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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节
    皇帝笑着对徐莺道:“这小家伙,像昭儿小时候的性子,调皮。”
    徐莺瞪了一眼皇帝道:“这还不是你给惯出来的。”特别是四皇子,现在无法无天的性子,皇帝对他的纵容,绝对要占很大的部分。
    皇帝笑道:“是,都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教导孩子无方,不关娘子的事。”
    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徐莺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总觉得他还有潜台词似的。
    徐莺没有再理她,挥着帕子自己先转到小榻上坐着去了。
    皇帝陪着六皇子玩了一会,然后将孩子交给奶娘,道:“六皇子脸上脏了,你们抱下去帮他洗一洗。”
    奶娘道了一声是,然后抱着六皇子下去了。
    三公主见父皇和母妃好像有话要说,于是和奶娘一起去给六皇子洗脸去了。
    皇帝走到徐莺身边坐下,然后揽着她的腰,然后问她道:“你今天怎么了,看起来怎么不开心?”接着想到刘嫔,又问道:“在为刘嫔的事?”
    徐莺玩着手上的帕子,过了好一会之后,才深深的叹了口气,道:“今天刘嫔来看我了,我以前不觉得,但今天我却突然发现,其实我挺愧对刘嫔的。”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称呼也从刘嫔变成了刘姐姐:“因为当初瑶公主和杨婕妤想要害昕儿、昭儿和晗儿的事,我责怪刘姐姐没有保护好昕儿他们,更加责怪她太过信任小桃,差点导致会令人悔恨终生的结果。可是如今想想,就因为这一件事,我责怪她到现在,却将以前许许多多次对我的好,对昕儿他们的好,全都忘记了。当初她和皇上在苗疆,她代我照顾昕儿的事,后来我常将昕儿和昭儿他们托付给刘姐姐照顾的事,每一次刘姐姐都是尽力尽心护着昕儿他们,做到了无愧于心。她为昕儿他们,不知道挡住了多少的风雨,可是我……”
    她说着,眼睛红了起来,声音也略带了些哭腔,有些压抑着心里的难过道:“刘姐姐为我做的,远比我为她做的要多得多。我是个坏人,其实我一直在以怨抱德。”她说着转过身来,将脸埋到皇帝的胸前,哽咽出声。
    皇帝轻轻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你不要这样想,你为她做的也很多。当初是你救了她的命,后来也是你护着她才让她在东宫在皇宫立足,让她不受下人的欺负。就是你们关系疏远的这两年,你不还是依然没有容许宫里的奴才随意欺负她吗。”若不是莺莺,凭刘嫔无子无女无娘家,又没有他的宠爱的情形,她又怎么可能在后宫活得那么轻松自在。
    徐莺却摇了摇头,道:“这不一样。我为刘姐姐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刘姐姐为我照顾保护昕儿他们,却需要竭尽全力,费尽心思。”
    徐莺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皇帝道:“皇上,我很少求您什么,我今日想向你求个恩典。”
    皇帝一边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捏着,一边看着她道:“你说。”
    皇帝道:“你别让刘姐姐去祈福,你将她送出宫去。反正你也没有宠爱过她,也不喜欢她,你找个名目,比如让她假死然后换个身份之类的,让她出宫嫁人。她也才二十多岁,还有大把的人生,实在不应该在寺庙里枯寂。”
    皇帝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未明,徐莺则被他看得有些忐忑。刘嫔虽然不得皇帝的喜欢,但名份上毕竟是皇帝的女人,若是让她出宫嫁人,难免会让皇上觉得被戴绿帽子。她如今这样说,其实并没有站在皇帝的立场,敢这样说也多少是仗着他喜欢她而已。所以她也怕皇帝会因此跟她生气。
    皇帝看着看了她一会,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用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样问过刘嫔她愿不愿意出宫去。”
    徐莺有些错愕起来,皇帝则又轻轻抱了抱她,将她揽紧了一些,然后道:“不愿意出宫是刘嫔的意思,想要去寺庙为皇家祈福也是刘嫔自己提出来的。”
    当初刘嫔来跟他自请去寺庙祈福的时候,他并不在乎刘嫔,但却在乎莺莺的心情。他知道莺莺的朋友少之又少,对刘嫔,莺莺心里还是在乎的。所以他问刘嫔愿不愿意出宫去,若是愿意,他可以让她病亡,然后给她换个身份,让她出宫重新开始。
    他并没有宠幸过刘嫔,除了他不喜欢刘淑女之外,更多的还因为她是侍奉过先帝的女人。前朝有不少新旧两代帝王宠爱同一名女子的,在皇家来说,伺候过先帝的女子又成了新帝的妃子,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但皇帝却并不喜欢。与其说他将刘嫔看成自己的女人,他更多的是将刘嫔看成了先帝的女人。就是刘嫔在外头重新嫁人生子,皇帝也不觉得是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要带绿帽子也是先帝戴,而先帝早已经是黄土一抔,便也用不着拘这么多的小节了。
    但最终,刘嫔并不愿意出宫去。
    徐莺有些不理解,问皇帝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出宫?”
