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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糟糕!我那时满心顾念着聂然的突然出现,整个人呆的不知所措,回去以后大病一场,醒来以后就烦着忘魂散那档子事,怎么会把这家伙给抛诸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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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忙问:“陆兄究竟出了何事?”
    苏樵道:“他?那日你走后陆兄找不着你,急得几乎把整个国子监都翻遍了,后来只得跑外头去,课也不上查房也不在连会试都缺考,这不来了个新司业么,新官上任总是要烧几把火的,刚好逮住他下了狠手打了三十个板子……谁晓得陆兄毫不放在心上,伤没好透又溜出去,还绘了你的画像到官府去备案,好在……祭酒大人知晓此事拦了下来,直接揪他回来关了禁闭……两日不吃不喝,等到放人的时候才发现他烧着呢,迟一点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大祸端来……”
    我越听越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又觉得这的的确确是他的一贯作风,又问:“那他现在如何?伤都好了么?”
    苏樵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伤是好了,不过因为祭酒大人的交代,我们几个得轮流看住他,免得又跑出去闯祸,他觉得我们限制了他的自由,成日躺着闹脾气呢,唉……要不是看在是同门,我早就……”说罢伸出拳头朝空中一挥,“揍他了。”
    我忍俊不禁,以陆陵君的功夫只怕还没有别人揍他的份呢,他闹脾气无非是觉着逗你们很有趣吧?我道:“这样……你速速带我去见他吧。”
    对陆陵君,我多多少少还是心存愧疚的,我对他视若浮云,他倒为了我这萍水相逢的兄弟几番覆雨翻云,委实是自叹弗如啊……
    好吧,该句是在见到陆陵君之前的心理活动,直至他寝间门口看着他翘着二郎腿耀武扬威地对着屋内两人道:“我再也不会去找个没义气没涵养没度量没身高没气魄的白玉京了!你们放一百个心,我当和一个路人甲打个照面,一转身谁还记得谁,岂会耿耿于怀?”
    苏樵见我脸色不对,忙用力咳了一声,陆陵君不耐转头:“你又来做什……”戛然而止,自是因为看到了我。
    “白……白贤弟,你怎么会在这里?”陆陵君大步蹦跶上前,握住我的肩膀上上下下扫了一眼,“没事么?我还以为你……”
    “家中有急事罢了。”我挑眉道:“这么没义气没涵养没度量没身高没气魄的人还劳烦陆兄关心,当真是折煞愚弟了。”
    陆陵君先是松了一口气复又讪讪摸摸鼻子:“我这不是故意说的让他们掉以轻心嘛……”
    屋内两人听到这话倒是不悦了,稍胖一些的那个监生道:“好个陆陵君,我们诚心待你你只想着算计我们……”
    另外一个瘦高的监生附和:“你也不想想这些日子你给我们闯了多少祸端……”
    我勾了勾嘴角道:“就是,苏兄都说了,原来我不在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啊……”
    陆陵君颇为委屈的点头:“嗯!”
    胖监生摊手道:“若非白玉京是个男人,我都要怀疑他是为情所困了……”
    瘦监生耸肩道:“也可以是断袖啊……”
    陆陵君不满的喂了一声,“你们的玩笑不好笑喔,白贤弟这么没有幽默感的人会当真的……”
    我这回是真的被他们的“幽默”乐着了,转身拱手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胖监生回礼道:“李问。”
    瘦监生悠然摇晃着手中折扇:“杜非。”
    陆陵君再次瞪了他们两眼,“要介绍也得让我介绍啊……嘿嘿,白贤弟,他们两个家伙是我的跟班,以后有什么差遣只管叫他们办就是了,他们必定万死不辞……”
    李问瞥斜眼,杜非翻白眼,明显是对陆陵君的话表达充分的不屑,我在陆陵君肩上一捶,哈哈大笑。陆陵君紧了眉:“你笑什么?”
    “喂,我说,你们没发现我们五个人的名字有什么问题么?”我分别指了开来,“李、杜、苏、陆、白。”
    陆陵君眉头从紧到松,跳了跳,亦笑开:“有趣有趣。”他笑的时候李问和杜飞亦嗤笑一声,就剩下苏樵愣愣的:“有什么问题么?”
