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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8 火烧谯南
    骤然光线加身暴露出来,奴兵阵型略有骚动,继而便又后撤十余丈,并不再急于向前,双方隔火对望,而其后部几十骑又有分散向外的趋势。
    刘猛见状,心内已是一凛,率领几名兵众穿营而出,用长枪挑起早前所杀一具奴尸,大笑吼道:“淮南王师远攻杀奴,若不卸甲早降,俱都此态,死无全尸!”
    说着,他将长枪杵在地上,跳起挥刀怒斩,那一具奴尸顿时分作两半,在火光的照耀下,喷涌的血浆、破碎的内脏俱都滚落而出,纤毫毕现!
    “南贼该死!”
    眼见这一幕,对面那些奴兵已是恼怒得目眦尽裂,当即便又有数十骑挺跃而出,直往此处冲来。刘猛笑声更加恣意,反手再戕一具奴尸,而后才又翻回营垒之内,握起强弓,引弓便射!
    然而就在将近射程之际,那些奴骑却蓦地向侧方横掠,显露出极为精湛的骑术,让这一轮攒射大半落空,也让本就患于箭矢不足的刘猛心痛不已。
    奴骑冲出侧面后,很快便探出箭矢覆盖范围,当即便有奴兵大吼道:“南贼只是小众内虚,一攻破之!”
    此言仿佛一个信号,数百名奴骑快速散开,避开了正面的火道,以扇形朝这座简陋的营垒冲杀去。如此以一来,营寨内淮南军劣势便陡然彰显出来,如此广阔的冲击面,远击已是无能。
    冲至近前后,奴兵已经张弓扬射来,箭矢虽不稠密,但也足以造成侵扰。淮南军各举木盾横挡,继而便听营寨数处都有撞击声响起,已有奴兵在寨墙外探出了头!
    “杀!”
    刘猛率先弃弓,腰畔短矛振臂挥出,一名攀跃而上的奴兵顿时脸面开花,倒飞出去。接下来淮南军便分作两部分,其中一部分后撤退至营中高处,继续引弓攒射,另一部分也都甩出短矛,或是击中或是落空,但已经无暇庆幸或惋惜,已经有奴兵冲入营内,只能挺刀上前力搏!
    刘猛此前翻墙激怒奴众,不乏奴兵已经将他深恨,此时冲入寨中十数奴兵,其中居然有近半向他欺近围杀。但眼下在营内还是淮南军占优,很快便将那些奴兵挤压在一处,刀枪齐施。但这些奴众顽固异常,三五人便集结成阵,远枪近刀,颇具章法。
    “奴儿纳命!”
    刘猛挥刀力斩,刀还未近,另侧已有枪锋直挑面门,而受攻击那名奴兵甚至都未撤刀回防,仍是矮身横斩刘猛腰肋,可见合击之技极为精熟。不过可惜他们遇到的乃是刘猛,刘猛脚踝一拧,斜步蹿出,枪锋擦着脸庞刺过,原本直奔敌胸的刀刃蓦地转锋下沉,那名横斩来的奴兵顿时惨叫倒退,前臂已被齐肘斩断,落地后手掌仍然紧握刀柄,但却已经不足劈砍!
    一刀得手,刘猛手中之刀贴面上撩飞挑,持枪奴兵喉咙顿时被划开,仰面躺倒。旋即刘猛抬起的脚被蓦地一扯,整个人后撤出去,这时候,视角余光才见一点刀芒闪过,若是仍在原地,这一刀将必中他的后心。
    先冲入的奴兵尚未打退,后继者已经又是源源不断的攀墙而入,甚至一侧寨墙已经被撞出缺口,有七八名奴兵正纵马冲入。虽然这几人都被射死,可是缺口已成,外间另有奴骑往此处蜂拥冲来!
    箭矢很快告罄,短矛也都甩出,那分出的百余众手中弓弩已无可用,索性尽弃,各持刀枪加入到力搏中。此前营中多有栅栏障碍,奴兵即便纵马冲入也难驰骋,只能下马步战。于是双方便在这左近区域之内展开了肉搏,刀枪翻飞,血色迸射,在熊熊烈火照耀下泛出诡异光芒!
    此时夜幕中又有马蹄声响起,应是远方奴营又整顿兵马派出援众。沈牧等具装此时还未上马,虽然没于黑暗中,但能看到那简陋营寨已被冲击的千疮百孔,具体厮杀情况虽然看不清楚,但也可以想见战斗之惨烈。
    此时他心绪已是急如焚火,拳头攥起而后舒展,如是者三。营寨外燃烧的薪柴渐成灰烬,而烧起的火光也是越来越微弱。新来者人数更多,在那火堆旁稍作停顿,即刻便就加入到对那简陋营垒的围攻中!
    “上马!”
    终于,沈牧喉中挤出一个干涩之声,而后左近便响起整齐如一的甲叶碰撞摩擦声。
    轰……轰……轰!
    仿佛天际将落无形巨槌,以整个大地为鼓,厚重肃穆的马踏声在夜幕中响起。此时仍在争勇杀入营寨的奴兵们心内俱生狐疑,下意识的转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继而便见夜幕中一点玄黑之线正壮大起来,俄尔便成一堵厚重的浮动之墙,正以不容阻挡之势向他们拍击而来!
    “撤出,撤出!南贼仍有伏众……”
    此时羯奴稍显散乱的阵列中,纷纷响起兵长们的呼喝之声,于是尚在寨墙之外的奴众顿时勒转马身,往侧方退去整顿阵型。而那些下马步战的奴众有的翻身上马,有的则干脆各寻掩体,引弓往对面射去。夜幕中响起金铁撞击脆响,然而那一堵浮壁速度却越来越快,丝毫未受阻挠!