    皇帝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道:“傻瓜,刘嫔在宫外早已无亲无故,就算让她出宫,她能去哪里呢。这世道对女子多少有些不公平,她没有娘家,没有亲人,嫁人若是遇上品性良好的人还好说,万一遇人不淑,她受了委屈又该如何?可是你让刘嫔将希望放在一定能嫁个好人上,这也不符合刘嫔的性子。”
    皇帝顿了顿,又继续道:“刘嫔十一二岁就进了宫,到现在已是十几年了,皇宫固然有她厌恶之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却是她十几年来唯一的栖身之所。无论她在皇宫也好,还是去寺庙祈福也好,只要她还是我的妃子,她就能得到皇家的庇护,不比出宫嫁人强得多。”
    徐莺有些闷闷的,靠在皇帝身上道:“那难道真的就要让刘姐姐在寺庙里青灯古佛一辈子吗?”
    皇帝对她道:“这是刘嫔自己决定的,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那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过利弊的。”
    徐莺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心里大抵郁结着一口气罢了。徐莺又道:“那既然刚才的请求不作数,那我再换一件事求皇上。”
    皇帝嗯哼了一声,然后等着她说。
    徐莺道:“你升一升刘姐姐的份位吧。她这样去寺庙,难免让人以为是她做错了什么事,然后被你发配去的。你若是升了她的份位,这意思就不一样了。而且有个妃子的品级,刘姐姐在寺庙里也能好过一些。”
    皇帝道:“没问题。”反正现在妃位还有的是空位,升刘嫔的份位也没什么,顺便让她占着一个妃位,也免得那些朝臣三不五时的就要在他耳边聒噪一下选秀纳妃之事,眼睛也盯着妃位上的空缺。趁着这个机会,顺便将江嫔也一起升了。江嫔以前虽然犯过错,但这些年却十分循规蹈矩老实本分,不管怎么说,她生了二公主,生母的份位高一点,与二公主也有好处。
    徐莺转过头来笑着对皇帝道:“谢谢皇上。”
    皇帝捏了捏她的鼻子道:“好了,你也别担心刘嫔了。刘嫔去慧明寺,又是以替皇家祈福的名义,对刘嫔来说反而是好处。”
    刘嫔虽然及不上赵婳聪明会钻营,可对事情,可比赵婳看得清楚。
    等过了两日,皇帝下旨,正式升刘嫔为康妃,升江婉玉为顺妃。晋封典礼免除,直接发金册。
    而又过了两日,刘康妃正式离宫去往慧明寺,名义即替皇家祈福。皇帝称赞其大义,令后宫除皇后、贵妃之外,亲自送迎。
    慧明寺离皇宫并不太远,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到。而在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刘康妃的宫女十分不解的问刘康妃道:“娘娘,我们在宫里好好的,您为何要自请去寺庙祈福。”在她看来,在宫里当妃子,和去寺庙念经,实在是不用多想就能做出的选择题。
    这宫女是当初小桃死后,分到刘康妃身边伺候的宫女,所以情分自然比不上她和当初的小桃。
    刘康妃却有些漫不经心的道:“在皇宫和在寺庙又有什么不同,寺庙是冷清了些,可皇宫不是比寺庙更冷更寂静。”
    她从前一直想要安安静静的,既不想要和人争什么,也不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只要给她片瓦遮身之所就好。可就是这样,这后宫总还是有人会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来暗算你。你不想害人,可是总有人会借着你的手来害人。那样的地方,其实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她以前也没想过要去寺庙,还是宁妃当初去祈福的事给了她方向。然后她认真想想,去寺庙其实也是一个好去处。
    她是皇帝府妃子,在慧明寺里没人敢将她怎么样,甚至反而要奉承着她,不比她在皇宫里强。而等皇帝百年之后,若是她还活着,无论是哪位皇子继任新帝,对她这样一个无儿无女没娘家没威胁,偏偏又替皇家祈福了一辈子对皇家有功的太妃,新帝乐得高高的供着她,以显示自己的仁德厚爱。而她只要不自己作死,她甚至能比宫里那些普通的太妃过得要好。
    宫女又问道:“娘娘,难道在宫里就没有你留恋和挂念的人吗?”
