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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卡尔立刻嫌弃歪下头,“嗯。”
    “如果她从此消失了,会没有生活动力。”
    “她不会消失。”卡尔想都不想就反驳。
    洛夫乔伊……你还能更明显一点吗?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是她情人,你朋友看到真人会有什么感觉。”杰克的头像又派上用场。
    “将他扔到海里,这个一看就三等舱的流浪汉,怎么可能有女人会喜欢这种白痴。”卡尔反感地说,看都不想再看到那张头像。
    洛夫乔伊冷静地将画塞回自己口袋里,然后平静地总结,“先生,你可以告诉你朋友,他爱慕着那位女士。”
    “爱慕?”卡尔跟不认识这个词的语气,有些神经质地念叨。
    “那我先告退。”说完结论,他立刻快步走了。
    只剩下卡尔在原地转圈,可笑地重复,“爱慕,什么爱慕,怎么可能,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天。”他转头大声地反驳,结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垮下来,看没有人,他有些无措地伸手将额头上的散发往后抓,然后将那瓶酒拿起来,打开瓶盖喝了一口。
    烈酒带来的温暖跟火烧一样,卡尔拎着酒瓶子走到私人甲板,他坐到甲板的休闲椅上。心里空荡荡,他试着回想了下,今天过得鸡飞狗跳。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天过得这么狼狈。
    “爱慕?”他嘲笑地摇头,“不可能。”
    甲板临海的窗户,晨早的阳光从遥远的海平线,飞跃过广阔的海洋掉落到玻璃里。
    卡尔觉得有些刺眼,他伸手阻挡一下晨光,那些金色的光芒就如同某个人的长发,暖烫了他的掌心。这种温度让他吓一跳,他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一只海鸥从甲板窗外滑翔而过,从b层甲板飞到救生艇甲板,停到一架盖着帆布的救生艇旁边。而救生艇里正在浅眠的某个人惊醒过来,她困倦地用粗糙的袖口揉揉眼睛,轻柔灰暗的光线努力从那个帆布缝隙里挤进来。
    她无奈地用手指顺了顺自己金色的长发,然后拍拍自己酸痛的脖子,叹气说:“天亮了,该下船了。”
    1912年,四月十一号,泰坦尼克号依旧乘风破浪,全速开往爱尔兰昆士敦。
    ☆、第30章 捕获
    到达昆士敦的时候泰坦尼克号不会靠岸,只靠接驳船将移民接到大船上,就像是昨晚在瑟堡一样,差别是昨晚接的乘客大多都是一等舱的贵客,而中午接的乘客都是打算到美国闯天下的统舱移民。
    我偷偷从救生艇下来,又爬到d甲板船尾的时候,太阳刚刚从海平面升起来。来甲板上休息的统舱乘客越来越多,他们之中有拿着针线在缝制衣服的贫穷妇女,也有带着孩子在栏杆边看海的父亲。我将深色的头巾批到头上,围在肩膀处。然后坐到甲板中央一个长椅子上,将自己裸露的双脚藏在长裙下,围巾包住脸,只露出眼睛。
    空气中有一种潮湿的咸冷,我抬头看向泰坦尼克号旗杆上的美国国旗,仿佛一下就看到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下船后我会努力买一张到美国的船票,二十世纪初是现代舞奠基的时代,我渴望加入到这场改革舞蹈界的革命中。如果可以,我还想去拜访一下伊莎贝拉邓肯或者圣丹妮斯,亲眼看看她们的舞蹈。
    那一定是场美的盛宴。
    我看着海那边的阳光,这个时代新的一天又开始,抬头看向上层甲板,空荡荡的,不像是三等舱的热闹,这个时间那些所谓的贵族豪富可能还在睡觉。我不认为卡尔霍克利能找到我,难道他权利大到能让他的仆人在三等舱甲板上,一个一个地掀开妇女的围巾,只是为了查找一个小偷?
    我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然后将双手藏到袖口中,发呆地弯着身体懒散地坐着。在没有下船前,我的精神完全无法放松下来,还以为这是一场绝对不会出意外的冒险,结果多了霍克利那个倒霉鬼,追得我差点就要被锁到船员舱里淹死。我本来想写张纸条塞船长驾驶室的,上面最好用鲜血写着,1912年四月十五号凌晨你这艘该死的船会沉,顺便补上一句,是撞冰山沉的。但是早上出来的时候,看到布告栏上已经有船员在贴航行速度。
    昨天泰坦尼克号的航行速度是621公里,对这个时代的邮轮来说,这种速度无功无过,所以伊斯梅那个家伙,很快就会跑去“建议”快要光荣退休的百万富豪船长,船还能开更快点,什么,你说你收到一张预言沉船纸条?那一定是敌对公司跑来捣乱的,泰坦尼克号要加快,再加快,让这艘伟大的皇家邮轮上所有报纸的头条吧。
    写这种不靠谱的玩意等于白写,谁信呢?
