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完姬红的故事,袁天下继续念叨起袁熙来。今日是八月初一,昨日恰巧还刚过了大署,这往后再过个十天半月,这酷热的夏日就该要结束了,也不知道袁熙
他们一路已经到了哪儿了呢?记得当初他和盈盈二人从邺城出发,一路乘着马车经历磨难,翻山越岭,磕磕绊绊走了大半个月的工夫这才终于到了涿县。也幸好不用继续北上了,不然一两日
的工夫可又搭进去了,他袁天下可不想穿过来之后,却把大把的时间用在养病和路途之上,那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些?忽的又想到袁熙他们人数更是众多,抛去三驾马车不说,另外还有八匹马,这样的队伍想要比他们走的更快,肯定是不可能,最多也就跟他们的行进速度差不多而已。不过抛去自己养伤和办事的那几天,他们少说半个月的时间还是要要的。不过嘛,若是执行另一套方案,袁熙只带上那四个贴身侍从骑马而去,轻装简行
,日夜兼程,而让嫂子坐在马车里慢悠悠的行进,也许速度会提升很多,不过问题也来了?以二哥这样的身子骨,他能吃得消么?摇了摇头,袁天下借着窗子望向了外面的天空,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晌午那会儿还晴空万里的天色,却渐渐密布了云彩,远方的那一片片灰白的云朵竟隐隐有
了乌青之色,却不知道有何征兆了。袁天下望向那团乌云的时候,分明有所感,好像乌云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冷冷的盯着自己,而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鲤鱼一样,等待着那双大眼锐利的凶光如同一把利刃一般把自己全身剖成两半!这种感觉不但压抑,更多的是恐怖,对视良久,突然发现自己的呼吸慢慢的不畅,甚至是出现短暂的窒息!突然间,天空中猛地骤闪,把乌云照亮了甚多,在那一刻,袁天下似乎看到那一个影子,似乎身披着乌青色的鳞甲一般。随之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一声巨响,袁天下感觉自己实
在忍受不住,于是“啊”的一声惊叫,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便直直的倒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
话说在另一头,还真被袁天下猜对了。袁熙还真就是抛开了大队,只带了三人六马轻装而行。这些日子,袁熙从一开始的各种不适应,到如今也渐渐的习惯了马背上的日子,一路与三个侍从风餐露宿,同吃同寝。不但皮肤渐渐的晒黑了些,咳嗽似乎也有所好转,加上一路上备足了桂花干酿,路上再兑一点甘甜的河水和井水,效果也有所显著,从一开始咳嗽不停,到这两日隔上一两个时辰,才会偶尔咳嗽一声,
另得大家伙都啧啧称奇。甚至于连袁熙自己都开玩笑说,自己这病的克星没准就是这烈日也说不定呢!不过刚刚晴朗的天儿,为何却突然间暗了下来,有些阴晴不定的样子。没一会儿的工夫,却是阴沉的更加厉害了。袁熙有些不太明白,自己活了十几年,也从没
见过天气竟是如此的诡异,看那乌云蔽日的方向,正是他们从那边一路而来的东北方向。
“吁!”袁熙下意识的勒住了缰绳,前后三人也都各自停下了。“公子,前方七十里就要到邺城了,咱们速度快些的话,天黑之前应该是能赶回将军府的吧!”说话之人乃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腰间别着两柄判官笔,应该是左乙
无疑了。蓄着两撇小胡子头戴白冠的中年男子忽的接口道:“老弟,你看看这天儿,已经越来越暗,虽说雷云不在咱们这边,但看起来范围应该挺广的,雨天摸着黑赶路可
不太明智。”四下望了望,这附近到真没什么可以躲雨的地儿,不过道路西边却是有几株大树,看起来倒是可以暂且避上一避,白冠男子于是看向了袁熙。不过袁熙似乎没在
