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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四章 机会
    想着那些上上辈子,元祐时代旧党之间大乱斗,搞出来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赵煦就只觉得恶心!
    虽然政治,一向是黑的。
    尽管政治斗争,素来不择手段。
    可是元祐时代,旧党内部的大乱斗,彼此互相捅对方刀子的技术,依旧让赵煦叹为观止。
    让赵煦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程颐被弹劾的案子。
    那是元祐二年或者三年的事情了。
    程颐在弥英阁上,发现了赵煦生病的事情后,中断了经筵,上书太皇太后,终于请来了御医。
    然后……
    弹劾蜂拥而至。
    就像准备好的一样。
    似乎是早就有人在等着了。
    就等着程颐上书!
    那赵煦是个什么感觉呢?
    等他长大了,亲政了以后,洛党、蜀党可能还能宽宥一二,给些体面。
    但朔党却必须赶尽杀绝,不留余地,全部流放岭南。
    为什么?
    你们争斗,把朕当成了筹码和棋子!
    你们将朕的生命和健康,当成了你们斗争的工具!
    还想让朕给体面?
    呵呵!
    老实说,没有暗中下黑手,指使地方官故意羞辱被流放的那些大臣,逼迫他们自杀,赵煦已经很仁慈了。
    所以,赵煦从来不怀疑,大宋这些文臣士大夫的胆子。
    他们中有些人,是政治斗争入脑了。
    为了赢,他们什么事情都敢干。
    欺君算什么?
    胁迫皇帝又算什么?
    在赵煦的上上辈子,那些混蛋,可是敢拿他的性命来赌。
    而且不止旧党的激进派,会做这样的事情。
    新党里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只要有机会,同样会做。
    他们的胆大包天,不是第一天才有的事情。
    “朕原本以为,朕贬篡了李定、刘挚,流放了王岩叟……他们也该收敛了……”赵煦喃喃自语着。
    旁边的石得一听得瑟瑟发抖。
    李定、刘挚、王岩叟……
    果然都是官家有意为自的结果!
    他深深低下头去,将刚刚听到的东西,从脑子里完全删除。
    李定,煽动舆论,意图离间天家父子,败坏先帝大业,这已是朝野公认的事实,更被写进了国史之中。
    刘挚、王岩叟,擅议先帝德政,诋毁先帝制度,更结党营私,狼狈为奸,所以一个被贬秀州,更不得签署本州公事,得磨勘五年,才叙复起用,另一个干脆直接丢去了南平军,这辈子估计都得在南平军的穷山恶水里待着了。
    而这三个人的下场,警示着朝野内外——天子有逆鳞,诽谤先帝者,获罪于天。
    一条红线就此被划出来。
    这才有了最近这些时日来,朝堂相对安定的时光。
    无论新党的少壮派,还是旧党里的激进派,在没有摸清楚老虎虚实的时候,都无人敢轻易去捋虎须,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李定、刘挚、王岩叟。
    “石得一……”赵煦对着石得一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
    石得一连忙低着头,来到赵煦身边:“臣在。”
    “蔡京可和都知说了,以后该如何预防类似的事情再次出现?”
    石得一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蔡京怎么可能和他这个内臣,讨论这种事情,不要命了吗?
    赵煦轻笑一声,对石得一道:“都知明日问问他吧。”
    “看看开封府,有没有什么补救措施,以防止日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这个事情,对赵煦来说,是让他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朕坐拥四海,掌控探事司,拥有汴京新报。
    休说是汴京城了,就是开封府下的县、镇,有点风吹草动,朕也当一览无余。
    可这个事情,却像当头一棒,将赵煦从自己天下无敌的幻想中打醒了。
    醒来之后,赵煦的第一反应是愤怒,然后羞怒。
    到得现在,这些情绪都已经散去了。
    他冷静了下来。
    作为一个在现代留学的高材生,赵煦冷静下来,很自然的就开始用现代思维来考虑这个事情了。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再暴跳如雷,也已经没有了意义。
    再说了,这也是一个对赵煦而言,非常好的机会!
