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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舞阳郡主到菱花铜镜前,抿了抿鬓角碎发,掸了掸衣裙,又是一副来时的高高在上模样,道了一句,“走了。”领着丫头,赫赫扬扬离开邵府。
    仙蕙对着阳光转了转,“还不错。”心下失笑,陪着说了一下午的话,就得舞阳郡主的一支贵重凤钗,也不算吃亏。她拿着钗起身出门去找姐姐,把钗给她,倒不是真要压着宋家,反正多一支贵重好看的首饰也好啊。
    前世里姐姐实在出嫁的太寒碜了,今生……,得风风光光的出嫁才是。
    到了姐姐的屋子,见丫头们都一脸垂头丧气的,知道这是因为后院起火的事儿,不由皱眉,“没事啊,不过是烧了一点不要紧的东西,回头补上就是了。”目光凌厉,“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不兴哭丧脸,全都给我笑一笑。”
    众人早知道了二小姐的厉害能干,不敢违背她,当即都咧嘴笑了笑。
    ******
    而西院,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气氛了。
    邵元亨领着荣氏母子回去,朝着下人们一声怒喝,“都退下!”顿时吓得丫头如作鸟兽散,转瞬没了人影儿。他“砰”的一声关上门,一把抓住荣氏,生拉硬拽将她直接拖进里屋,狠狠扔在地上,“你能耐了啊?居然敢忤逆丈夫!”
    这话很重,都够得上七出一条了。
    荣氏当然不肯承认,况且事情本来也不是她做的,气极之下,更是愤怒无比,“我怎么忤逆老爷了?我做什么了?”
    邵元亨骂道:“我叫你不要去折腾仙蕙,你不记得?你答应的好好儿的,结果一转脸,就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了。”指着她骂,“最可恨的,你居然还敢让景钰过去?!要不是你,景钰怎么会受伤?”
    邵景钰握着伤手的手腕,冲进来喊道:“爹!不是娘让我去的。”
    “不是?”邵元亨和荣氏异口同声,眼里都有惊讶。
    “那是谁告诉你的?”邵元亨问道:“我怎么记得,我和你娘都不曾对你说过。”
    邵景钰顿时语塞了。
    邵元亨再问荣氏,“真不是你?”见她摇头,再看儿子眼神闪烁不定,隐隐往厢房瞟了一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由怒道:“荣氏,你看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女!一个个的,全都不知道安分!”
    他偏心西院不假,但也是有限度的,――荣氏母女、儿子,几次三番破坏自己做皇商的大计,绝不能忍,已经濒于要爆发的边缘了。
    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恶狠狠道:“要是真的害了仙蕙,我跟你没完!”
    “爹!”邵景钰不满叫道:“是仙蕙害了姐姐,害了我!”
    “小畜生!”邵元亨见他还敢跟自己顶嘴,还敢叫嚣,当即一个茶盅扔过去,“你自己端了热油去泼别人,还敢顶嘴?来人,赶紧给我拿家法来!”
    ☆、第36章 姻缘
    家法?邵景钰吓得呆若木鸡。
    从小到大,别说是被父亲家法教训了,就连重声训斥都很少受过。毕竟之前没有东院的人,他不仅是幼子,还是邵家唯一的男丁。邵元亨和荣氏多有宠爱,加上他又嘴甜会说话,经常出入庆王府,自然过得一帆风顺。
    邵景钰本能的往母亲身后躲,“娘,救我……”不小心碰到烫伤的手,顿时杀猪似的惨叫起来,“痛、痛痛……,好痛啊。”
    “景钰!”荣氏慌忙转身去看,瞅着儿子的手已经烫伤得不成样子,一串燎泡跟葡萄似的,不由哭了起来,“老爷,景钰的手都成这样了,你……,你还要打他?还有我的彤云,可怜见的……”
    心下越想越恨,这一切惨状都是东院惹出来的。
    在他们来之前,一家四口过得是多么亲热?多么和美?自从他们来了以后,西院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简直惨不忍睹!因而伤心大哭道:“你别打景钰,赶紧叫人找根绳子过来,一把勒死我们娘儿几个,才是正经。我的命啊,怎么就这么苦……”
    她哭,邵景钰也哭。
    邵元亨听得头疼,见他们母子两个抱在一起痛哭,可怜兮兮的,再想起女儿被闹得失了贞节,儿子烫伤了手,――西院这边已经够惨了。而东院,虽说屡屡受了惊吓,好歹并没有损伤到一丝一毫,明蕙的亲事也定下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何必再给荣氏他们的伤口上面撒盐?况且儿子的手受伤了,还怎么打啊?真的打出一个好歹来,那不是摘了自己的心肝吗?思来想去,没有再说让人拿家法的话来。
    可是又担心荣氏母子几个不死心,再生祸端,故而不曾缓和神色,而是冷冷甩下狠话,“没有下次了!往后你们都给我安分一点儿,否则绝不轻饶!”
