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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也难怪这几日她心神不宁,原来还是有事发生。
    王彧尧咬牙动了动身,一边伸手替她擦眼泪,还忍痛调侃她:“傻女,这又关你什么事,我没事的啦,医生同我讲,哭得多对眼睛不好,到时,我还得努力赚钱治好你眼睛。”
    以前和王彧尧在温哥华时,王茵听他说得最多的是,你总是同我生气,埋怨我不顾你,但我不努力挣钱怎么供你读书。到如今却换成了这句,她听后,心中更加难受。
    她止不住流泪,伸手难受地抹掉眼泪,喃喃说:“是我拖累你,真的,没有我,你不会像现在这样。”
    没有她在身边呆着,即使不见得有多肆意风光,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力不从心。以前还只需负担她学费无须操心其他事,现在双目失明,完完全全成为了他的包袱,她甚至越想越自责。
    王彧尧从没见她如此泣不成声,回来后接二连三的糟糕事情,像一股无形地压力堵在他胸口,他也未曾放在心上,即使在温哥华花光积蓄,还要负担王茵的高昂学费,他咬牙努力便能扛过过去,不像现在这样,唯一的饭碗被砸,还被那种渣人看不起。
    只有王茵不在意他的这一切,不在意他现今的落魄失意,不在意他的一无所有,也只有她一直与他相依为命到现在。
    本以为日子开始好过,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店里出了这等状况,可他就是不肯认命,即使辛苦经营的小店被砸那又能怎样,钱一直在户头上,他就不信凭着自己的还不能双手东山再起了。
    他向来不会哄人,从前都是他直接出言恐吓她,不许哭,这回他却难得耐住性子说一句:“你不要哭了。”
    “那这样好不好,既然你觉得是你拖累我,反正你长得这么靓,实在没钱了,大不了我将你卖了挣钱咯。”
    王茵断断续续抽噎道:“你敢!”
    她突然破涕为笑,胡乱擦了擦眼泪,伸手掐住他手背。
    两个同命人在病房内相视而笑。
    ☆、第七章
    当天出院后,在王茵的强制要求下,王彧尧终于肯答应在家休养几日。以往王彧尧夜不归宿,王茵便会同他赌气好几天,王彧尧也只当她是小孩子心性从未放在心上,有时候脾气一来,直接放话以后不再看管她,让她担负自己学费,她再如何闹腾都无济于事。
    可是现今王彧尧好似对她反应已有所妥协,而这些反常都是在她失明之后。
    晚间王彧尧关节酸痛难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又自己偷偷跑去客厅吃药,生怕被王茵发现他踪迹。
    白天三餐,阿婆见他负伤在身,开始改善伙食,特意替他煲汤补身子。
    房间内,王茵一定要呆在里面陪同王彧尧,王彧尧忍痛自己换下消毒布后,在中央伸展筋骨。
    “我什么都做不好,也照顾不了你。”王茵站在床边为自己帮不上忙而自恼。
    王彧尧听她这话,放大笑声:“你只需顾好你自己,我好得很。”
    后来王茵总算找到一件差事,就是替王彧尧按摩,还多得她几番言语肯求,王彧尧总算答应。
    王彧尧光着背伏在床上,王茵手法娴熟在他背上试探,在用以指尖按压,动作驾轻就熟:“这样力道舒不舒服?”她一边按压,还不忘时刻询问。
    王彧尧已疼得龇牙咧嘴,为了不伤她自尊,还不忘隐忍附和:“嗯,手法不错。”
    她柔软的指尖在他背上,深浅按摩,闻到她身上的若有若无的香气,竟然让他有了几许迷离。
    被他夸奖,王茵心中很是得意,突然记起一事,这才自己出主意说:“那我不如去盲人按摩所,我听阿婆讲那里客人给的小费就有不少,轻轻松松。”
    王彧尧一听,顾不得身上疼痛,冲她吼道:“发什么癫,痴线,听她乱讲!我迟早解雇她,你淑女一个,又读这么多书,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我穷到让你去那里做事?”
    他甚至不愿向她解释,那种地方是半调子的色/情场所。一天下来几单人肉生意不在话下,中途出了事,有谁会理你。
    王茵重重按了他一下,王彧尧疼到嘶喊。
    待他情绪稳定,她再次解释说:“我只是替人按摩,靠自己双手挣钱,并没有其他事。”
    没办法,现下情势所逼,她想要独立生活。
    王彧尧黑着脸,语气惊讶:“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还要去?”