    “杀奴!”
    前阵一声爆喝,长柄斩马刀整齐斩落,马前数尺之内,无物能存!哪怕就连无人驾驭、冲撞至此的游荡战马,此时俱都被斩翻在地,继而整个马身都被踩踏成为一摊血浆!
    杀奴!
    这一壮声不只是单纯的气势口号,更是挥斩的一个信号。奴兵因为多有下马冲杀,此时难免胶结于此,凡是没有及时退出的,无论是人是马,俱都横死当场!重骑所过之处,犁出一道稍显泥泞的血色道途,血煞混杂土腥气息,顿成一股辛烈至极、令人作呕的味道!
    此时旁侧奴骑本来已经整好队伍,只是还未冲击成势,眼下见到这骇人一幕,已经心生几分胆寒,但他们也是精锐之众,并未因胆怯而有自溃,冲击途中还在引弦疾射,但见箭矢破空却多被撞飞,几乎没有给对方造成多少障碍。
    况且如今对方已经冲势大成,更不敢以身去试其锋芒,于是也都勒马回转。但这一折转,速度难免降下来,于是后阵又被铁壁猛拍,长刀挥割,又是一串人马俱亡的屠杀!
    “散阵后结,拉开距离!南贼人马具甲,疲不能久!”
    乱阵中响起奴将的吼叫声,于是奴兵便分往四野逃散,避开敌方重骑正面锋芒。这应对不可谓不巧妙,重骑冲阵乃是无敌,尤其早前奴众自乱,若再集结起来,根本争抢不过,不妨直接散开阵型,以离合之机动,待其久冲成疲,而后再绕行游击将之蚕食!
    奴兵应对不可谓不机敏,但因先机早失,一时贪功,也已经付出了数百条人命的代价。而且重骑冲阵从来不宜单独投用,当沈牧率领具装冲散敌阵时,应诞所率轻骑适时而出,顺着侧翼扫荡出去。此时奴骑刚刚被铁壁拍散,正是心有余悸,此时阵不成阵,再被轻骑直冲一番,能够遁逃出去的寥寥无几,大多数都被挑飞斩落马下!
    此方厮杀声大作,尤其重骑奔腾起来声震于野,远处奴营再有游骑冲出。这一次所出动游骑大概是营中余众尽出,远胜此前两拨人马,其前阵很快便冲入战场之内,可是在面对锐气正盛的淮南重骑,也都遭遇了此前两拨人马的境遇,仿佛浪花拍上了礁石,能够被卷回已经是极好的运气,运气差的便是粉身碎骨!
    “散开,散开!”
    奴将们尝到苦头之后,应对如一,俱都避开直面锋芒,任由重骑呼啸而过。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堪一击,除了最前部是被直面击溃,后继者多有主动退避,让开正面之后,很快便在侧翼集整成队,或是迂回游击,或是直冲后路。
    而重骑兵在经过极长一段距离的冲锋后,无论人力还是马力,已经渐渐逼近临界点,原本锐不可当的冲阵,渐渐便出现了一些缺口。往往一名兵众落伍,即刻便被数名游骑扑杀,无论人马战甲,俱被剥离。至于原本追随侧翼的应诞所部,此时也被经验丰富的奴骑们给剥离开,不能再依附上来,只能远遁于外。
    一时间,沈牧重骑便成孤军之势,正面虽无所敌,但却外无策应,群敌环伺。战斗进行到这一步,已经渐渐悖离初期预计,奴军之骁勇还要胜于他们预计。而先发的刘猛所部没能粘连住更多的奴军人马,致使重骑不能完全凿穿踏破奴阵。
    此时诸事再想无益,沈牧当机立断,在察觉到事态不妙后,当即便做出决定:“卸甲,减重!”
    于是具装骑兵们在奔行途中,直接割开串联甲衣的皮索绳扣,大量的甲具被抛撒于途,虽然因此减重,使得马力更加悠长,但也因此防护力大减,若有一部奴骑游击至前,绝对再难形成早前那种势不可挡的冲势,极有可能被截杀于途。
    然而奴兵们在看到这一幕后,却一个个眸光透亮,非但没有如兵长们号令那般冲杀上去,反而一个个落后于沈牧等人身后,毫不介意吃尘喝土,只为哄抢淮南军抛弃的那些精良甲具。
    这些甲具防护力之优越,他们有目共睹,对于这些常年戎行厮杀的悍卒而言,简直就是多了一条命,诱惑力实在比一个赤裸裸的美人横躺身前还要大得多!所以原本还算成阵势,能够给淮南军造成冲击威胁的奴兵,这会儿已是阵脚大乱,甚至于不乏兵众下马哄抢,彼此大打出手!
    此营奴众不过两千余,被斩杀的加上被冲溃的,眼下于此也只是大几百人。此时已是一团乱麻,原本已经被远击退开的应诞所部,此时终于窥到机会,再次率众反杀回来。于是那些各自欣喜于抢到一具良甲,尚还没来得及披挂的奴兵再次被践踏冲散!
    在这一番乱斗之中,原本这一部奴军所镇守的营垒已是不设防,甚至于就连营门都因早前驰援于外而大开,沈牧等人几乎已经将身上扒个精光,竟就这么一路畅通的冲入进去!
    于是不久之后,火光冲天而起,几乎烧透了谯南半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