事。
    只可惜太子一连打了几声口哨,都不见自己的暗卫们出来,他不由越发的着急起来,一个个儿不都隐藏在自己府里各个看不见的角落吗,素日自己只消打一声口哨便会立刻出现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方才说话的那个金吾卫的小头目就“哈”了一声,“我劝太子殿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我们指挥使大人和高公公都来了,难道您以为您手下的人还会听您的不成,说到底那些人也是金吾卫出来的,从来都只听皇上和我们指挥使大人的,您还是快随我等去接旨罢,待接了旨以后,您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说完一挥手,便有两个金吾卫上前,一左一右反剪了太子的手,要押他去前面厅里。
    太子的心被几人的言行弄得越发沉到了谷底,难道父皇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再不然就是施谦与高玉旺被人收买了?可二人都是父皇最信任的人,若他们都能轻易被人收买,全天下也没几个值得父皇相信了……一定是宫里出了大事,攸关他们父子性命安危,乃至是江山改朝换代的大事!
    念头闪过,太子已猛地挣脱了押着自己的两个金吾卫的手:“拿开你们的脏手,孤自己会走!”反倒一马当先的往厅里走去,脑子则高速转动起来,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杀出一条生路,尽快进宫见父皇母妃去?
    很快太子便抵达了正房的正厅,就见那里早已站满了重甲林立的金吾卫,包括张氏在内的自己所有的妻妾也已俱在厅里,所有人都吓得脸色惨白瑟瑟发抖,时不时的还会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泣声,只不敢大声的哭出来而已。
    太子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道:“施统领,高公公,孤再怎么说也是父皇亲自下旨,昭告了天地祖宗的太子,你们这样对待孤的内眷,算怎么一回事!你们好歹是父皇的人,孤不看僧面看佛面,暂时就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了,但回头见了父皇,孤一定会禀明父皇,请父皇给孤一个说法的!”
    原本背对门口而站,一身正二品金吾卫指挥使蟒袍绶带的施统领便应声转过了身来。
    太子这才发现,后者竟不是施谦,赫然竟是安国公徐晋年!
    太子当即神色大变,原本还残存着几分侥幸希望的,现下也荡然无存了,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其他妾室也就罢了,张氏却颇有大将之风,又占着太子妃的名头,何以也会吓得那样,原来她们早已知道金吾卫指挥使换了人,她们和他今晚都是在劫难逃了!
    “安国公!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忽然做了金吾卫指挥使,施统领呢?你们把他怎么了?我父皇和母妃呢?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你们就不怕事败以后,被诛九族,遗臭万年吗?”太子的声音里满是愤怒,还带着明显的颤抖,既是气的,也是怕的。
    骂完安国公,又转向高玉旺:“我父皇自来待你不薄,你就是这般报答与他的,与乱臣贼子勾结在一起,试图颠覆我大周的江山社稷?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罢,孤倒要看看,你这般助纣为虐,回头会落得什么下场!”
    高玉旺不敢直视太子的脸,也不知道该与太子说什么才好,只能在心里暗暗苦笑,当他愿意助纣为虐吗,但凡有任何其他的办法,他也定不会屈从于安国公和徐皇后,可这不是没有吗?
    徐晋年就淡淡笑了起来:“大逆不道的可不是我们,而是太子殿下您,自然将来遗臭万年的也只会您。高公公,还等什么,宣旨罢!”
    顿了顿,又道:“对了,忘了告诉太子殿下了,施谦已经下了诏狱,您的同党张首辅与昌国公府上眼下应当也正接旨,待会儿你们应当可以一块儿上路。”
    上路?姓徐的狗贼竟想今晚上便害了自己的性命不成?
    太子气得浑身直打颤,想也不想便道:“你们倒行逆施,所谓的圣旨自然也是假的,孤不会接的,孤要见父皇,除非父皇亲口说孤大逆不道,否则,你们休想如愿!”
    气愤之余,还有无尽的恐慌,连施统领都被下了诏狱,首辅大人与昌国公也是命在旦夕,可见父皇定已身陷囹圄身不由己了,那这天下还有谁能救得了自己?
    徐晋年似是连话都懒得与太子说了,听见了他的话也当没听见,只吩咐高玉旺:“高公公还愣着做什么,快宣旨罢,横竖如今太子殿下接不接旨,也没什么区别了!”
