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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没别的好处,清静是有的。”赵长卿笑,“咱们来的都早,一会儿人更多。”
    楚越瞥赵长卿一眼,道,“看你一来就坐在这边吃个没完。”可见楚越来的更早。
    吃个没完……
    赵长卿微侧着脸看楚越,强调,“我也就吃了半个桔子一点蓬糕而已。”什么叫吃个没完啊?好像她多贪吃似的。
    楚越看她包子脸鼓鼓的不乐意的模样,不禁一笑,问,“怎么不跟姐妹们去说笑?”
    赵长卿小小的叹口气,“我有好多人不认得。”那哪里是说笑啊,完全是个小小的交际场所,谁的出身好,谁的出身差,谁与谁是亲戚,谁与谁是路人,样样分的清楚明白,才开始或一见如故,或再见陌路的说笑往来。
    赵家虽然与朱家是实打实的亲戚,无奈现在家里委实微薄,赵长卿年纪又小,并不是聚会的热门人物。
    楚越见她生的白嫩圆润,吁气叹气的小模样怪可爱的,笑,“无妨,我跟妹妹说笑。”
    这话倒不是客气,楚越捏着个桔子与赵长卿说笑,然后没两句话就先把赵长卿的老底打听的一清二楚,其中就包括赵家与朱家的关系,以及赵勇在卫所的官职,连带赵家几口人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眨眨眼,赵长卿一寻思,她除了知道楚越的名子,余者竟一无所知。
    赵长卿惊奇的打量着楚越,目光里满是好奇,她好歹上辈子苦逼的活了将将三十年,尽管没活出什么滋味儿,起码不是傻瓜。现在也只是面儿上嫩罢了,赵长卿行事稳妥,连赵老太太都是暗暗称奇的。可见,赵长卿智商绝对没问题,不想如今却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回。
    赵长卿一直盯着楚越看,肚子里那点儿小心思在她那张圆圆润润的小脸儿上一望既知。楚越笑,“我爹是卫所楚千户,说来,咱们都是军户,本就该好生亲近的啊,卿妹妹。”
    楚越主动交待来历,这让赵长卿心里稍稍平衡了些。
    楚越性子活泼,把桔子捏软,剥开皮吃得香甜,还一面小声抱怨道,“这桔子不大新鲜了,里面的水汁都少了许多,蔫蔫的,不大好吃。”一面挑剔着“不大好吃”的楚越,已经开始剥第二个桔子了。
    赵长卿心道,不大好吃你都吃个没完,这要是好吃,你还不得把盘子都啃了啊!
    “卿妹妹,你去过江南吗?”
    “没。”赵长卿老实的说,却又觉着这话很傻,赵长卿道,“我是土生土长的边城人。”
    楚越抬眼笑一声,“你帝都话跟谁学的?腔调很好听。”
    “哪里用特别学,听别人讲过也能记住,每年边城都有许多帝都的商人过来。”赵长卿绝不会说她是前世特意练习过的。
    楚越道,“南方有一种跟桔子差不多的果子,叫黄果。皮比桔子硬,要用刀切了吃,酸酸甜甜的,也很好吃。”
    赵长卿问,“姐姐以前在南面吗?”
    “嗯,我父亲才调来边城没多久。这里风沙真大,才十月天就这样冷了,我听家里老仆说,冬天都会下很大的雪,是不是?”
    赵长卿笑,“这就已经入冬了,今年雪下的晚,要是搁往年,还有八\\九月下雪的时候呢。我听说南方暖和的很,冬天的树都是绿的。”
    楚越笑,“要说暖和,也得看什么地方。其实南方的冬天也会下雪,就是下的比较少而已,并不是人们想的那样冬暖夏凉的好地方。只是南北风物不同,南面水 多,故此人们多食鱼虾,果子之类的也较北方丰盈。要我说,我还更喜欢北方,就拿边城说,地处宽阔,民风也够彪悍,那天我在街上看到有个婆娘追打她家汉子, 直接一把菜刀飞出来,把那汉子吓的险些尿了裤子。”
    赵长卿道,“这有什么奇怪。世上男人打女人的事多了去,你不觉着奇怪。乍见到女人打男人就觉着怪了?”
    楚越一愣,立刻道,“这怎么一样?”
    赵长卿眸中含笑,问,“怎么不一样?”
    楚越显然已经想好说辞,道,“就算民风再彪悍,三从四德的道理也应该懂的。”
    三从四德?
    赵长卿此生最恨这四个字,唇角却是微微向上一勾,笑道,“圣人都说,仓禀实而知礼节。你说的三从四德,是给填得饱肚子的人听的。你知道富贵者家眷,与穷人的婆娘有什么区别吗?”