    “怎么会不知,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就连街边孩童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怎会不知道,以前街边楼道多得是这种场地。
    王彧尧再好的心情也无,最终不耐烦警告她:“工作的事情你想都别想,总之给我好好呆在家,哪里都不许去。”
    这月新村祖屋早已被拆,听阿婆说,哪里早已建立起一个大型工厂,看来王彧尧卖掉祖屋搬到红磡还真是压对宝。
    几月之后,王彧尧在九龙的饭店终于开业,营业那天在门头上香,拜祭关二爷。饭店旁边热闹非凡,还有舞狮庆典,王彧尧大摆宴席庆祝开业。
    蒋永健最近也没再找他麻烦,王彧尧已经收到风声,这阵子警察盯蒋永健盯得最紧,估计是这些年底子未洗净,政府不肯放过这头大鲨鱼,所以更无心思同他斗,王彧尧同蒋永健结怨已不是一两次,从几年前王彧尧带人砸他在新界的场地时,蒋永健早已恨他入骨,最后在叔父辈门的参合下 ,劝说帮内应以和为贵,让他们摆和头酒,这才表面握手言和。
    小店在前些日子已经令辉佬转让,如今王彧尧暂且经营手头下的这家饭店,日子倒是一天比一天好过。
    这日,王茵做在客厅沙发上听剧,阿婆此刻用抹布清擦家具。此时门外传来一阵门铃声。
    王茵听到声音,握住盲杖踱身去开门。
    “小姐你好,我是警务处调查小组成员,匡北明。”声音清冽,门口男人穿一身黑色衣服,戴着金丝眼镜随手掏出委任证向她示意。
    证件在她面前停留几秒,匡北明发现王茵并无任何表情,突然又伸手在她眼前摇晃。
    他正想开口询问,王茵似乎早已猜中,立刻礼貌点头回道:“不好意思,匡先生,我眼睛看不清。”
    匡北明愣了半秒钟回神,绅士回答:“我能进来聊么?”
    “当然可以。”
    进门口后,阿婆站在柜子前,目光惊讶,心道,也不知道王先生惹上什么麻烦,弄得警署的人悄悄找上门,放下抹布赶紧往身上擦了擦,急忙去给匡北明倒了杯咖啡。
    王茵扶住沙发并未落坐:“不知道匡先生来这里有什么事?”
    匡北明环顾四周打量房间,职业性询问:“你是这房子的主人?”
    他没想到王彧尧的新屋竟然还有一位漂亮女郎。
    王茵点点头。
    匡北明心说,她原来她是王彧尧的妻子,资料上好像没讲明。
    “王太,请问你几时买得这套房,有无在银行贷款?”他换个称谓,语气审讯,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不肯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王茵趾高气扬,言语排斥:“这个我不知,匡先生可以去银行查,去年年底我们才搬到这里,加之我们的祖屋已买给一处工厂。”
    她最烦警察把她当犯人一样,没玩没了的发问,港地廉政公署爱请人喝咖啡,若是o记请客的话那就是功夫茶。
    当初倪康在世时,因为她是私生女,她与家姐被o记的人带回警局轮番轰炸,简直问到她要发疯,对方字里行间无不带着审视之味,恨不得直逮她们口中把柄,速战速决,除之而后快。
    她永远都不要被他们将她和倪康那种人归为同类。
    匡北明听出她语气愤怒,该问得已问完,再待下去也无作用,低头推了推金丝眼镜框,尴尬说,“不好意思打扰了王太,工作需要希望你别介意。其他事情我抽空再问王先生。再会。”
    匡北明走后,阿婆见王茵脸色惨白,也没敢多问,最后将匡北明到访之事在电话里告诉王彧尧。
    王彧尧回屋后,脸色阴郁:“有警察来找过你?有无问你问题?”
    “他只问房子从哪里来,有无去银行贷款。彧尧,究竟发生何事?为何警察会找上门?”她一想起匡北明那绵里藏针的语气,就心有余悸,甚至紧张到不行。
    王彧尧脸色转暗,只是那么一瞬间,随后又恢复神色弯嘴笑了笑,解释说:“因为他们现在正调查蒋永健,上次我与蒋永健的事情闹上警局,他们便顺道查了我以前的身份。同蒋永健有瓜葛之人,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茵这才点头放心,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富村在王彧尧饭店做事,有时得空会来公寓看望王茵,有次被王彧尧逮住,随便找个理由差他赶回饭店做事。
    也许他大概是因王茵对富村的态度友好,从而产生误解。
    晚间吃饭后,他前来与她谈心:“那个富村,与你不适合,你以后少理他,免得他乱想。”停了几秒,他又解释说:“你们俩本不同路,他读书少,又傻又呆又无趣,同他在一起肯定无话题。”
    王茵被他犀利的形容词逗笑,更因王彧尧对她的重视而感到喜不自胜。
    只可惜女孩子的心思,他怎会懂。
    哪知,他思索片刻,仰头双手交叉放置脑后,背靠沙发难得一副一本正经的口吻:“以后你找的每个男朋友,都要给我过目。男人看同类,总比你们女人清楚。”有他过目,至少可以保证她不会被男人骗。
    语末,他已抬眸看着她,这他好像是头一次这样正视她已经长大的事实,以往总觉得她还小,需要他照顾。
    如今转眼间再仔细看她,从以前矮个子,到现在长到与他肩膀同高的位置,曾经稚嫩的面容早已出落得越发清秀美丽,甚至一年比一年更惊艳动人,心中无不感叹时光如梭,突然想起她以后会有自己的人生,还会嫁人甚至与别人一起生活,此时此刻王彧尧的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反正更无期盼。
    王茵猜想他话中意味,继而鼓气勇气突发其问:“彧尧,你有没有想过要结婚?”
