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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节
    牙关抵在一处,紧紧相拥着的两个人心里都是带着些复杂情绪,彼此汲取着对方灼热的气息,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房间里灯光朦胧,外面的大厅却依旧是亮着灯,靳允浩端着一杯温水进了房间,眼见江蔚然还是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的姿势跪坐在床边,一时间更是无奈的叹了一声。
    五六个小时,握着允卿的手,她连移动一下也不曾,眼睛里的泪水滑落着滴到两人紧握的手上,这样的她,当真是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蔚然。”出声唤了一句,江蔚然好似已经痴了,看着靳允卿苍白的一张脸,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靳允浩又是开口唤了一声,伸手过去拉她,语气无奈道:“允卿会没事的。你先起来喝口水,休息一下。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给折腾坏的。”
    “允浩哥。”女孩转过头来梦呓般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靳允浩神色愣了一下,她已经继续开口道:“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傻。都是我拖累的他,如果不是我,那些人根本不会伤到他。”
    “和你没有关系。”靳允浩蹙着眉说了一句,声音低低的安慰道:“你不要想太多了。那些人是冲着允卿来的,不怪你。听话,喝了水去旁边房间睡一会,我保证,明天早上你醒来他就醒了。”
    语气低沉柔和,他一时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起玩闹的日子,每当她倔强的不听话,他总是这样的哄劝,每次听见他的保证,她都会信赖的点头照做。
    可这一刻,她却是执拗的摇头,语气低低道:“不。我要守着他。我要等他醒来,醒来不能第一眼看见我,他会担心的。”
    声音里一时又是带上了哭腔,转过头执拗的盯着他苍白的一张脸,江蔚然一颗心更是痛的无法呼吸。
    枪声是她的噩梦,上一世临死的时候,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冲过来紧紧将自己拥抱,耳边一阵接一阵的枪响打穿了他整个瘦削的脊背,他陪着自己湮没在沉沉的黑暗里。
    天知道刚才一片漆黑中传到耳边的枪响让她有多怕,他原本就已经受了伤,她以为两个人会和从前一样,再一次共赴死亡。
    跪在床头神色痴痴的看着他一张脸,即便此刻在昏迷之中,他依旧是紧紧的锁着眉,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脸颊上全无血色。
    从小就是如此,苍白瘦削的不像话,一起玩的时候,跑两步他比自己喘的还要厉害,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更喜欢黏着健康活力的靳允浩。
    允卿他,一定默默地失落过许多次。
    只是这样的想象都让她说不出的自责,也不愿意去顾及太多,她流着泪凑过去,小心翼翼的亲吻他苍白的脸颊,一寸一寸的逡巡,带着颤抖和自责。
    眼前的画面刺眼又动人,靳允浩有些不堪忍受,移开视线,转身出去拉上了门。
    许是因为心中挂念太甚,她的泪水流到了他的唇角,顺着她的亲吻又流到了他唇齿间,一遍一遍的唤醒他的神智。
    天快亮的时候,靳允卿抬起了沉重的眼皮。
    麻醉药效已经过去,胸口肩膀都是剧痛难耐,目光对上正看着他的一双泪眼,他扯动唇角,露出个有些虚弱的笑意,轻轻唤她“然然。”
    江蔚然一时间呆怔,他被她握着的一只手又是动了动,江蔚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道:“别动。你这只手扎着针呢。”
    “想摸摸你。”靳允卿扯动唇角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句,她却是直接凑过去用脸颊在他脸上蹭了蹭,语调无比温柔道:“你别动,不要扯动伤口。”
    静静的用目光注视着她,靳允卿一时间心中也是异常柔软,抿了抿唇,唇角勾了一个柔和的弧度,就和他一惯在她面前的样子一模一样。
    揪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江蔚然眼睛里的泪水却反倒是越发的汹涌而出了,跪在床边的两条腿都是有些僵硬,她却是凑到他的唇边,啜泣着去吻他苍白的唇,靳允卿心疼不已,却也是没有再说话,柔情的回吻着她。
    她滚烫的热泪滑落到两人唇齿间,心脏都是紧缩的疼,他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觉察到身下的他有些喘,江蔚然怔怔的离开了他的唇,靳允卿却又是微笑,目光环视了一周,她已经是连忙开口道:“这是邵家。允浩哥已经来了,在门外。”
    靳允卿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了然道:“是。邵宅在附近。”
    两人说话间靳允浩已经是再次推门进来,眼见床上的他已经睁开了眼,连忙凑了过去,语气关切道:“感觉怎么样?”