    楚越道,“一贫一富而已。”
    赵长卿面上淡淡,胸口却像堵了几十年的一口怨气,她堵的难受,简直不吐不快,赵长卿控制不住,率然开口道,“富贵者家眷多依仗富贵者过活,小到一汤一 饭、大到金奴银婢皆是依仗富贵者的给予,富贵者做到这份上,女眷自然应该三从四德。穷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一个穷困的男人靠自己是养不活一家人的,他们需要 家里女人也出去做活挣钱养家,女人挣的钱不会比男人少,换言之,女人同样是在承担养家的花用,女人吃的饭是女人自己挣来的。端谁的碗,服谁的管。若是女人 自己挣来的生活,男人有什么脸要求女人三从四德?若是哪个男人跟女人说三从四德,最好先问问自己君子五德做到哪样?”
    楚越自以为是个有见识的人,却给赵长卿说的瞠目结舌。
    赵长卿一通话说完,心气才算稍顺,打量楚越一眼,道,“你看,男人只记着要求女人,却总是忘了要求自己。就是女人自己,也只记得要求自己。”多少女人一 辈子就被三从四德压的喘不过气,就是她自己那可怜又可恨的上辈子……她还真是自心底羡慕那些敢打敢杀敢闹敢骂的泼妇婆娘!
    楚越张张嘴,最终不可思议的问一句,“你真的只有四岁啊?”
    赵长卿立刻明白自己说得太多,露了马脚。不过,她又不是重生后的第一天,赵长卿笑,“我看姐姐并非俗人,才跟姐姐说了几句心里话。”
    楚越笑着捏捏她的胖脸,“放心吧,我又不会给你说出去。不过,你这种离经叛道的话还是少说,不然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赵长卿打开楚越的手,揉揉自己的脸,“姐姐才要注意言语行止,姐姐才几岁,就成天婆娘汉子嫁不嫁的满嘴胡言乱言。”
    楚越眼珠一转,凑近赵长卿的小胖脸儿,悄声道,“那,我不把你的话往外说,你也不要把我的话往外说,可好?”
    赵长卿嘟着嘴巴表白自己的高贵品行,“姐姐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本来就不会乱说。”
    楚越嘿嘿一笑,拉起赵长卿的手跟她对手指按个手印,道,“这可就是说定了。”
    “好吧。”赵长卿点头应下。
    楚越不大会儿工夫就把盘子里的桔子吃了大半,留下一堆桔皮,赵长卿忍不住提醒她,“你少吃点儿,叫别人看到会笑你的。”她倒不是担心楚越被人笑话,实在是她与楚越挨着坐,若是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是她跟楚越一起吃的呢,没的连累她的名声。
    当然,赵长卿也不否认,楚越说话直率为人聪明,却并不讨人厌。她觉着楚越为人不错,亦不是心胸狭窄的人,才会直接出言提醒。
    “笑我?”楚越大咧咧的一指在屋里穿来穿去与人攀交情的凌三姐,小声问,“那傻瓜不知是哪家的?还一个劲儿的去找人家说话,没见大家都烦了她呢?有这傻瓜在,谁还会笑我?”
    啧啧两声,楚越轻轻笑着,“看这傻瓜穿戴,一只钗子还是镏金的,镯子也是寻常货色,值不了个三俩铜板的,哎,连衣裳料子也是去年的了,朱家的仆妇都比她讲究……啧啧,贫富倒不是要命的事。要命的是,这傻瓜完全没有自知知明啊。”
    楚越笑眯眯地摸摸下巴,“莫非这也是朱家人?”
    赵长卿摇头,“不是。”
    “那是朱家的亲戚?”
    赵长卿依旧摇头,“不是。”
    楚越不明白了,问,“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不知怎地,赵长卿忽然就虚荣了一下,道,“有人带她进来的吧。”
    楚越摇摇头,颇是感叹,“看来这屋里的傻瓜不只一个,能把这傻瓜带进来的,也只有另一个傻瓜了。”
    另一个傻瓜……
    赵长卿……
    作者有话要说:
    赵长卿:另一个傻瓜什么的,真是……
    ☆、第12章 聪明人
    另一个傻瓜……
    赵长卿咬了咬牙才克制住自己白嫩的小手没往楚越的脸上挠上两把,她甜甜一笑,问楚越,“姐姐知道她是谁带进来的吗?”
    楚越摇头,“我对傻瓜没兴趣。”
    赵长卿眯起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磨着牙轻轻的说,“那位傻瓜姓凌,不才正是另一个傻瓜,也就是在下我的舅家表姐。”
    在赵长卿的想像中,只要是稍具良知的人,当着人家的面儿左一个傻瓜右一个傻瓜的骂人家这么久,好歹都会羞愧一二的吧。结果楚越盯着赵长卿半晌,忽然抱着肚子哆哆嗦嗦的笑了起来。
    要不是屋里这些人,赵长卿觉着,楚越非得笑出声来不可。不过,正因为憋着不出声,楚越笑的浑身乱颤,当真如打摆子一般,丢脸极了。
    赵长卿翻个白眼,撇嘴转过头,不去理她。
    楚越偷笑个没完没了,倒是楚越身边的丫头颇有眼色,悄悄对楚越说好话,“我家姑娘就是这样直爽的脾气,赵姑娘莫要见怪。”又端茶捧果的服侍赵长卿,给赵长卿赔不是。
    赵长卿本就不是刻薄脾气,只得道,“算了。”斜眼看楚越一眼,赵长卿很违心地,“我也不是很生气。”
    楚越掩着嘴巴小声笑,凑到赵长卿面前逗她,“看你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脸蛋儿鼓的像个包子,还不生气呢?”