    听到“结婚”两字,王彧尧脸色停滞了几秒,半开玩笑说:“有你在我身边,谁敢嫁给我。”
    她听后,仰倒在他大腿上欣喜若狂,像个吃到糖果的孩童:“那正好,以后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王彧尧目光湛亮,伸手摸了摸她头,嗤笑一句:“傻女!”
    他已年过三十,还带着一个王茵在身边,旁人早就怀疑他们关系匪浅,自是不愿轻易近身,以前在旺角做事,多得是女人在他身边环绕,现今这个社会没钱没地位,哪个女人会跟你。
    更何况对于王彧尧这种轻视女性,有过人生大起大落的男人而言,爱情这一词太过幼稚可笑,在他眼里这世上本没有无条件的爱情,人最重要的还是自己。
    ☆、第八章
    这几日王彧尧忙着接待客户,辉佬正在加紧算账,到了月底得给员工发工资,饭店年底还会分红,王彧尧的饭店开在尖沙咀弥顿道,那里地段繁华,只要旺季一到,外地游客光顾的就比本地更多,周边除了美食就是商铺,一千多尺的饭店,生意倒是十分兴隆,早上七点半开业,到晚上十一点才关门。
    有时半夜回到家,王彧尧澡也赶不及洗就赶紧入睡,这次早早忙完打电话给阿婆,说是要回家吃饭。阿婆早已准备一大桌的饭菜,等着他回来。
    王茵听说王彧尧要早回,兴奋得在客厅哼起了小曲,兴致盎然间,她还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阿婆坐在一旁瞧见她一副深陷恋爱,无法自拔的模样,不禁失笑:“阿茵一听到王先生回来,就这么兴奋,果真是当成了心上人。”
    王茵也不反驳,阿婆为她倒杯热茶塞进她手心,小声劝道:“不过你女孩子家,千万不能表露得太明显。”她心说,最好是不要给王先生知道你的想法,不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后面那句她还是不说为妙,免得惹得王茵不开心。
    饭桌上,阿婆将饭菜夹进王茵碗中,王茵今晚心情不错,用勺子大口吃饭,有王彧尧同席,她觉得桌上的饭菜也格外津津有味。
    王彧尧并不知她心中所想,侧目看她一眼,嘴里还嚼着饭,他很少见王茵这副俏皮的模样,只得忍住笑声,伸手替她将嘴边的几颗饭粒拨掉。
    他咕噜喝口汤,还不忘取笑她说:“看看你,吃个饭都不老实。还是个淑女。”
    王茵嘟嘴不悦反驳:“你还不是一样,我听声音就知道。”为何你可以,我却不能。
    “你能同我一样?”他反正是粗人一个,也没读她这么多书,言行举止无所顾忌,即便有伤大雅又何妨。
    王茵说不过他,只得点头解释说:“我只是觉得阿婆做得饭菜好好吃。”
    他忍俊不禁,难得见她如此开心,不知不觉情绪也受到感染,他将筷子伸向她眼前那碟浇汁鱼,又细心为她剃掉当中鱼刺,再夹到她碗中。
    王茵勺起他为自己夹的鱼肉,一口吃下:“彧尧,我想出门逛街。”
    “好啊。”他不假思索就答应。
    听她主动提出去逛街,他自然再同意不过。以前怎么劝她都不愿出门,更不爱与人说话,他还常担心她呆在家里成天胡思乱想,如今她能突生这样的想法,他简直求之不得。
    王彧尧皱眉沉思了几秒,这才回答:“不过我没有时间陪你,我有几位内地的注资客户已经到了香港,过几日我陪他们去一趟银行,还要同他们一起开会。”
    瞥见她面色不悦,王彧尧又紧忙解释:“都是我当初在内地谈的大客户,我能开这个饭店也多得他们支持。”他思索片刻,也不再征求她意见,自主为她安排:“既然想出去逛街,那就后日去吧,届时我叫辉仔开车来接你。这次的东西随你放肆买,不用给我心疼钱,辉仔会为你刷卡签单。”
    看来他饭店生意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忙到连陪同的时间也没有,王彧尧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及公事,这次肯耐心同她解释一番,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