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条形的餐桌上，优雅的女妖雕纹烛台燃烧着澄黄火焰，空气中飘散淡淡的馨香。
    安格尔面前摆着华美的陶瓷餐具，内里装着颜色鲜艳的美食。
    在他对面的小六与海伦也都一样，只是海伦面前的食物更加清淡，似乎是经过特殊调配后的。
    安格尔原本为海伦治疗了精神力伤势后，就打算先离开。不过，海伦似乎觉得自己亏欠安格尔，但她现在又没有什么足够的礼物来回报，只能想办法挽留安格尔，至少用一顿餐也好。
    安格尔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一来是他不想让海伦总是抱持着亏欠想法，二来则是……托比醒了。
    在云螺号相处的那段时光，海伦对托比的喜好简直一清二楚。
    小鱼干直接招呼上来，让许久没有闻到海腥味的托比，唾液留了安格尔一肩膀。
    灯火摇曳间，安格尔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停了下来。将海洋风味的浓汤摆在托比的面前，托比也毫不客气，一会儿吃着咸鱼干，一会儿又躬着身子饮用香浓鱼汤，从头到尾就没有抬过头，寂静的空间里，就听到托比滋溜口水的声音。
    小六因为拘谨，而且之前拦住安格尔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现在是一句话也不说，吃饭的时候一直保持着安静。
    海伦倒是想说什么，但安静的空气，舒服的让她仿佛回到了云螺号上的时光，她并不想打破这份美好。
    倒是安格尔，在吃完东西后，看向对面的海伦：“你在夏露海岭怎么样？”
    海伦想了想：“虽然有一些地方我不喜欢，但总体来说是好的，丝蔓很照顾我。”
    提到丝蔓的时候，海伦的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哪些地方你不喜欢？”安格尔挑了挑眉，虽然海伦的语句意思似乎是整体向上的，但她表达的语句格式来看，她先说了自己的不满，然后才说但书，可见她内心对于夏露海岭的不满比想象中要强烈。
    海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夏露海岭是她所在的巫师组织，随意诋毁似乎也不好。
    在海伦纠结的时候，小六这时倒是开了口：“是不是因为移植的问题？”
    海伦惊疑的看向小六：“你怎么知道？”
    “丝蔓告诉我的，她之前告诫我，和你聊天的时候，尽量避免移植的话题。”小六这时将这件事挑明，也是因为安格尔在此，想着以安格尔的眼界，能不能帮着海伦解开心结。
    海伦的表情，证明了小六说的没错。
    移植问题？安格尔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因为夏露女巫的改造计划？”
    海伦沉默了片刻，点点头。
    “果然如此。”安格尔眼里闪过了然。
    小六见海伦和安格尔在说完‘改造计划’后都沉默了，心中的好奇瞬间被带起，她迟疑了好久，还是问了出来：“什么是改造计划？”
    海伦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在夏露海岭，每一个人都要接受肉身的移植与改造，这就是改造计划。”
    “肉身移植与改造？”小六皱了皱眉，“这听上去好像并不是一件坏事。”
    人类的肉身，终归是有一个极限的。整体水平，相比起很多种族，都属于中下等。
    于是，巫师们为了让肉身突破界限，想尽了各种办法。诸如融入血脉，又比如移植器官等等……绝大多数的巫师，都会这么做。包括桑德斯，他看上去还是人类外形，但内在其实有很多器官都已经不属于人类。
    所以，用巫师的眼光来看，改造移植似乎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听海伦的口吻，这个改造计划似乎还有人来帮助，这可是非常不错的福利。有些人想要移植，还找不到专业人士呢。
    海伦自然也明白小六的意思，她摇了摇头：“改造移植的确不是坏事，但是……”
    “但是，不是发自你心。”安格尔补充了海伦的未尽之言：“对吧？”
    海伦点点头。
    在夏露海岭的所有移植，都是交由夏露女巫来完成，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心意，完全不是以本人意志来完成的，这让海伦有些接受不了。
    小六现在也有些懂了，如果不是发乎个人想法的移植，这的确让人很难接受。毕竟，如果一个追求美丽的女性，被移植了丑陋魔物的器官，谁也受不了。
    不过，这也只是小六个人的想法，她忍不住看向安格尔。安格尔既然知道这个改造计划，他会有什么看法呢？
    安格尔：“在南域巫师界，有两位非常著名的卡拉比特人，她们都是女性，并且发挥了卡拉比特人骨子里的那种酷爱研究生物的特性。”
    “她们现在，一个居于魔鬼海域，一个如今在深渊。”
    “这两个人分别是，夏露海岭的篮子巫婆，也就是夏露女巫；另一个则是研发院的成员，外号‘嫁接狂魔’的东菈。”
    对于这两人，安格尔的看法很简单。
    从技术层面上来说，东菈是远远高于夏露女巫的。虽然东菈的性格恶劣，但她毕竟是研发院的成员，能进入研发院就已经说明了东菈的技术层次。
    但是从人性的角度来看，夏露女巫虽然也很病娇恶劣，常常改造移植一堆噩梦生物，但是，她对于夏露海岭的自己人，似乎还没有那么顽劣过。
    所以，从这点上来看，至少夏露女巫比起东菈要靠谱许多。
    安格尔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不过，夏露女巫的移植向来随心所欲，哪怕不会害你，也不一定适合你。”
    海伦毕竟是当局者迷，安格尔用更高格局的看法，为她解释了内中隐情，倒是让她有所明悟。
    而且，避免移植也不是没有办法。根据丝蔓的说法，二级学徒以后，并且修行了特殊的戏法，做足了前期准备，才能承受移植的排异；海伦只要在二级学徒的时候，申请游历，直到晋级正式巫师再回去，自然可以避免移植。
    不过，用了这种方法，就无法享受夏露海岭的资源。而且，也不一定有机会晋级。
    所以，也需要一定斟酌。
    海伦点点头：“我明白了。”
    安格尔其实也可以给予海伦庇护，譬如用自己的身份，去与夏露女巫交涉。不过，这终究是海伦的人生，他能帮助她一次，却不可能永远替别人去活。
    而且，夏露女巫的性格乖戾，若是安格尔用研发院的身份去交涉，或许能让她退一步，但谁知道会不会在移植的时候给海伦留下暗门。
    所以，如何去选择，是妥协，还是为了自由不顾一切；依旧只有海伦自己的想法，最为重要。
    在聊完改造计划之后，安格尔又问了一些其他话题。
    只要不涉及到夏露海岭的核心，海伦也乐意回答。
    不过，海伦的回答中，总是躲不开丝蔓的名字，每每提及她，海伦的眼神就黯然一分。
    到了最后，海伦看向安格尔，有些欲言又止的道：“大人，我……”
    刚说出口，海伦又闭嘴了。她想要请求安格尔帮一帮丝蔓，但她也知道，安格尔和丝蔓没有任何关联，贸然请求，反倒可能恶了对方。
    而且，安格尔已经近乎无偿的救了她，再要求的话，等于得寸进尺了。
    不过，海伦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安格尔怎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他想了想：“不妨说说丝蔓吧，据说丝蔓是被人掳走的，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天空机械城的附近，我可以帮你去和执法队的人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