    坐了大半天,直到整艘船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我才觉得时间差不多。起身走到船尾栏杆边,极目望去,希望能看到昆士敦的码头。可能是时间还不到,我看过去只有一片广阔的汪洋大海。
    身后传来熟悉的争执声,一个男人生气地大叫:“不行,杰克你不能下船,那个女人只是个骗子,你要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吗?我们要一起去美国,那是你的家乡。”
    “布里奇奥,冷静,你先听我说。”接着是杰克的声音,他竭力安抚自己歇斯底里的朋友,企图让这个有点公鸭嗓的家伙安静下来。
    “你要我怎么冷静,是你说服我去美国的,而现在你却要下船,你这个胆小鬼。”布里奇奥怒气冲冲,活似下船的不是他朋友,而是他女朋友。
    “愿赌服输,这事关一个男人的承诺。”杰克悠闲地回答,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件很难过的事。
    “你又没有爱上她,这算什么承诺。”
    我回头刚好看到布里奇奥抓住杰克的肩膀,似乎是打算用这种姿势用力地将杰克那个愚蠢的决定摇走。无聊地摇头,然后淡定忽视身后那对争执的好机油,我继续靠在栏杆边看着远方,心里嘟囔着:“昆士敦,昆士敦……”
    “布里奇奥,相信自己,只靠你一个人也可以在美国活下去,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杰克笑着对他说,一副乐天派到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要下船就下船,我不管你了。”布里奇奥难过地大喊,然后是用力踩着木质甲板远去的粗鲁脚步声。
    这个世界安静了,就布里奇奥这种样子,自身难保的我很难将他骗下船。看来想当救世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你没有英雄的能力,所以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你。如果是船上的神父来劝告别人下船,那么效果会比我这个三等舱乘客好得多,教徒总是容易被忽悠。
    “hi,艾米丽。”杰克走到我旁边,他提着个麻袋,里面可能是他全部的家当。海风将他金色的短发往后吹散,蓝色的眼眸里全部都是阳光般的笑意。
    我连忙伸手拉住脸上的围巾,企图将自己包裹得更加严实,眼睛四处转一圈,怕被别人听到杰克的称呼。虽然老贵宾犬或者那个倒霉鬼不会来到三等舱甲板,但是已经临近下船,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嗯。”我含糊地回应他,确定周围没有那些追捕者才放下心来。
    “我要下船了,以后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面。”杰克将麻袋放到脚边,他打开袋子拿出自己的素描本跟炭笔,“下船前我希望能为你画一张全身像,你的身体比例非常好,接近完美。”他话语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说错话的尴尬,立刻改正地说:“你别介意,无意冒犯你,我只是画瘾犯了,平时不这样。”
    懒得跟他解释我待会要一起下船,直接靠在栏杆边,大大方方地将双手放到身后栏杆上,扬起下巴闷声说:“你画吧,别画完后一张一毛钱就卖掉它,我没有那么廉价。”
    不过就是画个全身像,还是我包住脸的情况下,又不是要画裸|照,反正还没有看到昆士敦港,就当作练习舞蹈站姿。
    “那可不行,我会将它收藏起来,以后我成名了它就值大价钱了。”杰克自我调侃地说,他开心地翻开一页新纸张,然后慢慢后退,表情上的嬉笑逐渐消失,一种专业的严肃感回到他的身上。
    我无动于衷,仰着的头歪到一边,认真地望着远方,打算第一时间看到昆士敦就往下跑,到达三等舱舷梯舱门,等他们打开就第一时间上接驳船回到岸上。
    杰克最后选择蹲在距离栏杆不远处的甲板上,他低头看着素描本,一手拿着炭笔开始在上面勾轮廓线条。我靠着栏杆的姿势从头到尾没有一丝颤动,海风将我包在头巾里的几丝金色的长发撩出来,我轻松地眨了下眼睛,远处,昆士敦的地平线沉浸在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中,朦胧得如同海市蜃楼。
    紧张的心情一下就轻松过来,一直呆在一艘沉船上你会觉得自己时刻都处在焦虑狂躁症中,这种感觉一点都好受。
    我松开抓着栏杆的双手,船开始减速,引擎的运转速度开始为停下来做准备。没等它真正静止下来,我已经跳到杰克面前,正在专心画画的杰克吓了一跳,他连忙说:“等一下,我还没有画完,艾米丽。”
    “等下船再画,快点下船。”我帮他提起那个麻袋,急忙地抓住他的袖子就往船舱里冲,接驳船已经在昆士敦出发,很快就会接近停下引擎的泰坦尼克号。