    赵长卿当真不愿意理会楚越了,实在太欺负人了!
    楚越又笑着哄她,“好了,是我不对。我看妹妹这样聪明的人,怎么带了只傻瓜进来呢?没的丢脸。既是你舅家表姐我就明白了,亲戚就是这样,推辞不掉,是不是?”
    赵长卿道,“当着我的面就说我表姐是傻瓜!”
    楚越是个聪明至极的人,她轻笑道,“妹妹明明就不喜欢她,我先时说她你也没不高兴,还装什么?行啦,你就别装了,谁也没规定表姐妹就要互相友爱啊。而且,那丫头那么傻。”
    赵长卿道,“成天这个傻那个傻的,就你聪明!别看现在人人都觉着我表姐傻,没眼力。她这人是天生的会钻营,若能钻营出好处来,脸面算什么,好处才是实在的。”上辈子,这辈子,凌三姐一直是这样的人。
    楚越笑吟吟的问,“你说的样样明白,怎么不会学学她?”
    赵长卿一笑,“我不用钻营,姐姐不也坐到我身边来了么?我这是姜太公钓鱼。”
    “是啊,我愿者上钩啦。”
    两人说着话,屋子里来的闺秀果然越发多了,及至中午开席,光这些女孩子就满满的开了三桌席面儿。凌三姐已经不知道哪儿去了,赵长卿索性就与楚越坐在一处。
    楚越只是嘴坏些,却是很会照顾人,时不时帮胳膊短手短的赵长卿布菜。
    待用过午饭,便有丫环来叫楚越,说是楚太太要回去了。
    楚越起身同赵长卿告辞,道,“那我这就回去了,卿妹妹,有空我去找你玩儿。”
    赵长卿起身,点点头,“我送姐姐。”
    楚越走后没多久,凌氏也着人来找赵长卿回家,赵长卿让柳儿找到凌三姐,此方一并出去。
    来的时候凌三姐与凌腾皆是坐自家的车来的,回去时却遇到问题。因为赵勇同凌二舅虽同是在朱家,却不是同一个地方吃酒,并未在一处。朱家来的宾客极多,赵 勇一时间也找不到凌二舅,心里记挂着里头的老娘老婆,尤其老婆还有身子,故此,刚吃完酒,赵勇便着人往里头递信儿:早些回家。
    如此,赵老太太凌氏便一并将凌家姐弟带了出来,赵勇笑,“两辆车,虽不大宽敞,挤一挤也坐得。卿丫头同你表姐随老太太坐,阿腾跟我和你姑妈一趟车。”
    凌腾笑,“听姑丈的。”又叮嘱凌三姐,“三姐,老太太年纪大了,卿妹妹年纪小,你多照看着。”
    凌三姐心情很好,笑,“我知道,哪里还用你单说。”
    诸人一笑,各上了车去。
    马车稳稳当当的前行,赵老太太精神头不错,笑问,“三丫头,中午可吃好了?”
    凌三姐笑道,“吃的很好,还认识了许多新朋友。”
    凌三姐是个活泼的人,她今天收获满满,已是不吐不快,恨不能立刻炫耀出来让人好羡慕夸赞她一番。原本,凌三姐打算着,只要老太太再多问一句她的交友情 况,她便立刻现场发挥,让老太太明白她有多么的聪明能干了。结果,凌三姐满肚子的新鲜话儿想说,偏生老太太不问了。于是,那满肚子的新鲜话儿只好憋在肚子 里,憋得凌三姐那叫一个坐立难安。
    于是,凌三姐转头跟赵长卿道,“卿妹妹,你怎么去了都不跟人家说话的啊?”
    赵长卿淡淡道,“我有跟楚姐姐说话啊。”
    “那怎么行,那么多的姐妹,你怎么能只跟一个人说话?你得多跟人打招呼才行。”凌三姐教训赵长卿道,“很多人都说你不合群。”
    赵长卿轻轻一笑,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凌三姐道,“以后你可不能这样了。”
    这次,赵长卿干脆哦都不哦一声了。
    赵长卿不再理她,凌三姐最司察颜观色,知赵长卿这是不乐。其实,她并不喜欢赵长卿,上回赵长卿去凌家还害她挨一顿打呢。不过,这次能去朱家还多亏了赵长 卿,故此,凌三姐才打叠起精神跟赵长卿说话来着。不料,赵长卿还是这般阴阳怪气,凌三姐别开头,她还不乐意理会赵长卿呢!
    如今,她认识了好些朋友,以后也再不必借助赵长卿才能跟那些朋友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