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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
    探子是杀不尽的,年前他已经杀了一批,可总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而过不了多久,这些幸运地逃过一劫的人又会发展出一张大网,真正走到敌国国都的探子都对本国有着信仰般虔诚的忠心,他们几乎不可能因为惜命或收买或家人等种种原因就放弃自己的任务,反而会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任务,就如他的人在敌国那般,这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只要国不灭,就永无休止。
    事后秦瑄又给容昭送来了大笔赏赐,容昭都已经习惯了,不过对于其中一匣子白玉做的麻将十分惊喜——秦瑄嫌弃翡翠太硬且不贵重,不及白玉。
    宫中大部分女人对此早就麻木了,以容昭现在的位分以及得宠程度也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议论嫉妒的了,但总有几个人,自认为并不比容昭差,心里就不是那么舒服了。
    过了几日,皇上突然去了一趟蕴华阁,宁嫔惊喜交加,恨不得使劲浑身解数去讨好皇上,谁知她不过是去转身亲手倒个茶的功夫,她这里的一个二等宫女居然就越过她勾、搭起了皇上!
    皇上怎么可能对这么个只是有几分姿色的宫女儿感兴趣?当下大怒,不但蕴华阁里好几个给这个宫女打开方便之门的奴才遭了秧,就连掌阁的宁嫔都被皇上训斥了一番,并且禁足抄经!
    后宫里的人都以为真相就是如此,纷纷嘲笑宁嫔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个儿也没到人老珠黄的年纪,就迫不及待地推人固宠,她们这些平时连口汤都分不到的人乐意才怪!
    至于容昭,隐隐约约觉得事实没这么简单,皇上怎么会好好地去蕴华阁?又恰好碰上一出‘宫女爬床’的好戏?以宁嫔的为人,断不会容许手下出这样的人,但凡有一点苗头的,都不可能留在她身边。
    至于这是不是皇上为了不打草惊蛇就能除去那几个深埋在宫中的奸细而行的一点小手段,容昭就不知道了。
    这段时间,要说容昭是过得春风得意,那皇贵妃就是过得凄风苦雨了。
    不是说皇上对她不好,除了皇上不亲自去看她外,其余诸如衣食上并无一丝慢待,光补身子的百年人参就赏了三支,妇科儿科的御医更是全天待命,生怕她们母女出一点意外。
    按说皇贵妃也该知足了,如果她没有对皇上动心的话,可动了心的女人,只皇上没有亲自来看望她这一条,就足够她郁结于心了。
    就在皇贵妃日思夜盼中,转眼间,便出了正月,五公主身体虽然孱弱,到底在黄御医玩命地和阎王拔河的过程中,磕磕绊绊地长到了满月,小孩子一旦满月,就不那么容易夭折了,真正出问题的通常都是因为外部人为因素,而不是体弱病痛等等内部原因。
    得知五公主安好,秦瑄十分高兴,不过考虑了一番,还是决定不折腾五公主了,实在是心惊胆战的,于是大手一挥,满月宴不大办,只宫里人一起聚聚,再请几个皇贵妃的娘家人就行了。
    秦瑄因为这个决定,担心皇贵妃想不通会闹腾,他不担心她的身体,只是多少也愿意给刘家一点脸面,于是决定去见皇贵妃。
    皇贵妃的憔悴枯瘦让秦瑄也吃了一惊,他的思维还停留在皇贵妃产前虽然消瘦却难掩满面红润气色的印象上,到底是陪伴自己十几年的女人,虽然没有爱情,可就算养条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的,他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一方面是的确感到些许难过,一方面却又觉得皇贵妃确实太心窄,也许是当初他快速提拔她坐上皇贵妃位子的行为有些过于急躁轻率了,以至于她的人生太过顺风顺水,连一点儿小挫折都受不了了,换成别的女人,比如贤妃,被他一顿敲打后便明白了许多,缩在宫中安心教养三公主,也不像前段时间那样无事瞎蹦跶了。
    他也不求这些女人多么聪明,但至少别总是给他添堵吧,既然选择进宫了,看开点又何妨,他不能给她想要的,她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这是在自虐呢,还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没了宠爱难道就要了她的命?那她辛辛苦苦求来的孩子呢?也可以撒手不管了。
    皇贵妃对皇上的到来十分欣喜,然而想到皇上居然狠心到整整一个月都没来过一趟景仁宫,她脸上刚浮现的欣喜便化作了一股幽怨,眼眶不由得一红,垂下了头。
    秦瑄本来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愧疚,然而被皇贵妃这一道脸色摆的,顿时觉得仿佛吞了三斤油腻腻的白肉似的,腻歪极了,本来准备好的安抚口气也吐不出来了。
    秦瑄心道,朕不欠你的,你也不是朕的妻子,别整天摆出一副朕“宠妾灭妻”的嘴脸行不行?
