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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娘!”这是临青溪见到家人说出的第一个字,她一手扶着穆氏,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一侧脸庞。
    穆氏被院子里的哭声弄得十分慌乱,更被“溪丫头”这三个字惊得左右难安,直到临青溪喊出了那声“娘”,她才呆呆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被抽去灵魂的雕塑。
    原本应该会哭的,可穆氏发现她没有眼泪,她眼前布满三年的黑暗突然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然后从那白茫茫的世界里走出来一个人,朝着她不断地挥手微笑。
    梦,是梦呀!是那个她每晚都会做得梦,梦里女儿依偎着她,朝着甜甜地笑着,然后不停地喊她:“娘,娘,娘……”
    幻觉,一定是幻觉!虽然她不想承认,可是她如生命一样爱着的女儿跳崖死了,死了的人又怎么会喊她“娘”呢?不会的,不会的!
    “娘!”
    可是这声音为什么这么真切,就像在她耳边轻唤一样,周围都是嘈杂的哭声和说话声,可是这声娘顺着她的耳朵钻进她的心里,狠狠地把她击倒。
    “娘!”穆氏忽然晕了过去,临青溪吓坏了。
    自己这样突然的出现的确会给家人冲击,可她等不及了,在得知家人的消息时,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好在,穆氏只是受到刺激昏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医术精湛的玉扇给穆氏吃了一颗安神丸,还查看了她的双眼。
    “玉扇,我娘怎么样?”临青溪担忧地坐在床边握着穆氏的手问道。
    “主人,夫人只是见到主人一时有些激动,等她醒过来安抚她一下就没事了,夫人的眼睛有些麻烦,不过也不是完全治不好,属下会想办法的。”玉扇回答道。
    “好,无论如何都要治好我娘的双眼!”临青溪看着玉扇说道。
    “属下遵命!”玉扇先退出去了,给其他老临家的人腾空,让他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溪丫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跳崖了吗?”看着再次死而复生的女儿,临忠国喜极而泣。
    “爹,我的确是跳崖了,但是被人给救了,昏迷了一年才醒过来,不过我的五脏六腑都受了损伤,所以又学了一些武功和内功心法来修复身体。”临青溪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溪丫头,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曾经临远山一度认为,临青溪莫名遭难是她说漏了天机,老天爷折了她的寿数。
    就是临仁义和几位族老也以为是临氏一族连累了临青溪,所以才导致她年纪轻轻就跳崖而死。
    “溪丫头,溪丫头,你还活着,还活着!”叶氏坐在临青溪的身边,不住地摸摸她的脸,直到感觉出温度,才确信自己的宝贝孙女真得活着。
    “阿奶,我还活着。对不起,溪丫头现在才找到您!”临青溪抱着叶氏说道。
    “是阿奶对不起你,阿奶没有找到你,以后你哪里也不去了,阿奶守着你,天天守着你!”叶氏也抱紧了临青溪。
    穆氏醒了之后,确认临青溪是真得还活着之后,又是哭又是笑,好久情绪才平复了下来。
    等到了晚上,临青飞和临青禾得到消息之后回到了深谷之中,见到平安无恙的临青溪,临青飞大力地把她抱在怀里,三年来第一次流下了男儿泪。
    “五哥,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我都有些不认识了!”自从临青飞和临青禾出海之后,临青溪的确是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们了。
    “你也长高了!”临青禾见到临青溪之后,没有哭,没有笑,一直都保持着冷静,甚至有些冷淡。
    “五哥,你……没事吧?”这样的临青禾是临青溪从未见过的,她可以感知到他内心深处的激动,可是他依旧假装面无表情,这些年,临青禾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让他变得不像他了。
    “溪丫头,你五哥只是长大了!”经历过这么多曲折风波和磨难逆境,他们每个人都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就是临青溪也变了。
