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水寺离开,她们辗转来到附近一家坐落于半山腰的民宿,民宿规模不大,森系装潢,木头搭建的小平房,推开门窗都有吱呀作响的声音。或许应了佛教思维,放眼望去颇有些出世意味。
导游说,京都古色古香,与其睡千篇一律的酒店,倒不如尝试一下当地特色民宿。
雨没有停,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同行的老师们纷纷讨论起来,聚在一起,衣服或多或少被沾湿了些。洛珩收了伞,目光堪堪停留在唐言章身上,她被老师们围起,温和的笑意不减。
“学姐。”
阮澄站她身侧,掸了掸衣服上的雨珠,顺着她的视线一路看向不远处的唐言章:“读高中难不难啊?”
洛珩看了看身侧仅及自己肩的小姑娘:“用心学,就不难。”
“你当年也考上了黎城高中吗?”阮澄嘟嘟囔囔,“好烦,感觉我家里人只认死理,不考个好中学就什么都不是了,还想着之后把我送去别的学校读。”
“那你考得怎么样?”
“考上啦。”阮澄笑嘻嘻地,毫不避讳挽上了洛珩垂在一旁的手,“所以我才担心会不会跟不上。”
自来熟。也不知道唐老师是怎么和她相处的。
洛珩弯了弯眼眸,她对女孩的耐心总是会比男生多许多:“不用担心,尽力就好。”
阮澄偷偷抬眼看向洛珩:“学姐,你好漂亮。”
洛珩眨眨眼,有些捉摸不透少女的意图,只扬唇,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嗯?”
“有没有对象啊?”
阮澄声音不大,只够她们两个听见。洛珩有些意外,阮澄的用词是“对象”而非“男朋友”,她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皮,撩了撩头发。
“有啊。”
阮澄无声地做了个哇的口型,拽她的手更紧了些:“那你对象也一定很好看吧。”
洛珩甫一垂眸,唇角勾起,想起唐言章清隽大气的五官和矜雅挺拔的身姿。
“那当然。”
“那你是不是也很喜欢唐老师?”
“也?”洛珩偏头看了看她,笑得更深,“那你跟唐老师相处的时候,喜欢她吗?”
阮澄眉头悄悄皱起,像在思索:“唔……唐老师跟别的老师不太一样,虽然看上去凶凶的,也不像其他人那么随和,但我就是觉得她很特别。”
洛珩将目光转向不远处正朝她们走来的年长女人。
“…我读书的时候,跟你想得一样。”
阮澄没有再问些什么,只挽着她的手,若有所思。
唐言章走过来时,阮澄才松开,前者有些意外,接过洛珩手里的行李箱,语气温和。
“聊些什么呢?”
“没聊啥没聊啥。”阮澄有些心虚地挤了挤眼,被老师抓到在谈恋爱问题,实在是当学生的一大忌。
唐言章有些疑惑。
“她问我有没有谈恋爱。”洛珩扬唇,“我说有,还问我对象漂不漂亮。”
“哎呀,学姐,你你你,你不怕唐老师说吗?”
“那老师,你会说我吗?”
洛珩的眼眸里有些许促狭笑意,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
唐言章乜她一眼,后者唇上的妆还有些花,看上去是方才站在菩提树下亲吻时弄到的。她别过视线,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
“不会,洛珩成年了。”
唐言章又带了些身为人师时不自觉的威严看向一旁的阮澄。
“你的成绩不稳定,上了高中要好好加油,不要一心二用。”
阮澄一被念,就立刻撒了蹄子走远,一点没有方才挽着洛珩念叨唐言章的精气神。
“确实可爱。”洛珩勾了勾唇,跟在唐言章身后进了屋。
正值傍晚,即便开了灯屋内光线也偏暗。她原以为唐言章并不会同意与自己在佛像脚下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其实起初她也并没有想过要与她在那种情况下接吻。
为什么没忍住呢。
她试图压下体内躁动的欲望,翻看着手机,与唐言章单独共处一室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往更深一层的情色方向想去。
若换做以前,洛珩只要想,她就会勾过年长女人的视线,迫她情动,也不论她是否愿意在当时当刻发生关系。自从知晓了唐言章隐忍不发,缄之于口的心意后,她便多了几分小心与踌躇,用忍耐来斟酌她的意愿。
幽冷清冽的白松木香靠近,将她有些出神的思绪带回正轨。唐言章站她身前,平淡无波的眼眸只需与她对接一瞬,便能轻易攫住她的所有感官。
这大概就是年长者的能力。
“在想什么?”
