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卿带着赵长宁去找苏白,苏白想了想,说道,“这几天在班里也有同窗寻衅我。”
赵长宁问,“没见你挨板子啊?”
苏白老神在在,“都是他们挨板子。”
赵长宁十分羡慕,“阿白哥,还是你们夫子明理,我们那个蔡夫子眼睛跟没长似的,总是骂我。”他开始跟苏白在一个班,后来苏白升到了中级班去,赵长宁仍在初级班。
苏白道,“这事得好生查查,看谁在后头使坏。”
赵长卿道,“你们安生念书,我叫爹爹去问问学里先生就知道了。”
苏白极有把握,“我跟阿宁先自己查,总不能一有事就叫长辈出面。”他也是很要面子滴。苏白提议得到赵长宁强烈响应,“就是,我跟阿白哥自己查!叫我知道谁盘算我,非揍死他不可!”
赵 长卿想着小孩子之间的事,无非鸡毛蒜皮之类,就没理会。谁晓得,又过了三天,来福掐着时辰去学里接人,结果自己回来了,满面慌乱道,“咱家宁哥儿、苏小哥 儿,还有永寿,都不见了!我去学里没接着人,跟学里一打听,中午出去就没回来!我在学里附近找了半日,也没找到!”
凌氏先不行了,几乎瘫在炕上。赵长卿正在苏先生院里念书,给白婆子请过去的时候,凌氏正哭着问来福,“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会不见?”
赵长卿也是心惊肉跳,还是比凌氏好些,连忙,“来福叔先去卫所把爹爹找回来!我去学里找教书的先生问问”
苏先生按住赵长卿的手,镇定的很,“不急,先问清楚来福再说。”
来 福道,“我按着放学的时辰去接宁哥儿他们,平日里只要在族学外头的路上等着,宁哥儿他们就出来了。今天等了好半天也不见人,我就有些急,让车夫在外头等 着,进去寻他们。谁晓得找到教他们先生才知道,两人中午就出去了,下午根本没见人影。先生还以为他们回了家,我一听就急了,拦了几个与宁哥儿同班的小学生 问,也都说不知宁哥儿去了哪里。我跟车夫在附近寻遍了,只不见人影!”
苏先生道,“来福这就去卫所寻老爷回来吧,叫老爷多带些人回来。”
来福连忙去了。
凌氏抹着眼睛,脸色惨白,道,“莫不是给拐子偷走了不成?”
苏先生沉声道,“太太放心,这倒不至于。这几天阿宁总是在班上受罚,就是阿白也有同窗为难他,这是有人在后头盘算他们。只要盘查那几个寻衅他们的小学生是受人指使,就该能找回他们。”
凌氏此方平静了些,就着赵长卿递上的茶水喝两口,抚着心窝道,“我简直要吓死了。”这才想起来,叮嘱白婆子,“莫要跟老太太说,倒叫老太太跟着着急。”
这话说的实在迟了,非但赵老太太,连赵蓉都闻了信儿过来。
苏 先生的分析很有些道理,赵勇带着几十个手下回了家,听苏先生的话后直接去了朱家族学。一家子女眷就在家里等信儿,苏先生先时还镇定,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不 见人回来,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直待夜幕完全降临,赵勇方带着来福回来,脸上疲惫的了不得,见一家子老少满是期待的目光,竟觉着不知该如何张嘴。
赵长卿递上茶来,道,“爹爹先喝口水,是不是,不大顺利?”
赵勇哪里有心思喝茶,随意一坐,将手中的刀横放在腿上,道,“寻衅阿宁阿白的人找出来了,也是在族学里附学的,是朱家小五房闺女家的小子,姓冯,叫冯简。”
凌氏顾不得理会冯简,只急的眼睛通红的问,“是不是冯家小子使坏绑架了咱们阿宁!”