    “是呀,五哥长大了,溪丫头也长大了,我们……都变了!”临青溪声音里有些微微地苦涩。
    长大没什么不好,只是长大了就再也回不去那时候的单纯了,肆意的哭和笑似乎成了一种奢侈。
    临青禾听出临青溪的声音里有着失落,对于失而复得的妹妹他心中的狂喜比任何人都多,可是他早就学会了不外露自己的情绪,面对曾经和他最亲密的妹妹,他只是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对了三哥,大哥、二哥和四哥、六哥呢?”临青溪并没有见到临青云他们。
    “大哥和二哥去了吴国,你四哥和六哥现在在京城。”临青飞原打算今天也启程去吴国的,但是白杨找到他们,说是临青溪回来了。
    “三哥,为什么村里人都搬到这里来了?还有,为什么要烧了临家村?”临青溪不解地问道。
    “三哥,告诉妹妹吧,她也有知道的权利!”临青禾面无表情地看着临青飞说道。
    于是,兄妹三个就坐在小竹院里聊了起来。
    临青飞告诉临青溪,他之所以说服族长带领全村人躲进深山之中,是因为有个神秘人告诉他,天下即将大乱,临家村要想安然无恙,只有躲进深山之中,不被任何人找到。
    而且,当初也是这个神秘人将断掌之后的临忠国、穆氏、临念雨和临念水四人交到了他的手里,要不然他们就被乱匪给杀了。
    “神秘人?三哥,你见过这个人的样子吗?或者听过他的声音?”临青溪问道。
    “这个神秘人穿着黑色的披风,戴着黑斗笠,听声音是个老者,武功高强,而且也是他帮我们找到这个地方,在村里人搬到这里之后,很快天下就发生战乱,原本还想着要出去的村民,都安心地呆下来了。”临青飞想了一下说道。
    “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其他的话?或者有其他怪异的举动?”临青溪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个黑衣人出现的太巧合了。
    “他说,如果我们不搬离临家村,村民就会有危险,最好是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然后隐居在深山之中,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再出来。”正因为没有感觉出对方的敌意,临青飞才照着做的。
    “三哥,只听那个人的一面之词,你们就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太过草率?你就没有想过,他会是坏人吗?”搬离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还亲自动手烧毁家园,临青溪不认为这是一件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事情。
    “族长和族老也都见过那个人,他似乎会卜算之术,所说的话族长和族老都十分相信,所以才会全村人都搬到这里,还烧了临家村。”虽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是临青飞当时也没有想太多,临青溪的突然死亡和家里遭受的巨变,让他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件事情上。
    “卜算之术?”不知为何,临青溪突然想到了巫凤儿。
    “主人,属下有事情想对您说!”蓝罗从外边走进院子里说道。
    “什么事情?”临青溪问道。
    蓝罗看了一眼临青飞和临青禾,这时,临青飞和临青禾站起来就打算避开她们主仆,但是临青溪让他们不要走,也让蓝罗直接说。
    “属下刚才与白狼他们在谷里四处看了一下,发现周围有一圈很奇怪的绿草,那是一种毒蛇猛兽闻见之后就会远离的虫毒草,这种毒草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撒了种子种上去的,而且正极大陆这种毒草只有启轩国才有。”蓝罗还专门拔了几棵虫毒草拿过来。
    临青溪听到蓝罗说到“启轩国”,第一反应就是那个神秘人可能是景修的人,可是第二天临仁义告诉她,当年那个神秘人当面给他们卜算临氏一族的未来时,他看到了那个神秘人手上戴着一枚刻着“巫”字的木戒指。
    如果这个人姓“巫”,他又会卜算之术,这让临青溪不得不想到巫族,巫凤儿虽然答应了她没杀临忠国和穆氏还有两个侄子,但却把他们扔到乞丐窝里,让他们自生自灭。
    那个神秘人究竟是谁?他与巫族有着怎样的关系?又为什么救下自己的父母和侄子?还有,他大费周章地让临家村在这个世上消失又是因为什么?