    “五儿将要满月了,关于她的满月宴,皇贵妃有没有什么章程?”秦瑄按捺住脾气,淡声问道。
    皇贵妃也被皇上不冷不淡的语气给刺伤了还没有愈合的产妇脆弱心情,脑子一热,也想不到什么后果了,干脆赌气道,“臣妾如今还要看别人脸色吃饭,哪里还能有什么章程?”
    秦瑄脸色一冷,“是么?”
    皇贵妃抿了抿嘴,心中的委屈加愤怒叠加在一起,一鼓一鼓几乎要冲破她的胸腔——自打皇上把宫权分给贤妃和璟淑仪后,就没再提把宫权还给她,如今又假惺惺地再来问她对满月宴的意见,是什么意思?
    秦瑄也失去了耐心,淡淡地道,“皇贵妃没有意见,朕心甚慰,那就照朕吩咐的,满月礼不大办,除了宫里人,再叫上皇贵妃娘家人便够了。”
    皇贵妃万万没料到皇上居然说出这番话来,她的五儿,因为体弱,连洗三都没有举办,如今连满月礼都要混过去吗?她明明是宫里最尊贵的公主,比那两个皇子的身份还高,凭什么所得的重视还不如另外两个公主?
    都说一孕傻三年,皇贵妃本来就不够聪明,如今钻进了牛角尖,更是难以拔出来,好容易刘夫人劝回了她对待五公主的心思,却没料到她又和皇上顶上了,刘嬷嬷哪知道主子现在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大,真是左右支拙,使劲浑身解数也没能阻止皇贵妃犯错!
    第八十四章 满月二
    满月宴如期在景仁宫举行。
    皇贵妃一身明黄色吉服,脸上擦了许多脂粉,高高坐在主位上,全副朝珠、甲套、金冠一样不漏地穿戴在身上,看上去格外华贵闪耀,然而衬着她裹了皮袄也依旧单薄的身影,却给人一种沉重得不堪重负的感觉,且今日明明是她大喜的日子,她的脸上却并无喜气。
    后宫诸人哪怕都是面和心不合,在这种场合也得展示出应有的守礼姿态,在没有皇后的情况下,哪怕皇贵妃再名不正言不顺,她也有副后之尊,她女儿的满月礼,没有一个人敢怠慢。
    自上次万寿节后,宫里嫔以下的已经不剩几个,饶是就剩几个,该抱团的还是抱团,老人们跟着安贵嫔身后,新人们就跟在宁嫔身后。
    两队人马进景仁宫前遇上了,安贵嫔依旧走的是娇弱妩媚的小女人路线,细腰款摆,风姿楚楚动人。
    宁嫔却很是出乎人意料。
    她原先身形稍显丰润,再加上行事四平八稳,很有一派雍容华贵的气质,那派头简直不像是区区一个嫔而是堂堂妃子,然而这次露面,模样大变,衣饰不再偏好繁丽的紫色,反而趋向于简洁雅致的蓝绿,银盘似的面庞瘦成了鹅蛋脸,眉宇间也添了一丝冷凝,仿佛满腹心事不得开怀,令人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意——给人的感觉简直判若两人!