    李问道:“李白、杜甫、苏轼、陆游、白居易。”杜飞道:“古往今来写诗的那些大人物大才子的姓都让我们给占了呗。”
    陆陵君眯着眼道:“既然这么凑巧,不如以后就换个称呼吧,别兄啊弟啊的多生分,就李大杜二苏三陆四白五这样叫下来……唔,似乎在年龄上这样排也刚刚好……”
    李问,喔,是李大不满地道:“为何我的名字听起来最奇怪……”
    杜二道:“我不喜欢二这个字。”
    陆陵君道:“我还占了最不吉利的数字,你们满足吧……”
    我摊手:“五,无所谓啊。”
    等到我们调笑了一圈,站在一边的苏樵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边笑边道:“哈哈哈哈,怎么这么刚好,我们的姓和诗仙诗圣差不多……哈哈哈哈,太有趣了……”
    在场其他人一齐看着迟钝的某三:“……”
    当然,此刻的我们绝对无法预料,国子监广文馆五大公子在不远之后的将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闯出多么惊为天人的大祸,具体是什么暂且不提,还是按照正常的叙事顺序往下说。
    我回来了以后……好吧,我本意只是回来检查被铺的,好在被铺在谕令也在,我收好谕令又被陆陵君他们拉去吃酒,直满身醉醺醺的才回到国子监,完了几个人大喇喇的横躺在地呼呼大睡至三更我才想起,我拿完东西就应该回公主府的,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我打算离开,哪料一转身就看到死死抱着我的脚烂醉如泥的陆陵君,嘴中喃喃着:“白兄你别都不喝啊……”
    这话不偏不倚的让我怔了怔。
    我环顾屋内东倒西歪的几人,他们都只是平民百姓中寒窗苦读进国子监的学子,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或许日后在庙堂上会因为立场争锋相对,但至少在此时此刻都是真心当对方是朋友的。
    我挪出身来蹑手蹑脚出了房,夜风起,依稀有点凉,我披着外衣漫步目的的闲晃。
    朋友,只是一个平凡到极点的词,为何让我莫名心寒。作为和风,她的朋友有谁?作为萧其棠,她又有什么朋友?
    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是单纯的结交,这样的人竟然找不出一个么?
    清淡的月光下一道身影从树下略过,我条件反射的避了避,又探头望去,不禁奇怪,这种时间,方雅臣匆匆忙忙的赶往哪去?
    好奇害死猫。不过我是公主不是猫,只能任凭好奇心驱使我鬼鬼祟祟的跟踪他。
    方雅臣一路朝北角,待出了后门,便直奔往国子监旁的山上行去。我这样一路跟着忒感辛苦,几番想打退堂鼓,好在到了半山腰他停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温泉池,我再定睛一瞧,方雅臣就开始脱衣裳。
    ……
    我忙用手遮住双眼,原来他折腾半晌就是来泡温泉浴的。“哗哗”的水声隐约传来,咳,看来他已经脱个精光了,想到这里我老脸热了热,转身,又回转过身,暗想,既然都曾经是面首了,看一看又有何妨?
    于是,我就在几度徘徊挣扎的转身中看到了方雅臣的*。
    没有看错,我用的是*如此含蓄的词语,只我看了丰满的双丘和优美的曲线。
    是的……没有错……
    不,有没搞错……方雅臣是女子!
    我一手捂口一手捂心口:原来襄仪公主曾经是男女通吃么……
    好吧,不开玩笑,我恢复正经的表情对着茫茫夜色暗叹,原来韩斐不是断袖,所以除了我为何会有一个女扮男装的面首这个谜团太过匪夷所思外,基本上许多事也都能解释的通了。
    我蹲在角落等到方雅臣泡完温泉擦干身子穿好衣服飘然而去,然后移至温泉池边,感受冒着热腾腾水气的温泉,咽了咽口水。
    既然来了,恰好一身酒气,就没有白来的道理不是,。
    这池温泉似乎是从山上汩汩流入汇聚而成,水面上热气蒸腾,并不深,身子一埋进水中便觉得有润湿的热浪扑面而来,泡在水里,只觉得有千万只手,轻轻地在身上按摩,舒服至极。
    原来方雅臣看去沉寂,竟也是个极会享受生活之人啊。
    我看着水面上荡漾的缺口月亮,伸手拨弄着水,溅在水面上发出哗哗的水流声,只觉得一身疲惫都随着波光流转的水一扫而去,舒适异常。
    喝过美酒沉浸良辰美景之中,若此时还能有美乐助兴那就完满了。
    不知是否因为饮酒还是夜深,我觉得困顿起来,迷迷糊糊的靠在石壁上,半梦半醒,隐隐约约间似乎真的听到箫声若隐若现。
    直到被一个骤然低头给晃醒,感到自己打过盹,我忙强迫自己睁开眼。开什么玩笑,泡温泉若泡睡去,就别想见到明日的太阳了。
    醒来吧醒来吧。我这般告诫自己。奈何身体不听使唤,怎么样都使不上力,我努力的天人交战中,多么希望此时有什么能彻底震醒我。
    后来我每每回想起这段总结了我自身的一个潜在特质——心想坏事成。
    我听到了身后不远处,不,是很近很近的距离,几乎就是从头顶上方,掺着清风的男人温润和顺的声音:“你是哪个馆的监生?何故深更半夜在此处?”