    高玉旺无奈,只得站到当中,从袖里拿出圣旨展开,大声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慕容恒犯上作乱,竟下毒欲谋害圣躬,万幸天佑大周……此等大逆不道之人,朕断不能容,只能忍痛废其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再赐鸩酒,其妻张氏赐白绫,府里其他人等,一律诛杀殆尽,钦此!庶人慕容恒接旨罢!”
    宣读完将圣旨合拢,双手递到了慕容恒面前,不出所料被他一把扇飞了,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孤已是太子,而且满朝文武乃至天下万民谁不知道父皇对孤宠爱有加,你们想陷害孤,好歹也找个别这么蹩脚可笑的理由!孤说了,孤要见父皇,除非父皇亲口说出方才这番话,否则,孤绝不会让你们如愿!”
    徐晋年也冷笑起来:“皇上因你下毒谋害之举气急攻心,已经病倒了,如今在凤仪殿修养,太后与罗贵妃也在。方才我和高公公出宫前,皇上还特地与我们说,与你死生不复相见,所以我奉劝你一句,还是别做垂死挣扎了,干干脆脆上路的好,好歹还能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否则,金吾卫的人都粗手粗脚惯了的,他们服侍起人来,可不像寻常太监宫女那般周到!”
    说完手掌在空中拍了两下,便有两个金吾卫各托着一个托盘进来了,一者上放了一壶酒一只酒杯,一者上则放了一卷白绫。
    看得慕容恒双眼几欲喷出火来,却也知道与徐晋年是说不通的,索性只逼问高玉旺:“姓徐的说父皇如今在凤仪殿修养,皇祖母与我母妃也在,是真的吗?别不是我父皇母妃和皇祖母都身陷囹圄身不由己罢,不然我母妃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想好了,除非乱臣贼子徐氏一族有胆弑君篡位,否则你终究还是要回到我父皇身边,你就不怕我父皇届时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吗!”
    高玉旺在慕容恒的逼视下,差点儿就要忍不住说出实情,可终究还是忍住了,艰难的吞咽了一下,道:“皇上下旨时,太后娘娘与贵妃娘娘的确都在,二位娘娘自然要劝阻皇上,可皇上盛怒之下,任何人的话都听不进去……您还是接了旨尽快上路罢,省得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保不住……”
    “呸!”一语未了,已被慕容恒啐在了脸上:“你这话骗骗别人还可以,想偏孤却是休想,父皇有多爱我母妃,你会不知道?父皇哪怕听不进这天下任何一个人的话,也绝不可能听不进我母妃的话,你最好从实招来,你们到底将我父皇怎么了!”
    高玉旺闻言,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要苦,暗道贵妃娘娘自然不想让你死,当然她也不想皇上死,可贵妃娘娘终究是做儿媳的,如此大事几时能轮到她做主了?而相较于孙子,在太后娘娘心里,自然还是儿子更重要,所以最后死的,可不就只能是你了?
    由此不免又想到了当时罗贵妃的悲愤与绝望,还有罗太后的无奈与悔愧,若不是形式比人强,只怕她老人家就要生吃了顾贵嫔了,——只是就算生吃了顾贵嫔又如何,那样一个大活人,潜伏在她身边好几年,她竟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妥过,最后更是被人利用了个彻底,待皇上醒来后,还不知道会恨成什么样儿呢!
    徐晋年见不得高玉旺与慕容恒废话,如今的形式,自然是越早结果了慕容恒的性命越万无一失。
    当下索性二人都不再理会,只向最近的几个金吾卫使了个眼色,后者们便一拥上前,连酒杯都懒得用了,直接拿起酒壶,便硬灌起慕容恒鸩酒来。
    慕容恒自然不肯坐以待毙,拼命的挣扎起来,嘴里还说着诅咒徐氏一族不得好死,慕容恪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只可惜双拳难敌四掌,终究还是让几个金吾卫将鸩酒给他灌进了腹中,不过才眨眼的功夫,便已七窍流血,气绝而亡了。
    只是人虽死了,一双犹自往外在渗血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满含怨毒与仇恨,死不瞑目!