洛珩抿了抿唇,笑意漫开,懒散地倚在墙上,片刻又凑近,视线流转在她眉骨间。
“那当然是在想您。”她的气息轻柔,“在想…我抽的签。”
“许了什么?”唐言章抬手,抚过她高挺的鼻梁。
“…我想和您一辈子在一起。”洛珩闭目,笑意却依旧明晰,“不过好像有些事与愿违,结果不太好,我也懒得去解签了。”
唐言章垂下眼睑,下一刻,被拉进一个怀抱中。她听见洛珩轻轻笑起,语气散漫。
“唐老师,你抽的结果也不太好吧。”
“为什么?”
“好的话,你应该会和我分享。”洛珩用鼻尖蹭了蹭年长女人的耳垂,素色的耳钉锃光瓦亮,“没关系,我们负负得正。”
“…好。”
有些痒。
唐言章侧了侧头,反而将自己修长的脖颈露出。洛珩想,倘若她是个吸血鬼,此时一定汗毛倒竖,浑身细胞都叫嚣着沦陷。
她不是吸血鬼。
唐老师……
在你淌着雨朝我走来的那几步里,在菩提树下,佛像身后,与我接吻的那几秒内,你在想什么呢。
洛珩张开嘴,轻轻咬住了她脖颈,错觉自己能用这个动作来将年长女人圈养在身边。
“……唔。”
如果我们在这里做爱,当着所有你熟知同事的面,当着你学生的面,仅一墙之隔。
会怎么样呢。
会不会把我推开,再一次把我抛在身后,连一个回望的眼神都舍不得施舍。
或许是前所未有的被爱所带来的满足,让她深埋骨髓里的不安愈发扩大,居安思危,杞人忧天,她偏生犯贱地想要一个答案。
她被理智和偏执左右拉扯,横竖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她的齿轻轻刮蹭着唐言章的细腻肌理,呼吸赤烫,灼得怀中人眼眶泛上水汽。
她的手不受控地从衬衣里探入,摸到年长女人节节分明的椎骨,又悬在了中途,始终没有往上触及昭示情事开始的警戒线。
“…怎么了。”唐言章声音有些哑,细听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如果此时还不由分说地拉她堕入情欲,岂不是和之前没有两样。洛珩闭了闭眼,强行稳住心神,将所有因不安与偏执而产生的欲念压下。
“…怎么不继续了。”唐言章微微仰高脖颈,睫毛轻颤,“不是…想要吗。”
洛珩骤然睁开双眸,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瞬间坍塌。
她扣住唐言章的下颚,原本害怕的设想直接被回答,甚至还不需要实践。她的呼吸陡然加重,一向含着轻佻笑意的双眸晦涩。
“想要。”洛珩叼住了她的下唇,语气散漫暧昧,“见你的第一眼时,就想和你做了。”
一改这两日浅尝辄止的试探与温存,洛珩终于又显露出当初充满侵略意味的獠牙,她一边舔舐着唐言章略显干燥的唇瓣,舌尖缱绻搅弄,左手一边往上摸过她光滑脊背,直到触及那暗示情事开始的内衣搭扣。
唐言章屏息,双手勾住她的脖颈,耳廓泛红。
“那为什么这几天…”
她了解洛珩对自己身体的痴迷,半年前曾数次将她翻来覆去折腾,一遍又一遍进入她又抽离,激烈到以至于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都能勾起她深层的欲望与渴求。
自从那次隔着电话的自渎后,她学会了如何放纵与取悦自己。压不下欲念时,便会一遍遍在脑海里描摹着洛珩的气息与模样,极为不雅地敞着双腿,咬着被褥,披散着头发,那双常年握着粉笔与钢笔,骨节分明的手一遍又一遍学着她进入又抽出,带出一片泥泞,在快感临到时,意乱情迷地喊着洛珩的名字。
或许是往前几十年的人生压抑太久,欲望重起来时,连她自己都会被吓到。
她又何尝不是渴求着洛珩的身体。
洛珩的吻密密砸向她耳畔,素色耳钉被舌头卷住,热气打在她向来敏感的耳朵,唐言章眼眸雾气更盛,念及房间隔音很差,外头甚至还有走动声响,她生生克制住喘息。
“因为我们以前,除了上床,基本没有别的交流。”洛珩压着声音,唇上动作不减,“…我不想在一起了还这样,让您觉得我们之间除了性以外,别无其他。”
洛珩的话将唐言章的情欲稍稍吹淡半分。
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她还以为……洛珩已经不再像以往那样沉迷于自己。唐言章有些难为情地别过头,不想被眼前人窥出自己难以启齿的猜想。她悄悄吸了口气,捧住洛珩侧脸,眼眸涌动。
“不要这样想。”唐言章极缓慢地眨了眨眼,“那也是我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