赵勇道,“他不认,我也派人四下找了这大半日,没找到人。明天再接着找吧。”
凌氏已是六神无主,泣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苏先生垂眸半日,道,“若不是冯家小子所为,想来是碰上拐子了。”
凌氏直接厥了过去,苏先生掐人中把人掐醒,凌氏睁眼便大哭起来,就是赵老太太也觉着心下不大好,强撑着道,“哭也无用,勇哥儿去各家亲戚知会一声,明天多召集些人手,把孩子找回来才好。”
苏先生道,“猫有猫路,鼠有鼠道。不能这样慌不择路的找,长卿去一趟将军府,求一求楚公子吧。这事耽搁不得,拐子拐了人不会在手里留太久。”
赵勇立刻道,“我跟长卿一道过去。”他已下定决心,不论如何苦苦哀求,也要求得将军府援手。
赵长卿衣裳也顾不得换,赵勇骑马带着她,父女两个一并去了。
幸 而赵长卿是常去将军府的,赵勇是生面孔,赵长卿却是熟的。赵长卿为人聪明,先问将军可在家,得知楚将军没回来,赵长卿心下就是一沉,又说找楚越。厚厚的给 了门房两个银锭子,门房客气的请赵家父女在门房里稍侯,便有小子跑进去通禀,门房里另有小子奉上茶水,只是如今赵家父女如何喝得下。
赵 长卿先见的楚越,楚越听说赵长宁给丢了,连忙问其原由,听赵长卿将事说了。楚越道,“偏生今天不巧,阿渝跟我爹还在大营没回来。找孩子耽搁不得,我这就打 发管事去寻了阿渝回来。”不要说她与赵长卿来往这好几年,素来交好。就是楚渝,对赵长卿很有些心思。赵家出了这样的事,楚渝定不会坐视不理。
赵长卿在楚越院里,赵勇在门房,等了半个时辰才见楚渝快马回来。
这也是赵长卿第一次见到楚渝的作派,楚渝请赵家父女书房相见,在桌间铺开一张边城图,问,“赵叔,阿宁是在哪块儿丢的?”
赵勇是卫所当差,对地图并不陌生,他直接一点就点出了朱家族学所在位置,思路也比较清楚,道,“族学在这里,他们就是出去也不会耽搁下午的课程,三个孩子,走也不会走远,约摸就在这附近。”
楚渝头都未抬,道,“长卿去阿越那里,画几张阿宁他们的画像来。”
赵长卿连忙去了,待研好了墨,握着笔的手都是抖的,楚越安慰她,“放心吧,我家在这好几年,地头都熟的,这又找的及时,总能找到的。”
“嗯。”
不一时,楚渝过来拿了画像,对赵长卿道,“我与赵叔过去就行了,你先回家,劝慰劝慰家中长辈。他们不见没多大工夫,应该好找。”
楚渝吩咐管事安排马车送赵长卿回去,便带人同赵勇走了。赵长卿回家说了楚渝在帮着一起找的事,凌氏仿佛吃了定心丸,连忙跑去菩萨面前上了三柱香,又叫苏先生一起拜拜。
赵老太太比较信服苏先生,问,“先生看能不能找回来?”
苏先生道,“阿白与阿宁出去,也就是中午用饭的那一个时辰,他们下午都有课要上,故此不会走远。只要有个熟悉那一片捞偏门的地头蛇,应该好找。”
赵长卿道,“对,就是这样。肯定能找回来的。”
直至过了午夜,赵勇才带着三个小的回来,凌氏一见,扑过去抱着赵长宁大哭起来。凌氏嚎啕不已,赵长宁却不见醒,凌氏又担起心来,泪眼模糊的问,“这是怎么了?”
赵勇松了口气,道,“中了迷药,睡一觉就好了。”
苏先生摸摸儿子昏迷的小脸儿,并不多说,只道,“老太太也累了,早些歇了吧。我带阿白回去了。”抱着苏白走了。
永福祈求的看赵长卿一眼,赵长卿道,“你留下守永寿一晚吧。”
赵勇道,“娘,我送你回去。”
赵老太太任由儿子扶自己起身,赵长卿吩咐白婆子好生服侍凌氏,也跟着一起走了。
☆、第102章
大半日的提心吊胆,忽而松懈下来,人便格外的疲倦。
赵长卿没问赵勇如何找回赵长宁他们,她去厨下提了热水,洗漱后很快进 入梦乡。直待第二日,还是窗外窃窃私语的说话声吵醒了她,赵长卿一听就是赵长宁跟苏白在说话。赵长宁苦恼的问,“难道姐姐也中了迷药不成?怎么还不醒?” 苏白说他,“你小声些,卿姐姐都给你吵醒了。”赵长宁放低声音,低旧在小声叽咕着说话。
赵长卿一夜好睡,不禁坐起身在屋里笑问,“你们怎生这么早就起了?”
