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基建能力无疑是海汉能够快速开拓疆土的最大法宝之一,相比这个时代的同行们需要花费二三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才能在海外建立起一处成型殖民区的水平,海汉的殖民速度足以傲视同时代的竞争者们。
从早期跨海殖民黑土港和珠江口开始,海汉的殖民规划就在实践中飞速地得到完善加强。如何选择和规划落脚点,如何从无到有地建设殖民定居点,如何使其能够在短时间内实现基本的自给自足并在后续能有盈利的产出,如何将其有效地纳入到海汉的行政管理体系当中,这些让别国竞争者们感到棘手的问题,海汉都依靠着近四百年的经验累积得以一一克服。
如何在陌生的海外环境中快速确定一处适合的殖民点,这毫无疑问是海汉的强项。其他竞争者需要为此花费经年累月的努力,甚至是无数财产和许多人命的代价之后,才能在茫茫的未知世界中找到一个环境适宜的落脚点,而海汉高层只需要对着电脑资料库里的卫星地图,将后世那些著名的港口城市一一调出,对比之后权衡自己的需求和实际操作难度,再从中选择一处最合适的地点即可。
而找到落脚点也仅仅只是殖民地建设的第一步而已,由于自然条件和运输手段所限,早期抵达落脚点的殖民者人口规模往往十分有限,就连建设赖以为生的居住地都需要很长时间。而在此期间后续的物资补给很可能因为海上路程遥远而时断时续,从而因此而大大拖慢整个殖民地的建设进程。有一些殖民点甚至会因为距离大本营太过遥远,迁到当地的移民更像是被流放的犯人,在很长时间内都只能靠着最原始的农牧渔维持生活,根本谈不上有什么额外的产出,更无法通过贸易来赚取利润扩大殖民地规模。
海汉在殖民过程中的规划和将其进行实施的能力简直可以吊打同时代的竞争对手,每每在开辟一处新的殖民点之前,相关部门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规划,比如前期安置移民的数量、基建工程的设计施工、后续的补给供应,以及安全保卫、区域职能设置等等。
由于海汉手里掌握着较为详尽的地理资料,因此每一处新殖民点的开发都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要嘛当地有丰富的可开发资源,如黑土港、石碌等地,要嘛是较为重要的航道枢纽,如早期在珠江口占领的万山港和后来被海汉拿下控制权的香港岛,还有一种就是当地有着非常优越的港口条件,不先占下来简直就对不起自己,比如安南的金兰港和即将开发的台南高雄港。
这种带有强烈目的性的殖民地开发进程就比竞争对手那种到处撒网,多数时候以占地为目的殖民方式高明多了,资源的集中使用使得海汉殖民点前期的建设过程都会被压缩到很短的一段时间,移民抵达当地后也无需担心未来的生计问题,相关部门早就为他们做好了规划安排。既然是如安不纳群岛这样孤悬于南海之中,又没太多自然资源可供开发的海岛,农业部也为其准备了种类繁多的热带经济作物种植项目,未来这方面的产出所带来的收益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殖民地开发中还有一点就是距离所带来的管理问题,这对于海汉的竞争对手们来说几乎是无解的,漫长的海上航程所带来的问题不仅仅是信息的传递缓慢,而且很容易因为交流沟通的不顺畅造成殖民地与宗主国、殖民地与殖民地之间的误解和矛盾,时间一长就很容易会出现一些不可调和的问题。而海汉在这方面也是同样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无线电台这种神器足以让海汉在各个殖民地之间保持较为顺畅的信息交流体系,在政治、经济、军事等各个领域都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来让殖民地保持对海汉的归属感和服从性。
基于超越时代的技术优势和地理资料积累,海汉在殖民地开发建设中所取得的傲人成绩就不难理解了。李奈虽然对于海汉手中掌握的各种黑科技了解有限,但他这几年一点点目睹海汉的不断扩张,对此也有着切身的感受。
距离较远的安南就不说了,珠江口的万山港和之后的镇南港两处由海汉开发的港口,李家都是有份参与其中,李奈去这两个地方也都不止十次八次了,对于海汉人如何开发建设以港口为基础的殖民点已经十分熟悉,施耐德说他是装新手套话,倒也的确没有冤枉他。
李奈只好正面提问道:“要往里边投钱投人都好说,但你刚才把港口开发的规模吹得那么大,能不能先给个大概范围,前期需要扔多少进去才够资格上桌子一起玩?该准备的事情,也好早点着手去做。”
“这次够资格上桌子的……一省之地不会超过五家吧!”施耐德随口说了一个让李奈有些震惊数字,不过他旋即又继续说道:“不过实力不够的也不是不能参与进来,可以用抱团的形式投资嘛!”