意他们的对话,而是侧头遥遥望着东北方向,脸上显出一丝若隐若无的焦虑之感。他与另一个背着一个五尺左右行囊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交换了下眼神,于是自己当先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身旁之人,而后上前几步牵住了袁熙的白马,一行
四人便朝着西边那颗老树下走去。袁熙这时才回过头来,微微一笑,略表歉意。就在众人行进间,北面的天空突然间炸裂一道十分刺眼的光辉,犹如一条巨龙翻云之势,骤然照亮了原本阴暗灰蒙的天空。众人皆是一惊,面色都有些惊诧,这
种程度的闪电真的是太少见了!少顷过后,这才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雷鸣之声,轰轰隆隆的,此起披伏。这时候众人也都走到了树下栓好了马匹,天空中吹来一阵很是凉爽的东风,竟然真的飘落下几滴雨水来。年轻的左乙望向一边刚刚系好缰绳的山羊胡,嘿嘿一笑
道:“上丁兄,公子受不得凉,你还是把你那宝贝风波伞拿出来给公子挡挡雨吧!”他说的还真是,好不容易袁熙跟着他们一路来也算是吃了苦,身体渐渐硬朗了些,也不像之前那般金贵了,但是若真要被雨水淋了着了凉,那可就等于是前功尽
弃了。想到这一层,山羊胡点了点头,从背上顺下布口袋,解将开来,果然是一把由金刚打造而成的大伞。左乙似乎知道规矩,话传到就好了,这个宝贝自己这辈子怕
是连摸的机会都没有咯!结果刚要转身,却见那柄伞直直的朝自己而来,双手接过,感激的看了看山羊胡。
山羊胡微微一笑:“你小子知道怎么开吧!雨快下大了,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
左乙嘿嘿一笑,拱手道:“谢谢上丁老哥!”说罢转身往公子袁熙处去了。袁熙此时正面朝北方凝望着远处,那一片乌云始终是不离散,哪怕电闪和雷鸣已经过去,那片乌云却还是无动于衷,始终盘旋在其上,这种大自然的异象实在是
太过诡异了!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风也渐渐变得大了,好在这两株老树挨得还算尽,两树之间已经被右甲用粗布遮了起来,正好形成了一个避风港。雨淅淅沥沥而下,找了
大石垫在其下,袁熙便坐了上去,正巧这个时候大伞到了,左乙把伞固定在一处,竖立在袁熙头顶上刚刚好一尺左右,简直就是天衣无缝。上丁此时也就近找了些粗枝和易燃的细枝桠过来,众人便围坐了一圈生起了一个火堆来。四人均是一袭白衣,这一次就连规格款式也都是一模一样,原因也很简单,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公子袁熙可以更安全的抵达邺城。袁熙似乎也并不在意以往的丝质白袍,从面料上稍稍降了规格,也还是一样的舒适。更何况能
同他们一同体验这风餐露宿,这种奇特的感觉也还是不错的,彼此之间也会更加相互了解。
此刻,众人围坐在一处,到还真象是四个兄弟一般。不过袁熙此刻的眼神还是在眺望北方,隐隐有些担忧。因而在一旁的右甲出声了:“公子,您就别担心袁公子啦,异象生在北方,也不一定就是他袁天下呢!更何
况,您也说过袁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这么轻易出事的!”
袁熙终于垂下头来,轻轻的叹了口气,忧色的道:“也许把!我不过是心绪不宁罢了,总是怕这一走,我兄弟又要出事,所以......”众人都不再接话,都知道袁天下在公子袁熙的心中有着分量极重的位置,甚至于和夫人姬青都有得一拼。因而众人该饮水的饮水,该吃干粮的吃干粮的,各自都
缄默了些。好在乌云既出,一般都只是雷阵雨,因而才不到一会儿的工夫,随着那片乌云慢慢消散而去,眨眼间,风雨即停。袁熙的脸上总算稍稍缓了些,至少表面上看,
不再那么忧心忡忡的了。
这才没一会儿,天空变得大亮,消失盏茶工夫的日头又从云间晃了出来,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上,五彩斑斓,甚是绚丽。
看这样子,又可以继续开路了。于是右甲在袁熙的示意下,灭了火堆。袁熙站起身来,楠楠的道了一句:“下过了雨,天气也清爽了些,咱们这就上路吧,也许能赶在酉时前后入城!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万事都等着回府以后再说
吧!”