    一拂袖,摔了门去了书房。
    荣氏等丈夫走了,冷笑了几声,慢慢儿的也就收泪不哭了。
    继而想起女儿挑唆儿子的事儿,不由上火。拖着儿子去了厢房,拉着那双烫起一连串燎泡的手,朝女儿质问道:“彤云,你怎么能让景钰去做那种事?你看看,你看看她的手……”
    “怎么烫成这样?”邵彤云见兄弟受伤也是心疼,“小心点,别再碰着……”
    “彤云!”荣氏加重了语气,“我说过,叫你不要告诉景钰的。”
    邵彤云心下冷笑,母亲眼里,果然只有宝贝兄弟,――那是男丁,是她后半辈子的依靠,自己不仅是女儿,还是一个残花败柳没有用的女儿。
    邵景钰替姐姐辩护,“不怪姐姐,都怪仙蕙把姐姐推下了水,是我自己要替姐姐报仇的!”呲牙咧嘴吸着气儿,“咝……,今儿都怪四郡王,要不是他喊了一嗓子,我才不会摔下来,肯定早泼到仙蕙了。”
    仙蕙把女儿推下水?荣氏一怔,继而明白女儿撒了谎,可她还是照样挑唆儿子去惹是生非,结果反害了儿子。又听儿子的口气还不知道收敛,不由喝斥,“你是玉,他们是瓷,碰坏了你怎么办?往后老实点儿,不准再去想什么鬼点子。”
    邵景钰嘟着嘴,扭脸不语。
    荣氏又忍不住埋怨女儿,“要说这事儿都怨你,若不是你跟景钰瞎说,他怎么会烫伤了手?你呀……”
    “我胡说?”邵彤云气得笑了,“那好,我就实话实说!”眼里带出怨怼和恨意,一字一顿道:“我宁愿烫伤自己的双手,也不愿因为你们计谋出错,反倒让我被大郡王侮辱!”
    邵景钰吓得脸色大变,“侮辱?什么侮辱?!”
    “彤云!”荣氏赶紧捂住儿子的耳朵,可却晚了,忍不住又气又急,“你弟弟都为了你受伤,烫成这样,你还跟他说这些腌臜事儿做什么?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砰!”一生脆响,一个青花白瓷的花瓶摔得粉碎。
    邵彤云简直愤怒到了极点,“说说就腌臜了?听一听就带坏他了?那我呢,我就是活该被人践踏到泥地里吗?”指着母亲的脸,大声喝道:“带着你的心肝宝贝儿子,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
    荣氏脸色惨白摇摇欲坠,说不出话,然后咬牙拉着儿子出去了。
    邵彤云一下子软坐在地上,泪水往下坠落。
    没有人心疼自己,没有,一个都没有!表姐、父亲、母亲,甚至弟弟,他们全都只顾着他们,而不是对自己怜悯和呵护。她在泪水连连中咬牙切齿发誓,……要活着,要报复,要所有人都被自己狠狠踩在脚下!
    ******
    另一头,邵元亨独自去了书房静坐。
    他冷静下来思量了一番,不行,不行,太乱了!现在整个邵家都乱了。自己若是再这么不作为下去,西院的人上蹿下跳,东院肯定也不会一直忍气吞声,不知道还会惹出什么祸事来,得赶紧快刀斩乱麻!
    第二天,就让人把查出来纵火小厮打了一顿。那人是邵景钰的奶哥儿,奶娘哭天喊地的央求,邵元亨没有丝毫容情,让人打得那小厮屁股开花稀巴烂,最后连带奶娘一起撵出邵府。
    甚至就连跑过来求情的邵景钰,要不是有人拦着,也差一点要挨上几板子。邵元亨又喝令他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在得自己允许之前,哪里都不准去。
    如此一番雷霆震慑,整个邵府上上下下都安静起来。
    很快,邵元亨让人打探好了陆家。
    没有再啰嗦烦絮,而是直接让媒婆找到陆涧的伯母,许诺道:“有位富家小姐家中资产殷实,穿金戴银、绫罗绸缎的,为了避开今年三月的秀女大选,急着嫁人,愿意出聘礼和嫁妆,只求找一个如意郎君。你们家的陆涧是个有福气的,他有功名在身,又年轻俊俏,那家人相中上他啦。”
    陆太太心里一琢磨,――愿意出聘礼和嫁妆嫁女儿的,只怕不是为避开三年秀女大选这么简单,指不定有点什么毛病,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对方有钱就行,能省好大一笔银子开支不说,指不定自己还能捞一笔呢。
    她眼珠转了转,悄声问道:“那家人的聘礼和嫁妆,愿意出多少?”
