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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堂薄
    屏风之后的向太后,一直都在听着殿中的六哥与高公纪还有她的弟弟向宗回之间的对话。
    心中颇为自豪!
    因为,六哥说话得体的很,也没有任何怯场。
    将她教的东西,都说的很清楚。
    甚至还自己发挥了一部分。
    这让她很自豪!
    不过,听着听着,事情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
    “六哥怎么忽然就想要给国亲授美官了?”向太后甚至都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从屏风后,就看到了六哥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
    这让向太后顿时心中一软。
    “六哥,知道什么官是美官吗?”向太后微笑着在屏风后问道。
    殿中,高公纪和向宗回,在听到向太后的声音后,就已经趴下来了。
    “皇太后娘娘……”
    “您也在啊……”
    “这不是有母后在吗?”赵煦眼巴巴的看向向太后:“儿若不懂,母后可以教我!”
    向太后想了想,虽然感觉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对。
    可既然六哥都求她了。
    而且,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六哥在政务上有没有天分?
    是否能如他在读书上一样聪明?
    和这个比起来,无论是给高公纪授官,还是给她弟弟授官,都是小事!
    甚至不客气的说,六哥只要在这个事情上表现出和他在读书上一样的聪明,那么,向太后觉得,高公纪也好,向宗回也罢,就算现在死了,也是有功国家,有功天下,可以含笑九泉。
    所以,朝野物议的那点小事,向太后直接忽略了。
    难道还有比让官家尝试执掌权力,遴选官员,拔擢大臣更重要的事情吗?
    这些念头在向太后心中转了一圈,她就溺爱的说道:“六哥既想授官,那就授官罢!”
    “石得一!”向太后唤了一声。
    石得一离开从屏风后面出现:“臣恭听娘娘旨意!”
    “汝去都堂,看看今日是哪位执政轮值,将他请来此地,嘱托他将堂薄一并带来……”
    “唯!”石得一恭身再拜。
    ……
    尚书新省,都堂令厅。
    今日无事,章惇正在翻看着自己过去的作品。
    他的目光,在一首多年前所做的一首名叫:紫阁的诗。
    往事纷纷,在心中浮现。
    多年前的旧友音容,似乎还在眼前。
    “苏子瞻!”他轻笑着,然后举起一杯酒,向着常州方向遥向敬祝。
    他知道的,一朝天子一朝臣。
    说不定,苏轼苏子瞻很快就要起复了。
    到时候,两人可能还会同殿为臣。
    正想着往事,一個老吏就推门进来,拜道:“省佐,皇太后娘娘遣入内内侍省石都知来都堂传旨!”
    章惇立刻起身,问道:“可知皇太后何事?”
    “不知!”
    “请石都知进来说话吧!”章惇道。
    没多久,石得一就到了章惇的令厅内。
    章惇对石得一还是很忌惮的。
    这个大行皇帝的大貂铛,执掌探事司十几年。
    参与了无数大案要案的侦结。
    大行皇帝在世时,遇到案情或者朝野物议纷纷的事情,总会先派石得一的逻卒出去搜集情报。
    陈士儒弑母案、陈安民贿赂案、太学舞弊案、乌台诗案……
    石得一和他的逻卒,都活跃在其中。
    并屡屡为大行皇帝的最终裁决提供了可靠的情报。
    所以,章惇对石得一有着天然的忌惮。
    “都知来此,有何要事?”章惇问道。
    “奉皇太后旨意,请省佐携都堂堂薄,迎阳门下御前听命!”石得一说出来的话,叫章惇惊愕不已。
    “都堂堂薄?御前听命?”章惇抓住了重点,立刻问道:“敢问都知,皇太后为何有此旨意?”
    “却是大家今日召见高公纪、向宗回两位国亲,闻得国亲未曾有差遣官职,便欲推恩授官!”石得一平静的说着:“于是,皇太后命省佐携堂薄,御前候命!”
    章惇听完,他的胸膛立刻剧烈的起复起来。
    “是陛下欲除授两位国亲差遣,所以皇太后殿下,才请都知来都堂传旨?”章惇激动的抓住石得一的手追问着。
    石得一依旧平静的点点头:“确如省佐所言!”
    章惇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这个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可不是随随便便来的。
    他是从选人开始,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的爬到了这都堂上的。
    他做过地方亲民官,也当过幕府推官。
    年轻的时候,被人赏识过,也被人排挤过,更被人打击过。
    他不仅仅做过翰林学士这样的词臣。
    也在军器监里主持过具体的改革、落实。
    还做过三司使,亲自负责过天下经济财政。
    他杀过人,也饶过人,他建立寺庙学校,也摧毁淫祀邪庙。
    所以,他几乎是立刻就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
    章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看向石得一,拱手道:“请都知在此稍候片刻,我去取堂薄来!”
    然后章惇就迈着颤抖的步伐,走到了令厅的正厅。
    然后从过去蔡确的令厅里,取出了那一本大宋宰执们权力象征的薄薄册子。
    这就是堂薄。
    自太祖以来,国家用人,虽然并非局限在一二进用之道。
    可大体来说,不过是两种方式。
    一:磨勘铨选,以待平进之士,中庸之才。
    二:都堂(政事堂)堂选、堂除,以用非常之才,以待特进之士,是为不次之举。
    是故,堂选、堂除,被天下人称为‘神功造化’,被堂选者称为‘陶铸’。
    而这本薄薄的堂薄上,就记录着如今大宋天下,从京师到地方,那一个个优厚的差遣。
    这些差遣,吏部是不能过问,或者难以过问的。
    是由都堂(政事堂)的宰执们,才能决定的!
    所以,天下官员皆以被堂选为荣,皆以得堂选为傲。
    这是升官的青云之路,也是走向两府的南山捷径。
    所以,外戚、勋贵、元老大臣,都在纷纷将自己的子嗣们的名字,千方百计的塞进都堂堂选的名单里。
    这导致了很多原本不属于都堂堂选的差遣和官职,也不得不进入了都堂堂薄之中。
    为了应对这种变局,很快就有人想出了应对办法。
    那就是造好几个堂薄。
    将一般的差遣官职和那些真正的国家优缺、社稷要职分开。
    这样就能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把握好用人选人。
    其后,无论时局怎么变化,这个规矩一直存在。
    章惇此时手中拿着的,就是那一本真正的堂薄。
    记录了大宋天下有司之中,真正优缺和要职的堂薄。
    他小心的握在手中,然后回到石得一身边,尽量平静的说道:“还请都知领路!”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