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
    吃饱喝足。
    锅里一滴汤都不剩了。
    至尊法师面前，堆了一地的鸡骨头。
    伊凛挥挥手。
    那堆鸡骨头，凭空一飘，整整齐齐地在半空中拼成了“吉尔一号”生前的形状，扇了扇翅膀，然后一股脑落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走好啊，吉尔一号。
    伊凛既然打定主意，要和至尊法师交换知识，所以他现在也不装了，摊牌了，将自己的能力展露出来。
    “哦？”
    至尊法师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竹签儿，提着牙，打了一个饱嗝，喷出一口酒气，浑浊的眼珠子微微一亮。
    伊凛这才注意到，至尊法师那双手上，遍布疤痕，剔牙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抖成了老年人帕金森综合征的模样。伊凛很怀疑，这样的人凭什么称为至尊法师。
    可他那一手拿手好戏“画圈圈传送术”，伊凛亲身体验过，做不得假。
    伊凛不久前领悟了全新的强化——灵魂烹饪术。
    他稍稍看了一眼【灵魂烹饪术】的属性与说明，就暂时抛在脑后。
    把至尊法师应付了再说。
    至尊法师看着伊凛，脸上带着几分踌躇。
    伊凛老神在在，一副“漫漫长夜老子不急”的模样。
    过了几分钟，
    至尊法师忍不住开口了：“鸡汤，味道不错。”
    他先是给伊凛的厨艺点了一个赞。
    “还行还行。”
    伊凛谦虚回答。
    “……”
    “……”
    两个大男人间的气氛，又尴尬了一会。
    至尊法师又忍不住开口：“你那天……”说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伊凛所展示出来的技术，只能搓了搓手指，希望伊凛能够理解并想起那一天的承诺。
    “你先。”伊凛好心提醒：“你可是答应过，给予我渴望之物。”
    “答应归答应……”
    “那洗洗睡吧。”
    伊凛一看至尊法师似乎有反悔的想法，耸耸肩，作出原地起身准备睡觉的姿势——反正他已经得到了“宝石复制机”的配方，要将水晶复制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阿邓说过，他肯定能学会那一手。就算没有至尊法师的教导，伊凛相信他再继续研究下去，也能达到当初阿邓的境界，无非是多走几步旱道、或少走几次弯路的区别罢了。
    “好吧！”
    至尊法师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看起来真的很渴求知识。
    特别是……外来者的知识。
    伊凛等于是抓住了至尊法师的软肋。
    至尊法师酒后吐真言，将他的苦恼通通诉出，这就不能怪伊凛趁人之危了——他自己送上门的。
    他曾经跨越山和大海，跨越人山人海，穿越多元世界……却被困在了这里。
    伊凛不可能想不到，至尊法师到底有多么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就是他的弱点了。
    更别说，伊凛压根儿不急。
    伊凛一看至尊法师妥协了，刚抬起一公分的屁股，立即坐了回去。
    至尊法师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开始用富有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
    “我所用的力量，是魔法。”
    “我的老师告诉我，魔法的语言，和人类的文明一样古老。”
    “而使用这种力量的人，就被称为‘法师’。”
    伊凛点点头。
    表示明白。
    至尊法师见伊凛如此好学，神情虚心，暗暗点头。他一边回忆着逝去的导师，眼中闪过几分难以察觉的伤感，继续说道：
    “古代的法师，把魔法的语言，称之为‘咒语’。呃……懂？”
    至尊法师既然都开始教了，也就破罐子破摔，步步为营，一点点讲解，生怕伊凛资质愚钝，让他讲解第二次。
    “语言……咒语……？”
    至尊法师摇摇头，他伸出双手，其中两指微曲，其余手指伸直，作出了并不复杂的手势。一瞬间，橙色的光芒在至尊法师手指间汇聚，在他面前组成了一个标准的“圆”。
    至尊法师在施展力量时，似乎帕金森病瞬间痊愈了，手也不抖了，整个人透着神秘的气息。
    “这就是魔法的语言。”
    “可你没说话啊。”
    “魔法的语言，不是真的体现在‘语言’上。”至尊法师解释道：“用嘴说的语言，只是其中一种展现形式。你的动作，你的手势，你的内心想法，你的情绪，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组成‘咒语’。”
    说着，至尊法师微微一笑，逼格顿显，在“圆”的四周，又出现了一个“方”。
    方与圆在伊凛身前虚空交织，至尊法师再次一抖，在方与圆的界限中，一道道复杂的纹理浮现，中间篆刻了无数晦涩难懂的文字。那光芒四射的阵形，乍看之下与伊凛的“晶纹术”有点相似。
    但对晶纹术有着丰富经验的伊凛，一眼便看出来了，至尊法师的“魔法”，与“晶纹术”完全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东西。