    高玉旺将整个过程尽收眼底,只觉说不出的难过,说不出的无奈,也顾不得徐晋年会不会不高兴了,上前跪到慕容恒面前,替他将眼睛合上,又为他整理好了遗容,便先出去了。
    剩下的事他没有办法阻止,更没有办法改变,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看不听,省得自己越发的难过,也越发的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第三十五回 示警
    几乎在与安国公领着金吾卫将太子府包围的同时,昌国公府也被大批重甲林立的金吾卫给包围了。
    这日可巧儿是怡安县主的生辰,虽然不是整寿,怡安县主做儿媳的在长辈林立的昌国公府里也没有做寿的资格,但因她年初亲自为贺知行纳了宛平县一位落地秀才的女儿做良妾,如今后者已有了身孕,经太医诊断过后,有八成把握是男胎。
    昌国公与贺夫人因此都是十分欢喜,连带对儿媳的态度也比先时缓和了不少,适逢怡安县主生辰,贺夫人遂出了二百体己银子为她做寿,满邀阖府所有人今晚家宴,昌国公听说后,为抬举儿媳,也亲自出席了。
    大家吃吃喝喝的,一直热闹了一个多时辰方命撤了残席,却没有就此散了,而是在吃过茶后,又摆开场子,抹牌的抹牌,听女先儿说书的听说书,玩击鼓传花的玩击鼓传花……所有人的兴致都好得不得了。
    贺知行却没有参与到这些玩乐中,而是在宴毕后,被昌国公贺昭叫到了自己的小书房说话儿,“……再过几日便是册封太子的大典了,咱们殚精竭虑了这么几年,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可想过去什么衙门就职,我的意思,是打算过一阵子先为你请封了世子,便回了太子殿下,安排你去兵部的武选司做郎中,你怎么说?”
    “依儿子说,请封世子并不急于一时。”贺知行闻言,沉吟道,“皇上这几年一直压着父亲不让父亲为我请封世子,哪怕之后咱们坚定不移的支持太子殿下,每次都毫不犹豫的打头阵,依然不肯松口,说穿了还不是为了把这个施恩的机会留给太子殿下,以便我们父子越发尽心竭力的为太子殿下卖命。”
    顿了顿,“如今太子殿下总算是修成正果了,我的世子之位也是板上钉钉了,又何须急在这一时?还是先把武库司郎中的职位谋到是正经,我前儿恍惚听得人说,罗老三那个不学无术的也想谋这个缺,就算如今大家都知道罗家不是太子殿下的正经外家了,到底太后还在,太子殿下也不好真做得太绝。”
    “嗯,你说得有理。”贺昭就捋着胡须点了点头,眼里有欣慰之色闪过,“你如今是越发沉稳了,可见上次的事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让你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为父将这个家交到你手上,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说得贺知行攥紧了拳头,片刻方道:“儿子连父亲的十中之一尚且及不上呢,少说还得父亲指点我几十年才行。”
    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狠,凌孟祈,别以为贵妃娘娘是你的亲娘,我就奈何不得你,须知以后坐上龙椅,对这天下所有人拥有绝对杀伐决断权利的是太子殿下而非贵妃娘娘,偏最容不得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也是太子殿下,你就等着为自己昔日的所作所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罢,哼,由来都只有我设计人的,想不到前次却终日打鹰的反被鹰啄了眼!
    ——以贺知行的心智,就算一时半会儿间想不到当初他和平王两败俱伤的局是凌孟祈做的,如今事情已过了好几年,已足够他想明白,查明白了,自然对凌孟祈恨之入骨。
    何况其间还牵涉到一个陆明萱,贺知行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的求而不得,便恨得牙痒痒,所以他誓要报复凌孟祈已不单单是为了雪恨解气,更是为了证明给陆明萱看,他比凌孟祈强得多,当初她的选择是多么的错误!
    哪怕如今贺知行其实已不大记得清楚陆明萱长什么样儿。
    父子两个正说着,大批的金吾卫便已凶神恶煞的闯至了贺夫人的正院,正在厅堂里尽情玩乐的贺家的一众太太奶奶小姐们始料未及,先是一愣,随即便尖叫着纷纷走避不迭。
    可哪里能如愿,金吾卫的人将小小一个正厅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别想自由进出,何况这么多大活人?
    贺昭父子在小书房闻得这边吵吵嚷嚷的不成体统,忙忙赶了过来,然后便接到了自家‘犯上作乱,父子两个被赐死,满门尽诛’的圣旨。
    父子两个自然都不服,同时也跟慕容恒一般,立时便意识到宫里出了大事,还想与金吾卫打头的那位同知周旋一番,看能不能求得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