“成立投资公司?”李奈跟着海汉人玩了几年,自然也知道施耐德等人最喜欢采用的操作方式。
“没错。”施耐德点点头道:“台湾岛的这处港口跟别地方的不太一样,执委会既然定下了要在当地开埠建港,那就安心要做出点样子来。正因为当地的港口规模大,所以从规划期就要考虑日后的管理便利性。把中小经营规模的商人集中到一起,用一块招牌管理,对我们来讲也要省事得多。”
以股份公司的形式组织大明商人对海汉治下的新区域新项目进行投资,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初开发胜利港的时候,就由明商参股组成了大型投资商“琼联发”,对胜利港投钱投人参与开发。至于说投资效果,只能说谁用谁知道,看看“琼联发”当初的十多家股东现在的状况就知道了。之后海汉在儋州、海口城、安南、香港岛等地所组织的类似投资,往里面砸钱最多的就是“琼联发”这批最早尝到甜头的投资商。
但这种模式时间长了还是会暴露出一些制度上的缺陷,比如新的投资项目出现之后,往往就会被财大气粗类似“琼联发”这样的商家一股脑全包下来,而原本有意向的新投资商就很难从中挤出一个位置来,最后不得不放弃与海汉进行这类的深度合作。以至于海汉在近期的一些招商项目当中,不得不明确行文限制类似“琼联发”这种商业巨无霸的占股份额,同时组织中小规模的商家抱团成立新的投资公司,以求能够让更多的商家参与到海汉的项目中来。
“琼联发”这种商业组织所投资的对象主要都是收入稳定、回报期长的大型种植园,而类似专属码头这样的基建设施,则基本都会由各个商家自行投资。这原因也很简单,有些商家并没有自己的船行,本身所做的买卖也不是以海运为主,投资到码头基建上的获益就相对较少。而类似李家这种生意已经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大商户,能够在每个港口都拥有自家的专属码头,毫无疑问会给自家生意的运输和贸易都带来极大的便利。
不过修建码头所需的花费极大,特别是要达到海汉港务管理所要求的水平,就必须要大量使用海汉所出产的水泥,还得装配海汉产的各种装吊货物的大型器械,以及铺设快速转运轨道等等,整个基建工程的花销并不是每一个商家都负担得起。如果把商家单独拉出来衡量,的确施耐德的说法也不算夸张,能够独力承担修建码头费用的商家并不会太多。
海汉人怎么变换游戏规则倒是其次,李奈只要确定自家能继续有得玩就行。他这次风风火火从广州赶来三亚的目的,就是确定自家在海汉的下一轮游戏中不会被撇到一边无法参与。能够从施耐德这里得到确定的答案,其实之后具体的招商措施和实施步骤倒都是其次了,对李家来说,问题完全可以简化成投资多少、回报率高低和回报期长短,而海汉人从来没在这几个方面亏待过李家,李奈对此十分放心。
李奈临走的时候,施耐德还给他开了一个条子,让他拿着条子去通信部拍电报回广州。李奈拿着条子去了通信部,然后拟了一条长电文发出去,花了他一百多元的流通券。大意就是让广州的家人赶紧在当地找好报社所需的地方,然后开始准备人手,参与海汉即将开始的新殖民地项目。当然了,出于保密的需要,李奈在电文中并没有半个字提及海汉的新殖民项目会位于何处。
广州的那边接到李奈的电文通知之后,大概是李继峰亲自接手了事情,只过了三天就收到回电,称所需的报社场地已经准备就绪,就在广州东门外的珠江岸边,距离海汉驻广办大院仅仅百米之遥。李家行动如此之快,让宁崎都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早就悄悄地把驻广办周围的地皮房产全都买下了。李奈得到广州的回复之后,这才放心地离开三亚,乘船北归。
12月11日,一支由十一艘船组成的小型船队离开三亚港北上。除了桅杆上悬挂的红蓝锯齿海汉旗之外,这支船队看起来与往来海上的商船船队别无二致,不过这支船队装运了大约七百名即将前往台湾岛落脚的移民,他们将会成为首批常驻当地的海汉归化民。船上除了搭载这批移民之外,压舱货全是各种物资补给,以便能让这批移民在当地渡过登陆之初的困难期。
在这支船队出发三天之后,另一支船队也从香港岛铜锣湾码头驶出,目的地同样也是台南。这支船队一部分乘客是广州方面近期招收的一批新移民,大约三百人上下,另一部分则是由李家秘密组织的一支建筑施工队,共八十余人,他们的任务是在当地协助修建民房、码头,以及其他的基建设施。
12月16日,由五艘作战船只和两艘综合补给船组成的船队驶出澎湖马公港,以海上训练的名义往东南方向驶去。这支舰队的目标与前两支船队一样,都是台南的高雄港,其任务便是在移民抵达当地初期,为移民营地提供武装护卫,同时也负责维持当地的治安。
17日18日两天,两支分别来自海南和广东的船队也陆续抵达了预定海域,在先期抵达的战船指引下,缓缓地驶进了高雄港的港湾。上次海汉民团来此勘察的时候,已经选定好了主登陆地点,就是位于后世高雄爱河入海口附近的海岸。提前抵达这里的民团部队已经登陆上岸,在外围大约一公里的半径上部署了多组巡逻人员,以保证不会遭受来自外界的突然袭击。尽管上次来的时候已经跟本地的土著居民谈拢了条件,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些土人会不会信守之前所达成的协议,必要的兵力部署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移民们在登陆的头几天里都是住在可容纳二十人的大型行军帐篷里,而他们在这个阶段的任务就是平整基地,挖掘排水沟、储水池,修建厕所等基础设施。直到第四天开始,移民们才在工匠的指挥下,将从船上卸下的预制木板和其他构件运到预定地点,开始拼装搭建房屋。这种活动板房主要还是按照以前的思路,以黎族的船型屋为外形参照,而结构上则是进行了更多的改进,使用大量预制件来简化房屋搭建的过程。熟练的工匠指挥七八个力工,只需一两天时间便可以搭建起一间可容八到十人居住的新式船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