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雀雀说出自己想要交易的内容时，安格尔的眉峰瞬间蹙了起来。
    “救波波塔？”
    安格尔眼神明显带着惊讶，用近乎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这是你要交易的内容？”
    花雀雀重重点头。
    安格尔面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波波塔没有告诉你，他遇到了什么？你让我去救他？”
    波波塔为了换取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灵魂都献祭给了深邃之主，也就是说，波波塔一旦死亡，灵魂必然回归到深邃之主所在的魔土。
    安格尔想要救波波塔只有一种方法：在波波塔未死之前，先一步拯救他的肉身。拖延他的死亡。
    然而这依旧不可能，波波塔为了获得力量，将自己的肉身已经挥霍到了崩溃边缘，他能多活两年，都是托了无焰之主的真灵消解时，带给他的一些福利。
    如今波波塔的肉身到了不可逆反的程度，哪怕再有一个魔神真灵消解，都救不了波波塔。
    也就是说，波波塔必然会死，灵魂也必然会归于魔土。
    “哥哥告诉我了他的经历，我都知道。”花雀雀低下头，呐呐道。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觉得我能救他吗？且不说能不能救他，你认为我有办法去对付那位绝世大魔神吗？还是说，你对绝世大魔神的实力，有什么误会？”
    花雀雀沉默不语，显然她也很清楚绝世大魔神的实力。
    安格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完全没想到，花雀雀提出的这个交易会是这个：“这根本是不可能达成的交易！”
    花雀雀这时却抬起头：“可以的。”
    安格尔：“看来你不是对绝世大魔神的实力误会，而是对我的实力有误会。”
    “我从没有想过，让大哥哥陷入危险中，对于我而言，大哥哥是我最重要的恩人、朋友、还有亲人。”花雀雀声音带着颤抖，清澈的眼神直视着安格尔，似乎想要让安格尔看到她的诚挚：“我之所以提出这个交易，是因为……我看到了。”
    看到了？安格尔知道花雀雀和多多洛都是拜源族，也同为拜源族预言天赋极强的人，如今花雀雀又因为预知而变为了特殊灵魂，她所谓的看到，其实就是预知。
    安格尔有些好奇，花雀雀预知到了什么？
    “你看到什么了？”
    花雀雀：“我看到了哥哥肉身崩溃，我也看到了他那空洞的灵魂，投入了黑暗的深渊，被一个巨大的影子所牵扯，像木偶般沦落傀儡。这也是我，想要留在黑城堡的另一个理由，我希望有一天，能够闯入深渊，带出哥哥的灵魂……或许这个愿望很难实现，可我依旧想去试试。”
    安格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让我去救他？”
    “我的确看到了哥哥肉身与灵魂，皆沦入了深渊。但我也不知道是我的能力失常，还是我在自欺欺人，我还看到了另一幕。”
    “另一幕？”
    花雀雀点点头，将自己看到的说了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看到了哥哥灵魂进入了深渊，可我又看到了他与大哥哥，出现在一片广袤的旷野中。”
    “……旷野？你确定？”安格尔语气带着些古怪，他似乎有些明白花雀雀想要说的事了。
    “我也不太确定，我甚至觉得这是我在做梦。”花雀雀低下头，语气带着黯然：“不过，我真的看到了一片旷野，旷野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既没有高山起伏，也没有流水潺潺，甚至连一棵大树都没有。”
    花雀雀眼里带着迷蒙，继续描绘着：“但是，在旷野的尽头，我好像隐约间看到了一座城市。我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真是假，但这大概是哥哥唯一的希望了。”
    花雀雀说完后，安格尔久久未言。
    花雀雀有些紧张的道：“我并不想要无度挥霍大哥哥给予的恩情，无论大哥哥同意或者否定，我最后都会将变形软态虫培育出来的。”
    安格尔这时却道：“你无须在意，交易依旧成立。你所说的，我有些眉目了，我会考虑你的交易。”
    顿了顿，安格尔道：“你先回去吧，等我考虑好，我会给你答复的。”
    说罢，花雀雀的身形开始摇摆，一股牵引力再次出现在她身周。
    花雀雀感觉着牵引力拉扯着自己魂体，在被拉扯走之前，她大声道：“我想留在黑城堡的理由，不仅仅是希望能救哥哥，我也希望不拖大哥哥的后腿，我希望自己能变得强大起来，能报答大哥哥的恩情。”
    安格尔却是轻叹一声，站起身走到花雀雀身边，矮下身子抚了抚花雀雀的额头：“我说过，你不欠我的。”
    或许之前花雀雀的话，让安格尔有一些排斥。但当她解释出理由后，安格尔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当看着花雀雀那颤巍巍斟酌语句的样子，安格尔这才慨叹一声，走上前：“羁绊，是情感的连接。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我答应或者拒绝，对我而言，我都不会将情绪带入对你的观感中。”
    花雀雀无论生前亦或者死后，性格都一直保持着纯粹而善良，安格尔是很清楚这一点的。这是伪装不出来的，人类还可以口是心非，但灵魂的纯洁一目了然。
    她今日提出的要求，在她看来很过分，辜负了安格尔给予的温柔。
    但对安格尔而言，其实这只是一个点头与否的选择题。或许选项一开始让他不舒服，但他也不会因为拒绝，而牵连到对花雀雀的观感。
    然而花雀雀一直都被枷锁桎梏着，从生前到死后都是如此。她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能从安格尔那里得到温暖，正因此，她不敢对安格尔提出要求。这一次提出要求，也带着不安与愧疚。
    不过，安格尔倒是很肯定花雀雀的行为，至少在他看来，花雀雀的这一次鼓足勇气，其实也是一种成长。
    “我很高兴你能提出自己的要求。而且，我也不排斥交易的方式。”安格尔温和的笑了笑：“回去吧，我会郑重思考，你提出的交易的。”
    花雀雀回到手镯中后，安格尔在静室里，沉吟了很久。
    他在思考着花雀雀所提的交易。
    起初，他肯定不认为这场交易能够成行，因为想要救波波塔，付出的成本太大了。估计，就算是弗罗斯特，恐怕都不一定能对付得了绝世大魔神。
    绝世大魔神的层次，已经不是普通魔神能比拟的。
    但是，当花雀雀后来提到，安格尔与波波塔出现在一片旷野时，安格尔总算明白花雀雀所说的是什么。
    所谓一望无际的旷野，如无意外，指的应该就是梦之旷野。
    仔细思考一下，梦之旷野并不容纳一个人的肉身，也不是容纳灵魂，波波塔就算失去肉身和灵魂，但意识灵光倒的确有可能在梦之旷野里存在。
    花雀雀自己可能不明白这场交易的本质是什么，其实交易的就是波波塔留在梦之旷野的资格。
    安格尔虽然不喜欢波波塔曾经的某些行径，但如果说给波波塔一个留在梦之旷野的机会，他也是可以答应的。
    但这里面还存在一些危险性，因为最后波波塔的肉身与灵魂，还是会归属于深邃之主。那么，深邃之主会不会因此而发现梦之旷野，为梦之旷野带来不祥变数呢？
    这正是安格尔不敢立刻答应花雀雀的原因。
    他需要仔细的思考一下。
    安格尔沉吟了许久，内心中浮现出各种可能，不过他对于梦境的了解，以及对魔神的能力，都了解的不多。所以，并不能立刻得出结论。
    他思虑了片刻，最后站起身，灭了桌上的灯火，走出了静室。
    安格尔准备去和桑德斯与弗洛德商量一下。
    桑德斯肯定比自己了解魔神，而弗洛德对于梦境的了解，也比自己知道的更多。
    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