    太多的问题一下子冲进了临青溪的脑海里,而要想找到答案,就只有找到那个神秘人。
    临青溪没死这个事实让老临家的人重新都活了过来,往日的笑声又开始出现在临家小院的上空。
    往日的小伙伴也来到家里找她叙旧,临小玉、临翠花、临小桃、临小草和临英子都已经变成了大姑娘,只是因为突然的避世,她们都还没有成婚。
    “溪妹妹,你能活着回来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长大之后的临小玉个子高挑,容貌秀丽,虽然性格依然泼辣,但是见到临青溪,眼泪就很脆弱地流了下来。
    “小玉姐姐,我命大着呢,没那么轻易就能死。你和六哥还没有成婚吗?”临青溪记得,当初郝阿爷和临远山约定,等到临小玉及笄之后,就给她和临青木完婚。
    听到临青溪问起自己的婚事,临小玉的眉眼间有些低落,她勉强笑着说道:“青木哥不想娶我,他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成家。”
    “六哥真这样说了?”不可能的,虽然当初临青木一直在想办法躲着临小玉,但是临青溪曾经亲口听临青木说过,他说自己也喜欢临小玉的。
    临小玉点点头,不过很快她的脸上又重展笑容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他说得不是真话。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听到你死的消息,受到的打击太大。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我也会等他的,他这辈子要是不娶,那我这辈子就不嫁了。”
    此生此世,临小玉就认定临青木是她的丈夫,所以,除了他,她不会再嫁给别人。
    “哈哈,小玉姐,你真是不怕羞!当年六郎哥可是被你追得满村躲!”临翠花大笑着说道。
    “就是,我看是小玉姐太主动了,所以六郎哥才会吓得说不娶。”临小桃也笑着说道。
    似乎一下子就回到了以前那样嬉笑的时光,临青溪也看着被揶揄的临小玉故意点点头。
    临小玉眼一瞪,双手一叉腰,十足一个小泼妇,看着几人说道:“谁吓他了!我又不是母老虎,他跑什么呀!”
    “你经常说孙婶子是母老虎,你是她的女儿,那不就是小母老虎,呵呵!”临小草打趣地说道。
    “应该是大母老虎才对!”临英子也凑起了热闹。
    “好呀,你们几个联合起来欺负我,看我不挠你们痒痒!”说着,临小玉假装凶狠地伸出了双手,开始扑到几个人的身上,要往她们的咯吱窝里伸去。
    “还不跑!”临小桃拉着临青溪率先躲过了临小玉的魔掌。
    “哈哈哈……”
    一时间,整个山谷里都是少女们欢笑的声音。
    站在远处观看这一切的玉扇和蓝罗有些羡慕地看着她们,原来她们的主人不是不会笑,只是还没遇到能让她笑的人,在这里,她有家人和朋友,可以尽情地大笑开怀。
    “真好!”
    老临家院子里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几个女人听着临小玉、临青溪她们笑闹的声音,欣慰地说道。
    “是呀,真好!”穆氏的脸上也重现了久违的笑容。
    在山谷里呆了几天之后,临青溪就打算回曼陀罗山庄了,因为除了见到家人,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是,真的要把村人都留在这个山谷里吗?
    “族长阿爷,您真得要带领村人躲在这里一辈子吗?”无论那个神秘人出于什么目的,临青溪都觉得躲在深谷里不出去,并不一定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溪丫头,族长阿爷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现在已经不想什么振兴临氏一族的事情了。外面狼烟四起,天下大乱,能够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果现在再搬出去,未必是一件好事。”临仁义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外边兵荒马乱的,还不如在山谷里过一过悠闲的生活。
    “可是,谷外也有咱们的家人和朋友,你们真得舍得再也不和他们联系吗?让他们带着担忧你们的心过一辈子?”世外桃源并不存在,就算临家村的人安居在这个深谷,他们内心深处也是不安的,因为他们也有亲人正在外边遭受着离乱之苦。
    临仁义沉默了,他也是有女儿、有姐姐的人,当初搬离临家村的时候,他狠着心没有告诉女儿和两个姐姐,虽然她们嫁到别的地方,但始终是他的血亲,他又怎么不想她们呢。
    同样的,很多村民这两年也曾试图走出深谷,去看一看自己的家人,但每次都是偷偷摸摸的,不敢让人知道他们躲在这个地方,更不敢让他这个族长知道。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又能隔断亲情血脉,很多人都做不到无情无义。对于以“仁德”出名的临氏族人来说更是很难,是苟且偷生,还是坦然面对生死呢?