    我浑身僵如冰雕,顷刻间只觉得这一池热汤凉过冰泉。
    这个声音太过耳熟了。
    不是别人,正是,聂然。
    ☆、20第十九章
    曾几何时……
    我无数次幻想过与聂然重逢的场景。
    最初从波涛汹涌里捡回一条命时,我脑补着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我穿着一袭白衣突然站在他的旁边,阴测测笑道:“没想到我会再来找你吧吧吧,冤有头债有主主主,我来向你索命来了了了”,然后,把他吓死。
    之后流浪那段日子,我自以为看遍人情冷暖,只盼有一天即便在路上相见,我也不过是淡定勾唇浅笑,“罢罢,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常记一二便是,从此就当做是陌生人吧。”说完潇洒转身,而他,望着我的背影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等到被宋郎生认领回去知悉自己是公主时,我最喜欢躺在床上闭目想象:待哪日夏阳侯携子参加朝会之时,我身着华服靠在凤椅上,看到聂然震呆的表情,邪魅的一挑眉:“许久不见呐,煦方……喔,不,我是否该称你一声世子呢?”接着,他跪下求“公主饶命”,而我一指“来人,把这奸佞之徒给我拿下”。然后仰头狂笑,笑声荡漾在殿堂上如缕不绝。
    我承认我有些异想天开,但……
    当我光着身子在荒郊野岭上泡温泉时某人忽然他在旁边问你哪位……这种重逢的的离谱度会不会更异想天开……
    我临危乱了一瞬,低着头沉声道:“学生乃是广文馆监生,此前因受了凉便来此处泡泡温泉活血驱寒……”
    身后的人没立刻说话,似乎在思考我答案的可信度,我等了又等,见他还不说话,便道:“不知司业大人此时又为何在此?”
    聂然呵了一声,“我记得可从未去过广文馆授习课业……你光听我声音便知我是谁,与我很是熟悉么?”
    我刹时惊出一头冷汗,“司业大人初来那日在辟雍殿的一番训导令学生受益良多,大人的声音自当铭记于心。”
    聂然道:“行了,这些虚言不必多说。你先上岸穿好衣裳说话。”
    上岸……穿衣裳……在您面前光着身子么……
    我将身子往汤池里缩了缩,道:“学生不习惯与大人赤、裸相对,可否请大人先行回避?”
    “男子汉大丈夫竟也如此矫揉?”聂然轻笑一声,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扭头时看到的是他的背影,在月光下一如既往的怡然清冷,他在不远方停下步伐,撩袍坐在一块青石上,静静遥视远方。
    我忙从温泉池爬起来,顾不上擦身子,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里衣,一直注意着他的方向,待到我系好外赏衣带配好发冠后,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聂然由始至终没有回头的意思。我想他对于一个半夜偷溜出来泡温泉的监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我道:“司业大人,若无他事,学生先行告退。”
    聂然嗯了一声,算是既往不咎了。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不敢多留,可却在离开的那一刻,听到了箫声悠悠传来。
    我浑身一僵,鬼使神差的回转过身,看到了清明月光下的他的侧脸,像一幅水墨画卷,素淡静雅,他手中执着的那支箫正是我送给他的玉箫,劣玉漏箫,他奏的那首曲正是他赠给我的曲子,煦风和月。
    半年多前的那个早上,夏阳侯的家仆上门来找他,他赶走了他们却回头看到了默默流泪的我。
    那晚,我们坐在陈家村的大槐树下,我听他奏这首歌给我听,我问:“为什么管这首曲叫煦风和月?有点像我们的名字,又不一样。”
    他勾了勾我的鼻尖,笑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给我自己取名为煦方,给你叫和风么?”
    我想了想摇头道,“还是听你说吧。”
    他微微一笑,笑的怅惘:“我刚来陈家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坐在山那边看日出,看日落。我常常猜测过往的各种可能性,茫然于今后何去何从,我不知我的煦日在何方,所以,我希望这个名字能够带我找到答案。后来,我遇到了你。你很麻烦,失忆失的乱七八糟,又娇气又任性,我救你是因恻隐之心,几番暗示你离开,可你偏偏感觉不到,真是让我有苦难言。”
    听到这里我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他道:“直到有一天,我打猎回来发现你不在房里,这才惊慌失措的四处找你,我才发觉我是那么紧张你。你的病很奇怪,今天的事睡了一觉明天又忘,如此怎可独自往外跑呢?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坐在河边一声不吭,我陪了你许久,你才笑着说‘我是不是你的包袱,是不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你虽然嘴角在笑,眼里全是泪。”
    我静静道:“这些……我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