    “还好。”靳允卿微笑着说了一句,他心里又是止不住深深的叹息和心疼。
    这个弟弟从小就是这样,体弱多病、伤痛不断,可每一次从昏迷中醒过来,他也总是这样两个字。
    以前是为了让家人放心,现在……
    他目光落到了边上的江蔚然身上,不过出去又进来一个工夫,她眼眸里都是有了神采和光亮,一张脸却依旧是脏污,划伤的一只手也是没有处理。
    轻叹一声,靳允浩忍不住又一次开口道:“蔚然先去休息一下,允卿已经醒了。这里有我。你手上的伤口……”
    他话音未落,靳允卿已经是有些意外的看过去,分明是柔和又关切的目光,江蔚然一时间却是眼神闪躲起来,低声道:“我没事。我陪着你。”
    有些痛惜的注视她,可她将一只手直接藏到了身后,靳允卿一时间越发无奈,看着她语气柔和道:“乖。我没事。哥在这里呢,我们说几句话。”
    沉默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到了靳允浩身上,她这才轻轻点了头,另一只手提了床头的小药箱,转身去了门外。
    目光从她离开的背影上收了回来,靳允卿脸上柔和的笑意散了一些,靳允浩已经是凑近一步开口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回家路上有人跟踪,被迫改了道。谁知那些人倒是早就替我算好了路线一样。”声音低缓的说了一句,靳允卿眼神里的冷意连他看了都觉得分外陌生,一字一顿道:“我身边的人可能是出了问题。我受伤的事情得先瞒起来,还有蔚然……”
    目光不自觉落到了虚掩的门口,他声音更低更缓更清晰道:“多派几个人暗中护着她。这一阵子估计也太平不了了。”
    “伤你的是哪一派,心里有人选吗?”靳允浩点点头又问一句,半夜里上来的消息说是留下的一个活口没了,他就是察觉出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麻烦一些。
    “呵……”床上的靳允卿扯出一个冷笑来,一字一顿的吐音道:“要是我所料不错,应该是姚家。左右手被卸掉,姚成轩有些失了方寸。”
    “那行。我先遣人去探探,这几天你先好好养伤。这里很安全,让蔚然陪着你,也暂时先不要移动了。你受伤的事情我没有告诉爸妈,估摸着今天得通知一下爷爷。”
    “好。”靳允卿应了一句,门外的邵正泽刚好进来,天色已经渐渐亮了,他醒过来也是让人松了一口气。
    坐在二楼小客厅的沙发上给自己处理手上的伤,拿着镊子的江蔚然微微蹙着眉,耳边传来一道低柔试探的女声。
    “我帮你吧。”徐伊人看着她也是蹙眉,抬头看了她一眼,江蔚然愣了一下,轻轻点了一下头。
    手掌被树枝拉开了一道斜口,掌心的嫩肉都是翻到了外面,因为她一直没去管,此刻展露在徐伊人面前的伤口更是让她都觉得疼。
    拿着镊子小心翼翼的帮她取走粘在上面细碎的附着物,用棉签抹药水清洁的时候江蔚然额头上都是疼的冒出细汗来,等终于清理好给她用纱布包扎上,徐伊人都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谢谢了。”看着她展露出今晚第一个笑意,江蔚然这下才是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醒了吧。”徐伊人迟疑着问了一声,看向她的眼神却是肯定。
    这种感觉感同身受,若是里面的人没有醒过来,她哪里会出来坐在这里给自己处理伤口。
    “肯定会没事的。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都没有闭眼,去旁边房间里休息一下吧。一会醒来吃点东西,才有精力继续照顾他。”声音轻柔的建议着,看着她的江蔚然一时愣了一下。
    目光落到门口,刚才进去的邵正泽也是没有出来,自己进去也似乎并不合适,这才轻轻点了一下头。
    “手上有伤,一会你洗漱也不方便。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叫我一声,我就在楼下。”拿了一套崭新的长袖睡衣放在床头,二次进来的徐伊人又是语气关切道:“要是想换衣服就先穿这一套吧。我没穿过,不过很宽松,你穿着估计差不多。阿泽说他暂时不宜挪动,你们可能会呆几天,想要什么东西了你就和我说,不要客气。”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番话,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却是让江蔚然忍不住笑了一声,开口道:“你一向都这么唠叨么?”