    宫女意指皇帝,但刘康妃却想起了三公主和徐莺的脸。
    其实皇宫也是有她牵挂的人的,她一生坎坷悲苦,除了当初她伺候的小姐以外,徐莺和三公主是她这一生唯二的温暖。可是徐莺有皇上的宠爱,三公主有皇上的疼爱,她们比宫里的任何一个人都活得幸福,其实也用不着她来担心和挂念。
    她以后在慧明寺里,会为她们祈福,让菩萨保佑她们一辈子幸福安康。
    她想到这里,不由伸出手拉开了车帘子,从车窗望向皇宫的方向。
    而在皇宫里,徐莺和三公主站在玉福宫的门口,也同样在望向去往慧明寺的方向。
    三公主拉着徐莺的手,有些悲伤的问她道:“母妃,刘姨姨在寺庙里,会好好的吗?”
    徐莺握了握她的手,道:“会的,一定会的。”
    三公主又问道:“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她吗?”
    徐莺道:“以后有机会,母妃带你去看她好不好?或者等你以后出阁了,有了自己的公主府,你也可以常去看她。你刘姨姨很疼你。”
    三公主点了点头,接着又有些愧疚的道:“我觉得有些伤心,以前我不应该疏远刘姨姨的。要是以前我对她好一点,或许刘姨姨就不会想着要去寺庙了。”
    徐莺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个时候,玉福宫的里面,突然传来五皇子惊讶的声音:“呀,母妃,你快来看呀,六弟会站了,我看见他刚才站起来了。”
    四皇子不知从哪里突然蹿了进出来,风一样的跑回了屋子里面去,一边飞跑一边道:“我来看看,我来看看,我们笨蛋小暎儿是不是终于会站了。”
    徐莺也瞬时被吸引了注意力,高兴问道:“真的吗?让我看看”说着拉了三公主的手进了里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又是一年春。
    春光灿烂,阳光明媚,百花绽放,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穿着一声蓝色衣裳的二皇子从宫外走进来,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将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黄色。
    如今的二皇子,已经是一位十四岁的翩翩少年郎,长相清秀,气质沉稳,身姿如松。他脚步沉稳的一路从皇宫走过,身后跟着自己的表兄赵二和恭王的嫡次子李昌,另外还有几个随身保护他的侍卫。
    等路过御花园时,正看到四皇子正在御花园的一块空地上,带着一群侍卫正在玩蹴鞠。在空地的旁边,已经围了不少的宫女和太监,太监和宫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谈论这这场球。
    二皇子往四皇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四皇子正十分认真的踢着脚下的球,旁边两个侍卫则左右夹攻的围着他,眼看着就要从他脚边将球抢了过去,但四皇子却不知怎么的将球一挑,然后一拐,身子一个漂亮的旋转,然后便跳出了那两个侍卫围成包围圈,然后重新踢着球,一路到了球门,然后一个漂亮的射门,球准确无误的踢进了球门里。
    场上的侍卫停了下来,然后互相对望了一眼,接着拱手笑着对四皇子道:“四皇子,属下们认输了。”
    四皇子却严肃道:“不行,你们根本没有用全力,再来。下一场一定要用全力踢,不许让我。”
    二皇子这才知道,原来四皇子是以一打三。
    侍卫们有些无奈起来,他们虽然有些让着四皇子的意思,但为了不表现得太明显,他们也是用了八分的力,可就算这样,四皇子以一打三能打赢了他们,也足以表明四皇子蹴鞠踢得十分出色了。若是一对一来打,他们是绝对比不过四皇子的。再加上他们比四皇子大了六七岁,就这来说,这一战他们输得十分惭愧。
    站在二皇子身边的李昌看着四皇子,不由赞叹道:“早就听说了四皇子的蹴鞠踢得好,但没想到踢得这样好。听说上次他和景川侯家的邓愈比赛蹴鞠,邓愈这个人自小就眼高于顶,一副看谁都不起的模样,又是出了名的喜欢蹴鞠和蹴鞠高超。结果没想到小他一岁的四皇子反而赢了他。现在在南书房里,邓愈仍是对谁都不服气,就服四皇子。”
    说着语气里还颇有一股赞赏的模样。
    赵二不满的瞪了李昌一眼,然后转头去看二皇子的脸色,却看到二皇子的脸色沉了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李昌则终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四皇子得皇帝宠爱,母妃又是专宠后宫的贵妃,二皇子对四皇子一向有种难言的心结的。
    赵二想劝二皇子走,开口道:“二皇子,我们走吧。”
    二皇子却没有说话,想了想,突然走到球场里,浅笑着唤了一声:“四弟。”
    四皇子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二皇子他们,直到听到声音才惊讶起来,将球交给身边的侍卫,过来对二皇子拱了一下手,道了一声:“二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皇子温声道:“我从宫外回来,抄近路回皇子所,所以才路过这里。”说着又笑着道:“你在跟侍卫比赛蹴鞠?”