    安贵嫔一双曼妙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宁嫔一番,在她的服饰鞋袜上停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这一向深藏傲慢连她这个贵嫔都不放在眼里的宁嫔,居然也有为了争宠偷偷模仿别人的时候!
    在这个后宫中,当她沉不住气开始出昏招时,她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安贵嫔不再客气,轻挑粉唇,拿秀帕一掩,轻声慢语地道,“哟,这不是宁嫔妹妹么?多日不见,竟窈窕了许多,姐姐差点都不敢认了。原来抄经书还能让人清减得比原先更美些,妹妹若是能再多抄几日,容颜更胜,说不定就能越过后宫诸人,无需推宫人固宠便能赢得陛下的青睐,岂不是美事?”
    安贵嫔操着一口略带吴侬软语的官话,就是她自矜于美貌,也不得不承认对璟淑仪的清艳绝丽望尘莫及,其实她更想说“越过璟淑仪一头”,到底胆子没那么大,只含糊带了过去,可是现场的谁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呢?
    老人们同仇敌忾地看向宁嫔,宁嫔推宫女固宠的事儿大大激怒了她们,想也是,后宫本来就是僧多肉少,自璟淑仪独宠后宫后,她们连汤都喝不到了,怎么肯把稀薄得都看不见的圣宠再分给那些低贱的奴才?
    三位才人中硕果仅存的王才人一向是寡言少语的,今日也冷笑一声道,“抄经居然能使容颜更美,这可真是天下奇闻,也不知宁嫔在抄经时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没有亵渎佛祖,今儿听安姐姐这么说,妹妹可真是大开眼界!不过,妹妹倒觉得,那东施效颦,才真真是个好典故呢!”
    王才人是一鸣惊人,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是一记刻薄狠毒的重击——只差没指着宁嫔的鼻子骂她思、春了,后面那个东施效颦的嘲讽意味跟前面这层潜台词相比,杀伤力简直弱爆了。
    偏王才人没有把话落在实处,宁嫔便是想辩驳也无处下嘴,况且这种话真是越描越黑,纠缠下去就会牵扯到更深的“妇德”问题了,哪个后宫女人能承受这方面的质疑?
    几个与王才人同一战线的老人们吃吃笑起来,宁嫔如何听不出她们话里的奚落?有心不睬,到底意难平,然而她毕竟不是容昭,几句暗藏机锋的言语上的挑衅,顾忌颜面和名声的她,还真不好当场翻脸发作。只能憋屈地吞了这个暗亏。
    宁嫔的脸色有些难看,好在跟宁嫔同来的人也不是面团,白贵人便笑着打圆场道,“吉时快到了,咱们快进去吧,五公主的满月礼,若是我们迟到,让皇贵妃娘娘以为我们怠慢公主,可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这是在景仁宫,你们还是小心着点吧。
    这句话两帮人倒是都听进去了,互相带着敌意瞪了一轮,这才一个个重新摆出完美无缺的笑容,安贵嫔理所当然地领头,身姿优美地领着一串美人进了景仁宫,光看那一派斯文和睦的场景,真不敢相信方才两边还恨不得用眼刀杀死对方!
    这帮人没注意到,容昭和贤妃就立在甬道尽头,从头到尾淡然含笑,看着她们耍过一轮机锋,才消失在宫门里。
    “她们可真有活力,本宫是老啦!”贤妃信步而行,摸了摸已经有了细纹的眼角,惆怅地叹息道。
    容昭可不以为贤妃这样的人会在自己这个情敌面前袒露心迹,不动声色地笑道,“小姑娘有小姑娘的鲜嫩,成熟女人有成熟女人的风情,各有各的妙处,实在说不上谁比谁好,贤妃姐姐实在自谦了。”
    贤妃温婉地笑道,“非是我自谦,只是有自知之明罢了,在皇上那儿,我们可不就是老人了。倒是妹妹,如此绝代风华,又何惧岁月侵蚀?想必能长久地陪伴在皇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