    “呃……”还在左右环顾思索缺什么的徐伊人愣了一下,也是失笑道:“也不是吧。你话少我只好话多一些,互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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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亲我
    “呃……”还在左右环顾思索缺什么的徐伊人愣了一下,也是失笑道:“也不是吧。你话少我只好话多一些,互补嘛。”
    她说话的语调一惯的轻软柔和,秀丽的眉眼弯弯如月牙,微微歪着头的样子带着些难得一见的懵懂和天真,就好像从小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公主,从未见过黑暗和丑陋。
    分明不是这样的,分明也是曾经受到过那样重的伤害,一时间,江蔚然心里有些迷惘疑惑了。
    脱了外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很累,却是睡不着,看着眼眸含笑的她,轻声开口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徐伊人一时不解了。
    “每次见到你,你基本上都是这样笑着的,好像从来没有烦心事的样子,”苦笑了一声,江蔚然目光落到她给自己包扎的十分细致的纱布上,若有所思的喟叹道:“这样的你,也难怪招人喜欢了。”
    不像她,过去的黑暗一直如影随形着,桀骜不羁的过去也是时刻的被别人提起,走到哪里,都是伴随着所有人的指指点点,步履维艰。
    以前有个江栎让她一力支撑,现在多了一个允卿对她珍视守护,可在这之外,真的是很少有人能喜欢她。
    眼前这女孩完全不一样,她会让每个看见她的人从心里就产生怜爱和疼惜,让每个与她接触的人人都感觉到春风拂面的暖意,让每个爱护她的人也都感觉到被珍视和尊重,真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一种人呐。
    没有那样刻薄的奶奶和父亲,没有那么难缠的继母和妹妹,甚至没有那样永远对她恶语相向的媒体和公众,邵老爷子虽说并不是她的亲爷爷,却是给了她连亲人也不一定会给予的疼爱。
    是比自己幸运太多太多的人……
    看着她的徐伊人愣了一下,从洗手间里帮她拧了一个温毛巾出来,带着笑递给她,将被子往里面拨了一下,坐到了她的边上,略略迟疑一下,带着些怅惘开口道:“你知道林思琪吗?”