赵长宁大嗓门的声音传进来,“不是我们起的早,是姐你赖床啊!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又跑去呯呯敲门。
赵长卿穿戴好衣衫,一开门两个小家伙就跑进来,永福在后头端着水,笑着上前服侍赵长卿洗漱,笑道,“老太太、太太知道姑娘睡的熟,便没令奴婢吵姑娘,直说叫姑娘多睡会儿。”
赵长卿擦净脸,对镜匀好面脂,问赵长宁苏白,“看来都大好了,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赵长宁拍拍小胳膊,腆着小胸脯道,“都问好多遍了,都好啦!先生给我和阿白哥检查过了,好的不得了!”
赵长卿放下心来,对镜挽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簪上一朵半含苞的蔷薇,又问,“你们昨儿怎么叫拐子给拐了?”
赵长宁道,“我又不傻,怎么会轻易上拐子的当?是有人敲了我后脖子,我一下子就没了知觉,等醒来就在家里啦!姐,真的是拐子拐了我跟阿白、小寿吗?”
赵长卿摸摸他的头,叹,“是啊,可是吓死我了,母亲哭了好几场,祖母也担心的了不得,先生拜了好几回菩萨。后来还是求了楚哥哥,他与爹爹带人救了你们回来。不然你们早给拐子卖了!”
赵长宁道,“等我见着楚哥哥一定得好生谢他!”
赵长卿问,“好端端的,中午不在学里,怎么到处乱跑?你们若不乱跑也出不了这档子事。”
赵长宁捏着小拳头,道,“那些寻衅我跟阿白哥的家伙在学里告病,前天我跟阿白哥想着,他们告病也得去他们家里问个明白,这才中午趁吃饭的空出去一下子,谁晓得遇到坏蛋!”
“以 后凡事都得小心,你们毕竟年纪小,就算打听事,也不要随便出去,外头坏人多。就算出去,也不要走暗巷或是人少的地方,不然有坏人看你们三个年纪小,难免起 意。”赵长卿摸摸赵长卿的头,又捏捏苏白的小脸儿,笑,“没事就好。永福,一会儿跟厨下说,给永寿炖两个大鸡腿吃,也压压惊。”
永寿连忙道谢,道,“可惜我无能,不然也不能叫人险些害了宁哥儿和苏哥。”
赵长卿笑,“你还小呢。以后也记得多劝他们,寻常不要走暗巷,也不要凑人多的热闹才好。”又叮嘱了一回。
永寿都应了。
厨下给赵长卿单留着饭,赵长卿用了,才带着两个小的去赵老太太那里,凌氏也在。
赵老太太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句,“身上可有地方不舒坦?”
赵长宁只得将重复了一千回的话再说第一千零一遍,道,“好的很,祖母不用担心。要是中午再做一大碗我喜欢吃的小酥肉就更好啦!”
赵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连声应道,“有,要什么都有。”
“阿白哥喜欢柳嫂子炸的小鱼。”赵长宁也不忘苏白,苏白挺不好意思的,他现在已经大了,又不是赵长宁这样的小娃娃,还好张嘴要吃的。苏白道,“老太太,我什么都吃的。”
赵老太太笑,“好,我知道。”
两人是坐不住的,过一时就打着念书的名义去了苏先生院里。凌氏叹口气,“现在瞅着他们活蹦乱跳的,昨天真是吓得我魂儿都没了。我想着,还是叫孩子们在家里念书吧,起码平安。”
赵老太太笑,“也不要因噎废食,经此一事,他们也长了记性。就是学里,必然也严格几分。莫担心,儿子家,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
“是啊。”赵长卿道,“吃一堑长一智。再说,这是再想不到的事,好在有惊无险。”
凌氏感叹,“说来都要谢人家楚公子,这样的义薄云天,要不哪能这样顺利的找到你兄弟?我正跟老太太商量,咱家虽没什么好东西,也要备些礼,待明日叫你爹爹带了你去道声谢才是。”
“这是应该的。”楚渝深更半夜的跟着忙活,简直就是赵家的救命恩人。赵长卿问,“爹爹去卫所了吗?”