    这一刻,不但是临仁义犹疑了,就是外边很多村民也都犹疑了,临青溪说的话声音不大,但是屋外的他们都听到了。
    “溪丫头,我听你三哥说,临家村已经被人盖成了山庄,那里咱们已经回不去了。”临仁和觉得临青溪的话很值得深思,但是就算现在想回去,他们也不一定回得去了。
    “族老阿爷,临家村虽然已经变成了山庄,但是临家村之所以叫临家村,是因为临氏族人,咱们人在哪里,哪里就可以叫临家村。您还记得丽水湾那个地方吗?”临青溪问道。
    “记得,当年你消失之后,那里的稻子亩产八百多斤,你阿爷和爹把那些稻子都给了当时的陆县令,不过后来大家都搬到了这里,那些地应该都荒着吧。”临仁义说道。
    当时搬离临家村比较匆忙,老临家的人都被临青溪的死打击的痛苦不已,那些田产的事情估计也没来得及处理。
    “没错,我爹说所有在我名下的田地都没有卖,不止是丽水湾,北山湾还有一万亩的水田,这两年这些水田全都荒着,无人耕种,已经又长满了杂草。不过,只要稍微拔草翻耕,依然是种水稻的良田。”临青溪并没有打算把曼陀罗山庄的事情告诉除家人以外的其他人,也许不知道自己是曼陀罗山庄的庄主,对他们会更好。
    “溪丫头,你是不是有了打算?”临仁义看着她问道。
    临青溪点点头说道:“如果族长阿爷决定重建临家村,那么可以考虑这两个地方,而且族长阿爷要是相信我,就把重建临家村的事情交给我,我保证会给所有村民一个美丽、安全、富足的新家。”
    “溪丫头,现在村民手里可是一无所有,无论是田还是银子,他们什么都没有,如果你帮助大家重建家园,族人能报答你的也只有一双手了。”临仁义已经有些松动,被困在这小小的深谷之中,与所有亲人、朋友隔断关系,他真得很难受。
    “族长阿爷,以前我不明白人为什么要落叶归根,可是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也想明白了很多东西,就算一棵树活得多么粗壮和久远,如果没有强大的根吸附着大地,那么一阵小风就能把它吹倒,一场细雨就能让它腐烂。对于我来说,我的家人、族人、朋友就是这些根,没有你们,临青溪这个名字就没有任何意义。”临青溪真挚坦诚地说道。
    “溪妹妹,我愿意跟你出去重建临家村,我也要做个有根的临小玉!”这时在门外听到临青溪这些话的临小玉推门走了进来。
    通过临小玉打开的门,临仁义、临仁和他们看到院子里已经站满了村民,而临青溪瞥见了玉扇的手中拿着用纸糊的一个喇叭状的东西,如果她没猜错,在屋顶的那个应该是蓝罗。
    “主人,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屋顶上传来蓝罗稍显忐忑的声音。
    “不会!”临青溪抬头对屋顶说了两个字。
    从她救下蓝罗的那一天并开始训练她,蓝罗就很喜欢黏在她身边,如果她和别人在屋里说话,她不是在门外守着,就是跑到屋顶上。
    只是这次,她调皮地想要测试一下临青溪昨天晚上用来逗临念水的大喇叭,却没想到这种临青溪嘴里老旧的“扩音设备”让屋内几人的说话声无意中放大了,还让很多村民听到了。
    蓝罗原本是打算从屋顶上下来的,可后来想了一下,她就继续做起了“窃听者”,还引来了越来越多的村民。
    临青溪的很多话说进了村民的心坎里,他们也不想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分开,永远窝在这样一个深谷里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