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开始了新剧本的创作。
因为脱离校园生活太久,写起来异常困难。
她接受了主编的建议,决定去校园采风。
黎语和王老师说了这件事,并且趁机和她坦白,她现在的职业是短视频编剧。
听起来远不如红圈所律师风光。用临江一中的等级制来类比,相当于直接从尖刀班降到了普通班。
王老师听说了之后,是有些惋惜与不理解的,但也没往下问,还安慰黎语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黎语感激不尽。
接下来几天,为了收集写作素材,黎语三天两头往母校跑。
要做到这一点并非易事,因为黎语是夜猫子,白天睡觉晚上出没,过去一年她都是这个作息。黎语定了十来个闹钟,才勉强从床上爬起来。
从前的她是一个参与者,而现在,她是以一个旁边者的视角,来看这座校园。
校园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太大的改变,教学楼还是那些教学楼,操场还是那个操场,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常青,高分榜上的第一名换个不停。
变的是校园里的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一批了。
黎语这几天在校园里听到次数最多的,是同一个名字——
周应然,这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
大家对他褒贬不一,在大部分男生口中,他是个不学无术的校霸。
校霸……这是十年前黎语上高中的时候流行的词语,她还以为时过境迁,现在早就没有这号人了。
黎语记得她那一届有个男生,成绩不好,经常因为调皮捣蛋被通报批评。他不以为耻,反而变本加厉。有关他的谣言满天飞,有人说他家有黑道背景,有人说他是官二代。站他是黑道的同学居多,因为这男生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太子。
一听就是混黑道的。
黎语当年对他的这一身份深信不疑,在校园里遇到他都会低头绕道走。
十年过去了,很多同学的名字黎语都已经想不起来了。唯独这个太子,虽然高中三年都没和他同过班,黎语却对他记忆犹新。
每一届的风云人物,注定是回忆录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应然就是临江一中现在的风云人物。
黎语没有专门采访过谁,她是通过一个个小道消息,东拼西凑,得出了一个完整的人物信息。
这个信息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就那样。
好的是,周应然成年了。黎语没搞未成年人,可喜可贺。
倒也没有那么值得庆祝,因为周应然现在的确还是个高中生。
他是复读生,家里托关系从十三中转校过来的。
高四也还是高开头的。
不过,他并不是过来发愤图强一雪前耻的,整天不是翘课就是趴着睡觉,还有和十三中的一群混混聚在一起抽烟喝酒泡吧打架。
那些人都喊他然哥。
虽然没有太子那么酷,但是也不赖。
毕竟黎语在职场混了这么多年,也没听有人叫过她一声姐。
这些信息是男生口中的版本。
到了女生口中,上述不良要素统统被弱化了,剩下的全是“周应然好帅啊”“他肯定有八块腹肌”“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诸如此类有关他外在和感情状况的讨论。
长得好看到哪里都受欢迎,还真是这样。就算周应然抽烟喝酒成绩吊车尾,但是一看这张脸,就会变得宽容,心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做的一切或许都情有可原。
老师可不这么想。周应然是所有老师头疼的对象,因为他除了拉低平均分,搅乱班级秩序,不干一件正经事。
他胆大包天,把学校当自己家,来去自如,没人管得了他,也没人愿意管他。班主任偶尔会象征性地叫家长,但是没有用,他屡教不改。
黎语本来就因为一夜风流的事做贼心虚,听说了周应然的种种事迹之后,对他的畏惧更上一层楼。
当年看见太子她是低头绕道,现在看见周应然是撒腿就跑。
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三天。没想到,这天黎语一个不留神,被周应然逮了个正着。
傍晚,从下课到上晚自习,中间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时间很充裕,大家回家吃完饭还能休息一会儿。男生们会在这个时间来操场运动,篮球场是必争之地。
黎语觉得,要刻画一个高中生男主角,必须写出他的青春活力,意气风发,那么肯定不能跳过运动这一项。于是她来到了篮球场,想近距离观摩一下高中生打篮球。
赶在日落之前,黎语到达了篮球场内。
天空被夕阳染成赤橘色,似一块无边无际的大绒毯,上面绣满了火烈鸟玫瑰花瓣,浓得令人睁不开眼。
黎语抬了抬眼镜,朝远处看去。
四个球框下都有人,他们各自为伍,正在激烈地奔跑角逐着。黎语已经穿上了长袖衬衫,他们却个个穿着短袖t恤,蹦跳起来的时候会露出劲窄的腰腹,力量感十足。
黎语不太懂篮球的规则,只观察他们的神态和动作,那种少年人独有的桀骜与朝气,真的和大学以及步入社会的男生不一样。
黎语随便挑了支队伍,认真看球。
没一会儿,球传到了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生手中,他投篮的力气过大,球撞上篮框,大力反弹了出去,落地后一路滚啊滚,滚到了黎语脚边。
男生忙往黎语这边跑。
黎语弯下腰帮忙把球捡了起来,等男生跑到她眼前时,伸手递给了他:“给。”
男生似乎认出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谢谢学姐。”
说完他浅浅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疏朗中带着些许腼腆,至真至纯。
黎语也弯起嘴角:“不用谢,举手之劳。”
男生带着球跑回了队伍里。不知道他和他的队友以及对手们说了什么,队伍里的男生齐齐朝黎语的方向看过来,大声喊:“谢谢学姐——”
黎语的脸倏地一下红了。
这也太社死了吧。她没办法再待下去了,扶了扶眼镜快步往外走。
殊不知,刚刚发生的一切被另一支队伍里的周应然尽收眼底。
他面无表情地退回三分线外,对准球框,用力拨动手腕,投了出去。
哐当一声——
球砸向地面,弹起又落下,反复多次,像紊乱的心跳。
没中。
“然哥,这就不打了吗?”队伍里的其他人喊。
周应然头也不回地挥了两下手:“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