    邵元亨只求早点把邵彤云嫁出去,没时间细挑,仔仔细细打听了陆涧的情况。
    原本一家子是住在仙芝镇的,父母每天买豆腐赚点小钱,因为江都有更好的先生和学馆,所以才拖儿带女的过来。可是江都的房子多贵啊,陆涧父亲为了省钱,便投奔堂兄,借住了一所空置的小小庭院。
    说好了,借住到明年春闱的时候。若是到时候陆涧能高中,陆家砸锅卖铁,咬牙在城郊买一套房子住;若是他考不中,没那个走仕途的命,江都物价太贵,自然就回仙芝镇去了。
    陆太太为此老大不情愿,只是碍于丈夫,一直没有撵人罢了。
    而陆涧父母欠了堂兄夫妇的人情,自然多有礼让,――到时候,只消对陆太太许以锦帛打动她,再由她出面去说和这门亲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媒婆伸手比了比,“聘礼一千两,嫁妆六百两。”
    陆太太一听,顿时喜得心花怒放起来。
    要知道,聘礼和嫁妆都是比着份量来的。到时候,只要哄得陆涧父母拿出六百两聘礼,自己就能落下一千两银子的好处啊!发大了。
    不过那家人如此倒贴也要嫁女儿,只怕毛病也不是一般的大。
    管的呢?管她是瘸子、是瞎子,还是生不出蛋的,只要侄儿陆涧把人一娶,难道还能退货不成?好不好,那是他们自个儿家的事儿。
    因而与媒婆细细商议了一番,委婉说道:“让女方家倒贴聘礼娶媳妇儿,说出去不好听,你们别声张,回头只管把银子交给我。等我私下找个机会,再悄悄给他们,明面上还是陆家出的聘礼。”
    媒婆自然听得懂她的弦外之音,笑着点头,“陆太太言之有理。”
    陆太太当即松了一口气。
    心下已经盘算着,这一千两银子,回头该贴给小儿子娶亲,还是贴给女儿出嫁?或者是给他们都分一点儿,自己留一点儿,再打一套尽头面来戴戴。
    陆太太又问:“不知是谁家的姑娘?”
    媒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事情一成,就有一百两银子的好处费到手。抬手指了指邵府方向,笑道:“说出来,只怕要让陆太太吃一惊了。不是别家,正事江都第一富商邵家,是邵三小姐要相亲了。”
    陆太太果然吃了一惊,怔了半晌,“原来是邵家,难怪道这么有银子呢。”也不管邵彤云有啥毛病,反倒放了心,一千两银子对邵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等陆太太见了陆涧的父母,丝毫不提对方补贴聘礼的事儿,只说有个天仙一般的姑娘,家中有钱,人又好,为了回避明年三年大选急着嫁人,看中了玉树临风的陆涧,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陆涧父母本来就感激堂兄夫妇相助,一直心有愧疚,又听她说得天花乱坠,加上想不到会有“失贞女倒贴”这种事儿,自然就信了几分。
    陆母犹豫了下,说道:“本来我们不想急着给涧儿订亲的,怕耽误了他的学业,可既然是大堂嫂你保的媒,想来不会错的。”若是姑娘真的很好,先订下也行,等春闱过后再成亲,也就不影响学业了。
    因而问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陆太太笑道:“满江都城没有不知道他们家的,是江都邵家。”
    “江都邵家?”陆涧的父母都是惊讶无比,陆母奇道:“他们家那般富贵泼天,怎么会想着和我们家结亲?可不是开玩笑罢。”
    “怎么会开玩笑?”陆太太早就被媒婆嘱咐过,准备好了说辞,“邵家虽然有的是钱,可到底占了一个‘商’字,士农工商,不比读书人体面清贵。他们家不缺银子,就缺有功名在身的姑爷。”反问道:“若不然,邵家大小姐怎么定了宋文庭?”
    陆母和陆父互相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陆太太又道:“难道我们涧儿比不得宋文庭吗?涧儿比他年轻,比他俊俏,怪不得邵家三小姐愿意。”生怕他们不动心,还道:“涧儿和那宋文庭本来就是挚友,若是再做了连襟,岂不更加亲近和睦?说出去,那也是一段佳话啊。”
    陆母原本还不是太动心的,听了这些,反而越想越觉得不错了。
    陆父亦是连连点头,“这么说,的确是一门好亲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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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邵家,不只是邵元亨着急,沈氏也是这些天也是心急如焚。只要一想到,邵景钰差点毁了女儿容貌,就简直急得两眼冒金星,恨不得马上把两个女儿都嫁出去!
    因而让儿子请了宋文庭和陆涧,到家里串门。
    然后问起陆涧,可否订亲?有没有娶亲的意思?委婉的表达了一下,自己还有一个小女儿待字闺中,底下的话就不用深说了。
    宋文庭和陆涧都是怔住,半晌才回神。
    等告辞出去,宋文庭忍不住欣喜道:“太好了!要是你能和邵二小姐订亲,那咱们可就是连襟了啊。”
    陆涧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她……,自己能娶她?从前想想总觉得高攀,现如今宋文庭和邵大小姐订了亲,又觉得好像有了几分可能。
    “走走走!”宋文庭大笑道:“赶紧回去跟你爹娘说,让他们家提亲啊。”
    陆涧脚步匆匆回了家。
    一进门,就觉得父母的眼神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