    这说不上是孰优孰劣，至尊法师目前所展现的，伊凛也区分不出，而且伊凛也清楚认识到自己，还没有抵达晶纹术最高的境界。
    但他很肯定，晶纹术与魔法，完全不是同一个系统的强化方向。
    南辕北辙。
    大相庭径。
    截然不同。
    “懂？”至尊法师看见伊凛低着头，紧皱眉头，一幅很难理解的表情，轻叹一声。他忽然想起了当初古一尊者教导他时的情景，暗暗摇头，并感慨人和人的理解能力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唉，我当初，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当中的奥妙，你啊……啧啧啧。”
    至尊法师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顺便抬了自己一把，摇头叹息。
    “……”
    至尊法师见伊凛仍在沉思，便好心换了一种说法：
    “魔法、咒语、法师，嗯，如果这些词，有违你的思维模式，那么我们可以换一个词——”
    “程序？”
    伊凛忽然一拍手掌：“把你说的屁话，结合我的知识，应该不难理解。你所说的魔法语言，就像是我所说的‘回路’、‘节点’……更贴切一些，应该说是程序。对了，你懂什么是程序吗？你的魔法，相当于一段程序，固定的代码组合，能够演变成不同的程序与威力。”
    至尊法师一愣。
    伊凛一看至尊法师懵逼的表情，便知道自己的这个例子举对了。于是便抠了抠额头上的死皮，笑道：“如果换成这种思路，就不难理解了。无非就是学会你这种魔法语言的核心逻辑，然后再重新排列、组合。”
    “……”这下换成至尊法师皱眉、无言以对。
    “你所说的‘次元能量’，应该就是运转这段程序所需的cpu。……嗯，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外部的机器，硬件刚需，或者是……电源？”
    至尊法师张大嘴巴。
    伊凛举一反三、想通了个中的逻辑核心原则后，快速进入了学者模式，以荣誉大工程师的身份，与至尊法师沟通。
    他招招手，厨房架子上，一把普通的水果刀，飘到伊凛手中。
    伊凛用水果刀，仔细地在地板上，开始在地面上刻画横平竖直的线条。
    “这就是回路。”
    “线条的构筑方式，相当于你所说的咒语。”
    “回路间的交错，就是节点。”
    “节点的位置、大小，回路线条的粗细，都有讲究。”
    至尊法师蹙眉沉思。
    他从空中落下。
    逼也顾不得装了，眼巴巴坐在伊凛对面，仔细听伊凛讲解。
    伊凛又依样画葫芦，在不远处刻下了一个有微妙区别的回路。
    “这是投影术回路。”
    伊凛随手将水果刀放在左边的回路上。
    他取出几颗瑕疵水晶。
    简单放入其中。
    光芒流转。
    在右手边的回路中，浮现出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水果刀”。
    “噢！好神奇！”(⊙▽⊙）
    至尊法师瞪大眼睛，发出惊叹声。
    他的惊叹，与伊凛相似。相信至尊法师也察觉到，伊凛所施展的“晶纹术”，是与他的“魔法”有着相似的构筑逻辑，却又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体系。
    用他的方式，也能做到。
    他惊叹的其实是，世界上居然有这种奇妙的能量运转模式。
    “你为什么称他们为‘奥术能量’？”
    “为了让你能简单理解而已，你喜欢的话称之为魔力也行。你这个‘晶纹术’，能量呢！能量来源在哪里！”
    “这水晶就是能量。你的魔法如果没有你所说的奥术能量咋办？”
    “凉拌！你这水晶，哪来的？”
    “别人送的！话说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二十年了！你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说……”
    “……”
    两人一问一答，时间在两位学者的交流之间，快速流逝。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一阵眩晕感袭来，伊凛艰难转头，一看墙壁上的时钟，距离午夜两点，赫然还有一分钟的时间。
    “糟！”
    伊凛二话不说，飘起来往自己床板上冲。
    他的余光，发现刚才还两眼冒光侃侃而谈的至尊法师，在凌晨两点来临前数秒，忽地变得昏昏欲睡，眼皮耷拉。
    转眼……
    噗通！
    至尊法师睡倒在地上。
    “！”
    临入睡前，伊凛终于明白，为何这里，会覆上那一位……格林的阴影！
    ……
    次日。
    清晨六点。
    伊凛砰地一下从床板上弹射起身。
    他猛地想起了一件事。
    昨晚……
    他忘记洗澡了！
    嘶。
    伊凛用最快速度，跑到卫生间，把身上洗漱干净。
    一边擦着头发，走出卫生间时，至尊法师打着呵欠，被红色斗篷卷着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我昨晚，怎么会突然睡着了？”
    伊凛眯着眼，看着睡眼惺忪的至尊法师。
    他忽然有些理解，为何这个自称非常牛逼的法师，会被困在这个世界中。
    总的来说，
    你，
    就是还差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