“诺!”三人纷纷收拾行囊,片刻功夫,一行四人又骑上马,重入了官道,一路急行向前路去了。
......
酉时三刻,日头已经慢慢偏西,洒下的地面,都是一片金黄之色,分外耀眼。
这是虎威街,将军府,三小姐别院。按说往日里都该是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声音,是小姐袁馨和贴身丫鬟小环相互欢聚的时刻。不过直到前天,这里便不再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小姐袁馨的一
行行清泪。尤其是今日,小姐袁馨一袭大红的长裙,身上穿金带银,珠光宝气,头上还披着红色的轻纱盖头,说是凤冠霞帔再是贴切不过。不过袁馨的脸上却并没有作为新
人的喜悦,而是满面愁容,眼泪婆娑。这不,此刻她就正坐在铜镜前低声哭泣着。身旁的小环也是一身红衣红裙,头上也做了一部分的装饰,显得古灵精怪。不过此刻的她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竟像是没了生气。不过小姐哭成了这样,自己就算再不甘心,也只能又强作镇定。眼看着小姐脸上的红妆,又给哭花了,小环忍不住的心疼的低诉道:“小姐,咱们还不到最后的关头,先不要气馁,说不定二公
子和天下哥已经收到了我们的口信,正在往回赶了呢!”袁馨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就像是有了精气神一般,猛地把眼前的红纱掀开,然后双手抓在了小环的腰间,抬头唤道:“小环,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天下和二哥
,他,他们会不会赶在洞房之前,把我救走啊!”小环眼见着袁馨,一脸希冀的望向自己,心里砰砰砰的狂跳。她心里清楚,小姐这是把她也当作了救命的稻草了!可是,自己却又有什么办法呢?可是,小姐她,小姐她实在是太可怜了,那红彤彤的双眼,这几天已经不知道哭了有多少回了。有时候,甚至在半夜,小环都能听到小姐她嘤嘤的哭泣声。到得今日,更是以泪洗面,从晌午拜堂过后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为止。哭干了一次又一次,至今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实在是不忍让小姐失望,于是小环便强装笑意的说道:“放心吧,小姐!二公子对你最好了,天哥也不会负了你我的。何况我听说老爷之前就已经招二公子回邺城来,距今也有七日左右了,若是二公子一路快马加鞭的话
,也差不多该到了吧!”“嗯嗯!”袁馨此时就像是受伤的小兔子,忍不住看到前面的救命药草,便紧紧地揽在怀中。就比如现在,她双手紧紧地搂着身旁的小环,把头紧紧的埋了进去,
再一次“呜呜”的哭了起来,像是要把所有的凄苦,愁闷都发泄出来似的。小环双手环住了小姐袁馨的肩头,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此刻反而却像是袁馨的姐姐一般似的,眼里虽然有些凄凉,但更多的却是对怀中之人的关怀和担忧,
还有对远方之人的思念。“天哥,你倒底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呢,小姐和我马上就不是你的女人了啊!”小环喃喃的道,轻的只有自己一人方可听见的吧。
......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四道身影向邺城北门飞驰而来。城门的守将有些惊诧,照理说,河北四州都该知道邺城的规矩啊,奔的这么急,难道是八百里加急?可他们的服饰却完全不像是紧急军情啊!还没等他深究过来,一行四人白衣飘飘,竟是风驰电掣般的涌了进来。城门口一众守卫都微微有些傻眼,惊的甚至都掉了下巴。一行四人,训练有素,竟然是神乎其技的人马合一
,轻而易举的便跃过了拒马,不做丝毫停留便继续打马向南而去。
只有最后一人在经过那守城将官的时候,回头瞥了他一眼,从怀间掏出了一物丢了过去。那将官把那东西捡了起来,却是一块玉牌。细细一看,不禁有些动容,眼望着绝尘的四骑,不禁纳纳的自语道:“二公子?看来城里面该是有好戏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