凌氏道,“你六舅爷着人来找你爹,他去了你六舅爷家里。”
见家里都好,赵长卿又去了苏先生院里,苏先生笑,“总算起来了。”
赵长卿是极佩服苏先生的,昨天心急之下,她虽不似凌氏那般六神无主,也没了主意,多亏苏先生指点迷津。闲说了几句,赵长卿不禁问,“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楚哥哥能帮忙的?”
苏先生笑,“这还不简单,楚将军在边城任职,已有六年了。他是边城大将,可不是寻常的小官。别以为楚将军高高在上,其实这城里的大事小情,他若是想查,多半是瞒不过他的。”
赵长卿依旧似懂非懂,“就算将军府查事情好查,怎生那般快?爹爹带人寻了半日都没寻着。”
苏 先生掰碎了解释给她听,“这边城里有平民,有大的家族,还有各级小官吏,再有各种捞偏门的,来此地行商的。其实,各处地方都差不多的。因为不论哪一行,都 不缺头领。什么叫能吏,能吏就是对治下各行当的头领熟悉且具有掌控力的人。楚将军在边城六年经营,自然会有些成果。我叫你去找楚公子,便是这个原因。你爹 爹找不到人,是因为他没找对人。只要找对了人,他们丢的时间尚短,那拐子不一定来得及脱手,自然不难找。”
赵长卿惊叹,“难道楚哥哥竟跟这些捞偏门的都有所联系?”
“一个拐子算什么?但是,拐子不是单独存在的,他拐了孩子就得卖,卖就得有人接手。有买卖,就是一条生意。这些偏门生意,照样是有人管的。”苏先生道,“楚公子只要认得经营这些偏门生意的老大就行了,难道还需要他认识一个拐子?”
赵长卿这才算真正明白,“原来如此。”
苏先生问,“那位使人寻衅阿宁阿白的冯简,难道你们出门得罪过他吗?”苏先生是不认识此人的,她也细问了苏白赵长宁,两人都不认得冯简。
赵长卿险些忘了此人,且她是再想不到是冯简在学里指使小学生寻衅赵长宁与苏白。赵长卿道,“并没有得罪过他啊。倒是冯太太,说话不着边际,上回去给老祖宗请安时碰巧遇着冯太太,竟拿我打趣,我说了她几句罢了。这种连口角都算不上,冯公子如何会计较这个呢?”
苏先生长长一叹,“若是为这种连口角都算不上的小事就使人寻衅阿宁阿白,这个冯公子心胸之狭窄,简直世所罕见。就不知拐子的事有没有他的份了?”
赵长卿也是跟着心下一沉,道,“待爹爹回来,我仔细问问爹爹就知道了。”
“不论有没有他的份,一定要小心此人。”
赵长卿正色应了。
寻衅赵长宁苏白的事,是冯简干的。
朱家是大族,家族内子弟虽然可以免费念书,但,小学生家境也不一而同。有那些穷困的小学生,眼皮子浅些,冯简使些银钱叫他们去寻衅赵长宁苏白,就是为了为难为难两人。
不过,要说拐子的事,倒是赵长宁他们运气不好,为了抄近路走了暗巷,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与冯简并无关系。
赵勇自朱家回来,道,“朱家小五房的贤大伯和诚大哥去寻六舅,跟我说了不少好话。说过两日摆酒,请咱们过去,让冯家小子给阿宁赔礼道歉。”
凌 氏早恨透了冯家,咬牙道,“黑心的野杂种,论起来不是实诚亲戚,可也不是外人。我跟他娘在上次给老祖宗请安时还是头一遭见面,冯太太无礼的很,打趣咱们长 卿,长卿就玩笑了几句,正经连口角都算不上。原来,从那儿就记恨咱们了!阿宁好几天在学里挨先生的打,我还说他淘气,不想竟是冯家小子背地里算计咱们阿 宁!这拐子说不得就是冯家小子找的!这样丧天良的东西,去吃哪门子酒!你也忒好性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