    “嘿,船又不会沉,你好像要逃命。”杰克一脸不明所以地被我拖着跑,很快我们就跑到船里面,直往舷梯门那个方向跑过去。
    我脚步放缓了些,转头认真地对他说:“我说这艘船会沉,你信不信。”
    杰克看到我这么郑重其事,他收起自己轻松的笑意,沉默一会,然后他很可爱地举起右手挥了挥,头也跟着慎重地摇了摇。“我不相信,这是泰坦尼克号。”
    连男主角都不相信,你还能指望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会相信这种类似诅咒的废话?我凶狠地用力拽住他,“管你信不信,立刻给我下船。”
    “神啊,你简直就是码头搬运工的牢头,我自己走,让我自己来。”他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还抢过我手里的麻袋,抱在怀里,然后一脸好玩的笑意地对我点头说:“既然你认为船会沉,那么你一定会下船,女士优先。”
    我两手空空,直接转身就走,没空跟他唠叨家常。杰克立刻跟上来,他好奇地问:“难道你有邮轮恐惧症,有些人总认为他乘坐的任何交通工具都会出意外。”
    虽然我不认为自己乘坐的任何交通工具都会出现意外,但是我已经飞机失事过一次,不想这辈子又要经历一次邮轮失事。我敷衍地回答,“是是是,我见到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任何交通工具都会头痛。”
    我们跑到舷梯门前,一位船员手里拿着个怀表正在低头看着,我认得出他是昨天在南安普顿港接乘客上船的那个检票员。他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尽责地问一声,“你们是来接亲人的?”这里是乘客上船的地方。
    “不是,我们下船。”杰克自然地走过去,伸出手对他自我介绍,“杰克道森。”
    检票员握住他的手也顺口回应,“穆迪。”
    “希望待会我们不用排队。”杰克很自来熟地提出要求,他在面对任何人都像是不会产生拘束感。
    “时间还不到十二点三十分,你们先等一下。”穆迪说完,就来到舱门边,低声跟坐在一边正在记录什么的船医聊天,船医是负责移民检查工作的。
    我跟杰克只好站在一旁,等待着门开的时候。时间过得越快,我就感到越放松,直到杰克突然低声问我,“你认识那个男人吗?他好像一直在看我们。”
    什么男人?我毫无防备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另一边看,有一瞬间我几乎想拔腿就跑,是洛夫乔伊。他看起来并没有立刻认出我,而是站在另一边的走道上,手里拿着张纸,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纸,再用一种特别阴森的表情观察着杰克。
    我不动声色地将围巾更加用力地扯一下,将整张脸严实地包起来,然后后退几步,将自己整个人藏在杰克身后。杰克一脸疑惑,他也察觉到老贵宾犬在看着他。
    那种观察法,就跟警察在观察还没有偷东西的小偷一样让人不舒服。
    洛夫乔伊似乎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他慢慢地走过来,杰克警觉地看着他。很快的,洛夫乔伊就走到杰克面前,他看了杰克一眼,好像确定了什么才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我低着头,等着他走过去。
    好不容易,老贵宾犬终于转身从我们身边走过去。
    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没有认出我,我可不想在下船前还要想办法躲避他。要是误了下船的时间,泰坦尼克号下一站就是撞冰山,我可不想在零下两三度的海水里游泳。
    “他看我的眼神真奇怪。”杰克不高兴地说,他看起来很不喜欢老贵宾犬那种透射光般的视线。
    “可能他老花眼,所以看谁都这样。”我有些紧张地用脚轻敲着甲板,看着还没有打开的船舱门,在心里大概估计着时间,十二点半接驳船就能到达外面。检票员穆迪又再次确认一下自己手里的表,他走到舱门边,手放到上面准备打开。我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想先走到他身边第一个出去,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抓住我,身边传来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艾米丽小姐,很不巧我们又见面了,霍克利先生不希望你下船。”
    我抬头就看到洛夫乔伊下垂的嘴角,他皱着眉头,一脸冷酷地看着我。穆迪已经将门打开,外面停着一艘接驳船,正等待着搭舷梯让乘客下船。