    四皇子摸了摸自己耳朵,笑容飞扬的道:“不是,邓愈约了我下次再比一场,所以我让侍卫陪着我练一练球。”
    二皇子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道:“那你一定要好好练,千万要赢了邓愈那小子,莫丢了我们皇家的脸。”
    四皇子听得有些不舒服起来,不过就是一场普通的比赛而已,四皇子自然想赢,但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是输不起的人,顶多等下次再赢回他来而已。怎么到了二皇子嘴里,就上升到皇家的脸面来了,难道他输了就丢了皇家的脸了?
    不过二皇子说话向来喜欢话中有话,四皇子也早已习惯了,闻言没说什么,只是道:“二哥如果没事,我去练球了。”
    二皇子却突然道:“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我来陪你练一场吧。”
    四皇子看着二皇子的脸,说是陪他练一场,但他眼神却表现出想认真和他比一场。
    但四皇子却不怎么想和二皇子比,倒不是怕输,而是怕自己赢了。怎么说二皇子都比他年长几岁,又是嫡长子,万一输给了他,对他总是不怎么好,况且二皇子又是那种有些输不起的人。但让他为此故意输给二皇子,四皇子也是不愿意的。
    四皇子正想着怎么拒绝,二皇子却已经将身上的佩刀之类的东西解了下来,挽起了袖子,对四皇子道:“来吧,你来进攻,我来防守。”
    四皇子只好从侍卫手上接过了球,让侍卫退下,然后自己和二皇子,一人攻一人打。
    二皇子自小身体弱,哪怕后面治好了,身体也还是比常人要弱一些,不同于四皇子是摔地滚打长起来的,所以运动一类的游戏二皇子并不擅长。
    二皇子对张开手,眼睛肃杀的看着四皇子,全力认真的防守着。
    在比赛中,尽全力才是对对方的尊重。所以四皇子也没有客气,认真的全力进攻。他身体灵活的,或挑或踢的带着球转了几下,再来几个假踢,不到半刻钟,就甩开了二皇子的防守,然后踢着球快速的到球门的方向跑去。
    而这时候,二皇子刚刚反应过来,等他回过头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将球踢进球门里面去了。
    二皇子的眼神再次沉了沉,但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又重新露出温和的笑容来,对着四皇子叹道:“四弟球技高超,二哥认输了。”输给小自己四岁的弟弟,而且是输得有些难看的状态,这种心情并不是那么好受。
    四皇子客气道:“是二哥承让弟弟,何况我今日穿了蹴鞠服,二哥穿着的却是不方便运动的常服,多少影响了二哥的发挥。”
    二皇子也像是替自己找到了理由般,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道:“说的也是。”说着又看向四皇子,道:“要不我们约个时间正式比一场,到时候我们各自叫上几个人,分成两队来比赛。”
    四皇子有些想扶额,心道,还要来啊。
    四皇子有些明白二皇子的想法,他知道他和他单独比,他是比不上他的。到时候各自组队来比,若是他这一队赢了他这一队,也相当于是他赢了他,心里多少算是个安慰。
    不过就算组队打,四皇子也是自信自己能赢过二皇子的,何况又是他自己上门求虐,所以干脆爽快道:“好啊,二哥定个时间吧,到时候通知我一声就行。”
    二皇子笑着道好,又道:“我这就要回皇子所了,四弟要现在一起回去吗?”
    四皇子道:“我要先回一趟我母妃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