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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若当年
    如此一来一往,等了又待,竟是到了年宴,仍是她忙着阖府各项吃穿用度,以及人情世故、年节欢庆的各种礼数安排。
    柴氏忙了这么多年,早就想着待娶了长媳便要放权。
    待到年后,次子大婚,次媳进门,她这个做母亲的,给俩儿子都娶完媳妇,把中馈大权交给长媳,便能彻底做个啥事也不管的甩手太太,好好过上悠闲自得、养花侍草的闲瑕日子。
    再往后一些,长媳次媳给她生几个孙儿,还能含饴弄孙,享一享天伦之乐!
    柴氏坐在理事厅里,忙中偷闲,心里满打满算,想着年后肩上担子便能轻一轻,她是想得美滋滋的,上扬的嘴角摁都摁不下去。
    夏嬷嬷瞧着跟着笑了:“太太想什么想得如此高兴?”
    “我啊,就是在想,待明年阿和也成亲了,再将中馈交给小壹,我便轻松了。”柴氏眉眼弯弯,满脸容光焕发,“此生有佳儿佳媳,又诸多如意,我何止是高兴。”
    夏嬷嬷跟在柴氏身边,管着骊山院的一切大小琐碎之事,太太忙,她也闲不了,太太闲了,她自然也能跟着歇一歇,晚年跟着享享清闲的舒心日子。
    这般想来,她也抑制不住老脸上的喜气:“这都是太太的福气。”
    主仆俩相视一笑。
    今晚要进宫参宴,免不得得先安排好府里的诸多事宜,才不至于参宴回来后手忙脚乱,来不及自家人好好坐下来,团团圆圆地吃一顿自家的团圆饭。
    柴氏手上忙碌着,一件一件地把庶务安排下去,外管事和内管事时不时应声诺。
    待到差不离了,内外管事敲定各自要办的事情,退出理事厅各自落实去,她方停下来喝了碗茶,吃了几块垫垫肚子的点心。
    “待会儿你过絮临院一趟,跟大奶奶说,进宫前也备着几块点心先垫垫肚子,待进了宫,宴席上好吃的虽多,却不是主要的。”柴氏觉得长媳自幼生于长于琅琊,虽出生豪族,却从未进过宫参宴,先时长媳双眼无法视物,还能得宫中贵人的几分宽容,如今长媳双眼复明,免不得有人要多嘴多舌。
    作为婆母,能帮的第一条,便是不能让长媳饿了肚子。
    “太太真是世上最好的婆母了,老奴待会儿就去。”夏嬷嬷应后,也说一说她不同的想法,“不过太太也不必担心,大奶奶的出身非普通高门,而是出自琅琊王氏,又是嫡长女,是如今王氏一族唯一嫡脉嫡出的。纵是已嫁入咱们仁国公府,大奶奶仍是王族长最亲的嫡长孙女儿,便是日后王二小姐招婿上门,承继王氏一族,大奶奶也是新任王氏族长的嫡亲长姐,此后靠不可谓不硬。宫中那些是非,轻易不敢扑到大奶奶身上去。”
    “再者,撇开咱们仁国公府不说,单就世子待大奶奶的那份爱重,也绝不会让大奶奶吃亏的,就算妇人见识浅,她们身后的父兄夫君,可都知道世子那响当当的名号,除非他们想被世子盯上,成为年后的第一份折子,那他们就试试看。”
    “瞧你,把阿息说得跟……”柴氏想到长子在外的名号,都察院活阎王,不禁顿了顿笑开,“还真是。”
    夏嬷嬷能言善道,自来很能开解柴氏,也是柴氏嫁进莫家这么多年辛苦操持庶务,莫家因先后莫皇后荣耀,如今已不在世的老仁国公不得不退阁荣养,后又因莫皇后早早薨逝,唯留下带着病体活下来的嫡三皇子外孙,莫家内外笼罩上一雾蒙蒙的暗澹,跟着如今的仁国公浮浮沉沉二十余年,却总能保持平常心,不至于被打倒的原因之一。
    “你说得对,我就是怕有那么几个睁眼瞎的,非得恶心人。罢,希望是我多虑了。”柴氏说着说着,思绪有些飘远。
    “又到一年一次的年宴了……”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中含着难以释怀的追亿,更含着某种刻进骨子里的悔之晚矣。
    “若是当年我能忍一忍饿,未曾因一时贪嘴,不小心打翻了果酒,洒了一身,不得不去重换一身衫裙,那我便会一直坐在阿宁的身边,一直跟着阿宁,那该有多好?”
    “若是我不曾让阿宁在当年的年宴上落过单,那阿宁现在是不是就还活着,是不是如今的一切,就不一样了?”
    夏嬷嬷轻叹道:“太太勿要多想,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柴氏想到先前长媳复明,她看到长媳那一身红装,仿佛就看到了当年的阿宁一身红装的模样,那实在是太像了,“在我心里,过不去……”
    “我自小便是阿宁的伴读,多年情谊,那时我本该一直呆在阿宁的身边,要是我一直跟着阿宁,那件事儿便不会……”
    “太太!”夏嬷嬷高喝一声,她见柴氏越追忆越入魔障,赶紧喝声打断柴氏,万不能任由太太再说下去了。
    再说下去,那可是要人命的。
    而且,会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
    现今她已年过半百,当年长公主尚未下嫁,还住在宫中时,她已三十有余,她无意出宫,早年到了年岁也未出宫,便于三十岁那年过了考核,如愿当上宫中女官,那件事情她虽未亲眼所见,可也是有所耳闻。
    当然了,若是当年她亲眼目睹了那件事儿,饶是她发毒誓,不会往外言,怕也躲不过一死。
    后来,本打算在宫中任女官任到老,于宫中养老的她,却因此改变了主意。
    再后来,她进了仁国公府,成了当时还是世子夫人的太太的心腹。
    直至今日,一晃竟是半生。
    柴氏被喝得哑了声,她抬头看站在她身侧的夏嬷嬷,迷茫的眼神儿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明过来,随即看向理事厅厚重挡风的门帘。
    “太太放心,都是自己人,太太又说得小声,老奴在太太边上能听得清楚,她们在门外廊下候着,却是听不清楚的。再说了,太太也没说什么。”关健的部分,所幸被她及时拦住了。
    柴氏松下一口气儿,自知那件事儿牵扯太广,且严重得很,醒神过来后有些后怕,点着头握住夏嬷嬷的手:“亏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