    “放手。”我手一使劲,企图甩开洛夫乔伊的手,可是对方的手劲大得吓人,一挣扎疼得我直抽气。
    “我想这不是一个惯于偷窃的女士该说的话,你已经被逮捕了,小姐。”洛夫乔伊拖着我就要往前走,企图将我拖离开入口舱门。
    “放开我。”我去掰他的手指,上岸的船就我身后,要是被洛夫乔伊拖走了,我几乎别想再下船。
    “等等,你在干什么,放开她。”杰克冲过来,拦住洛夫乔伊。
    “原来你还有同伙,看来纠察长会很高兴又能逮住一只栖息在船上的老鼠。”老贵宾犬动动自己满是皱纹的嘴角,一把将杰克推开。“不过现在你还是先跟我走吧,小姐,至于这个小子我可以先放着不管。”
    我简直要抓狂,为了一块破表,至于这么穷追不舍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吝啬到这么极品的男人,连送个海洋之心,保险人写的还是他爸的名字,这哪叫送,根本就是借你戴戴过个干瘾而已。
    活该那货戴绿帽,诅咒他戴一万年绿帽。
    在洛夫乔伊有准备的情况下,我根本挣脱不开他镊子般的手,我对杰克使个眼色,对他说:“先下船,杰克。”
    先下一个是一个。
    杰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他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遇到大麻烦了?艾米丽。”
    “先别管我,你给我下船。”我待会跑起来可顾不上他,要是不小心我留在船上最后死不死还没有个确定的概率,但是杰克真的不下船,他的结果就没有任何转圜之地。
    “不可能,女士优先。请你放开她。”杰克毫不犹豫地拦住老贵宾犬的路,伸出手就打算分开我们。老贵宾犬快速地出拳,往杰克的肚子上揍过去,杰克灵活地往后避开,一脸好险好险的表情。
    穆迪回头看到我们的情况,他低喝:“发什么事,这里禁止喧哗。”
    老贵宾犬面无表情地看了检票员一眼,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有股不紧不慢急死人的节奏,“我想这事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六副先生。”
    我在他转移视线的瞬间,骤然低头嘴一张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洛夫乔伊一时不查,痛得叫一声松开手。我转身就往舱门那边跑,结果检票员觉得这场面不对劲,人站到舱门前阻止我说:“停一下,发生什么事?”
    等跟你解释清楚,我估计已经在监牢里听审讯会了。
    老贵宾犬很快追到我后面,打算再次揪住我,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杰克也跟着跑上来,乱得跟灾难现场一样。
    我身子一矮,从老贵宾犬腋下窜过去,没有时间推开那位六副先生跑上船了,我在跟杰克擦身而过的时候,几乎是命令地对他喊:“你先给我下船,杰克。”
    杰克疑惑地看着我跑过去,他奇怪地念叨,“什么?”
    然后撒开脚,拼尽身体里所有的力量,往刚才来的那条路狂奔而去。我发誓下了船后我要去参加奥运短跑比赛,我绝对是破纪录的冠军。重新冲出走道,我从楼梯几步连一步地跳下去,d层休闲甲板出现在我眼前,身后似乎有谁叫了我一声,我哪有时间去管这种小事。
    对我来说,除了下船外,什么小偷卡尔霍克利或者老贵宾犬之类的东西,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人在后面拼命追过来,好像抓到我的头巾,老贵宾犬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能跑这么快,我真是佩服他死不退休的敬业精神。
    我慷慨地边跑边伸手将头巾揭开,往后一扔,你要就给你。凌乱的卷发全部飞扬开,我冲到船尾甲板的栏杆边,手抓住栏杆头往下一低,看到接驳船上的移民开始在接受检查等待上船,接驳船上还载有很多货物邮件,看起来非常拥挤。远处就是昆士敦码头,我能清楚地看到岸上的景色。
    泰坦尼克号的吃水线到达d甲板接近二十米高,跳水跳不好可能脑震荡,我没有空在这里计算高度了,裙子一撩起整个人就要往外跨,打算直接跳海,接驳船也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游上岸算了。
    我不就是要提前下船而已,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多倒霉事。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句不敢置信的高声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