    “那个和你拍电视剧的女孩,咱们一届的校花?”林思琪的事情一度轰动娱乐圈,她自然知晓,却是有些不明白,她怎么会好端端扯到别人身上去。
    “生活越是让我弯下腰,我越是要仰起头。生活越是让我哭,我越是要努力的微笑。只有这样,我才永远不会倒下。所以,哪怕生活将我一脚踩到烂泥里去,我也会吸干它的养分,再努力的爬起来。”语调缓慢的说完一番话,她美丽的眼睛里都是泛上了些水光,却是依旧微笑着看她,声音低低道:“这就是她临走的时候说的那段话,你一定也听过吧。因为感触太深,所以每次想起来,我都会忍不住心疼她。”
    江蔚然拿着毛巾擦脸的动作顿了一下,静静的看着她,徐伊人继续笑着说:“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在你家。江筱雅生日那一天,她和京华的总裁一道来的,笑的很妩媚。后来再见面,她帮我解围,和我一起去给粉丝们唱过歌,那些时候,她笑的阳光又大方。如果不是后来出了事,我会以为她一定从小过的很幸福。青春洋溢,她应该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语气微微顿了一下,她继续道:“可其实不是。正因为吃过太多的苦,每一天能正常度过的日子都显得很珍贵。也因为哭过太多次,才知道笑容有多么重要。其实难免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可这些总会过去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笑着对待,最起码,每一个关心你的人都会因此感到快乐。”
    一番话说完,她更是抬眼对上江蔚然的眼睛,对面的女孩同样有着十分精致美丽的面容,干净而明亮的眼睛,甚至,她原本就是有着旁人艳羡不已的出身和生活条件。
    光影传媒的大小姐,京城楚家的外孙女,这样的她,原本应当是天之骄女才对,可两人第一次遇见,她就是清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此刻四目相对,看着她的江蔚然若有所思,徐伊人却是依旧柔和的微笑,伸手拿过她擦脸的毛巾,将她扶躺进被子里,柔声开口道:“你先好好休息吧。好好睡一觉,靳允卿在隔壁房间,也不会跑,安心睡觉吧。”
    她说话的语调带着些挪揄打趣,一向都清冷疏离的女孩一张脸罕见的浮上一抹红晕,乖乖的躺进被子里,在她的目光下,闭上了眼睛。
    长长松了一口气,徐伊人出了房间,却是对上正垂眸含笑看她的邵正泽,也不知道是什么到的门口,此刻他看过来的目光里,满满的都是温暖的爱怜。
    “怎么这么看我?”心里有一些窘迫,也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见自己说话,徐伊人不自在的问了一声。
    “没什么。先下去吃饭吧。”低缓轻柔的说了一句,邵正泽将她揽到了怀里,一路下楼去。
    从来没有听到过她这样开解人,像个真正温柔而含蓄的女人一般,邵正泽心软的一塌糊涂,突然之间,特别憧憬有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
    在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她肯定也是如此温温软软的说着话,这样软糯熨帖的语气,她教养的孩子,肯定都是乖巧懂事的不像话。
    江蔚然这一觉睡得很长,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暮色西斜,目光落在窗外遒劲的树枝上,冬天黄昏的阳光从窗户里投映进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踏实过。
    梦里出现了已经去世好久的母亲,穿着浅色的针织衫,站在江家花园的草坪上对着她微笑。也出现了少年时期淘气的弟弟,弄坏了妈妈的首饰藏到了花园里的松树后面去,出来的时候扎了一头的松针,张扬英气的眉眼十分桀骜嚣张,还不是现在这样迅速长大的样子。
    因为太害怕,不愿意重蹈覆辙,让曾经的悲剧重演一遍,她给自己的压力过大,无形中,这些压力慢慢的传递给了原本桀骜不驯的弟弟。
    他才刚好二十岁,原本就该是年轻而飞扬的年纪。
    双手环膝、抱着被子靠着床头低下头去,她不由自主的,默默流下泪来。
    徐伊人帮她准备的衣服是十分柔软的料子,长衣长裤,也的确像她所说的那样,十分宽松,纵然个子比她稍微高一些,穿在她身上依旧是宽松舒适的。
    邵家很大,正值傍晚,山林被夕阳染红,从窗户中看出去,即便在冬天,景致也十分漂亮,可以让一颗心都彻底的放松下来。
    房间外面静悄悄的,她抬步到了靳允卿暂住的房间里。
    完好的一只手依旧是挂着点滴,他躺在床上,却是没有入睡,一双沉静如千年潭水的深黑眼眸定定望着窗外,感觉到她的一瞬间,视线移落到了她身上。
    看着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她抬步到了他床边,声音轻柔的开口道:“感觉怎么样啊,还痛不痛?”
    鲜少见到她也有这般柔软的表情,纵然两人已经越发亲密,面对上他的时候,她会微笑,回调侃,有时候会毫无忌惮的亲吻他,可那些笑容里总带着一些往事的沉重意味,让他每每看见,都努力的去抚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