    在这之前,赵煦为了立牌坊,也为了避免刺激文臣士大夫们。
    他一直严格约束着探事司的活动范围和权力。
    探事司的逻卒,只能打探公开消息。
    而且,他们也没有执法权,更不可能像明代的锦衣卫一样直接闯入别人家里,拿着驾贴就抓人。
    赵煦手里的探事司,只是相对于熙、丰时代,进行了一定扩张。
    逻卒数量从五百人增加到了八百左右。
    而且,大部分增加的都是文职人员。
    就是那些拿着本子,每天在汴京城里到处跑,打探汴京各坊物价,统计物价波动的胥吏。
    了不起,也就是今年以后,因为赵煦收服了孙赐等商贾。
    将一部分逻卒,分流到了遍布汴京的脚店或者商铺中去。
    让他们可以干一份活,拿两份钱。
    但也就仅此而已。
    官府一直是探事司的禁地。
    在赵煦的严令约束下,逻卒们若非必要,连官衙都不会靠得太近。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赵煦知道机会来了!
    因为,蔡京这个人,是大宋的道德真空。
    别人不敢做的事情,蔡京一定敢做,而且胆子很大!
    堂堂六贼之首,又岂是浪得虚名?
    而且……
    赵煦舔了舔舌头。
    大理寺也牵扯在这里。
    好!
    很好!
    上次僧录司,也是大理寺那边出的问题。
    最后,要不是赵煦点了太皇太后最信任的英庙孤臣傅尧俞去调查。
    而傅尧俞这个人,虽然是旧党,但他是君子。
    而且是成语‘毫无城府’的原型。
    在傅尧俞的调查下,一切案情水落石出。
    不然,光是去年僧录司的事情,蔡京恐怕就已经在权知开封府的位置上呆不下去了。
    现在,他们又来。
    那就不要怪赵煦不给他们面子了。
    “大理寺、刑部……”赵煦在心中盘算着:“这可是很重要的部门。”
    御史台、大理寺、刑部,是大宋现行体制下,最重要的三个部门。
    其中御史台号为中司,是一个超级缝合怪,什么事情都管一手,所以是新旧两党激烈斗争的地方。
    但大理寺、刑部的影响力也不弱。
    大理寺号为法寺,又称天狱,在士大夫群体里更有一个威名赫赫的别称:棘寺。
    这个部门,是从秦汉的九卿廷尉演变而来,自古就非常重要。
    相当于古代的最高法院,拥有着终审权。
    而刑部,则是另一个画风。
    在大宋,刑部由都堂直接管辖,属于尚书省下的六部之一,掌握着对司法条文的解释权,同时拥有对全国州郡地方包括中央各级部门审判的复核权。
    所以,刑部在大宋又被称为:秋司,刑部尚书或者掌权的刑部侍郎,人称秋官。
    是以,尽管人们普遍已经意识到了,大理寺和刑部在日常政治之中的重要性。
    可,终究,御史台的控制权,远超大理寺和刑部的吸引力。
    加之,朝廷复杂,无论新党还是旧党,都不可能将精力完全放到司法系统上。
    一般拿下御史台,就可以宣告胜利,是该集中精力去争夺其他更重要的机构的控制权了。
    比如说,完全并吞了过去三司权力的户部,以及掌管天下州郡人事升迁任免和铨选大权的吏部,还有那个富得流油,让人眼红,几乎并吞了过去群牧司职权的太仆寺。
    于是,赵煦知道,这是一个漏洞。
    大理寺和刑部,现在处于新旧两党的视野盲区。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李雍一案,才能被瞒到现在,才能因为御史台的上报才被捅出来。
    这样想着,赵煦就开始兴奋起来。
    现代有伟人,以农村包围城市,最终夺取天下,再造乾坤。
    对赵煦来说,这是一个很好的借鉴和参考对象。
    他年纪太小,将来要做的事情,却太过惊世骇俗。
    想要平稳过渡,想要维持稳定。
    就得先在边角地落子,就像下围棋,要吃大龙,先占四角。
    而大理寺、刑部,就属于这样具有战略意义的边缘地区。
    刑部,赵煦暂时不好动。
    但大理寺……
    他抬起头,看着石得一,摆手道:“都知明日问好了开封府,再来告知朕结果。”
    “诺。”
    “对了!”赵煦忽然想起来了:“两宫慈圣,对李雍一案怎么看?”
    他这两天,有意的没有在庆寿宫长留。
    也没有参与讨论朝政。
    这自然是要将他自己摘出来,清清白白才好动手。
    石得一低着头,答道:“奏知大家,两宫慈圣震怒!”
    “太后娘娘,更是已经勒令都堂限十日拿出结果。”
    赵煦点点头,向太后当然有理由震怒了。
    毕竟,如今,赵煦和向太后是母子一体。
    母子两人的关系,在赵煦的刻意维持和刻意的经营下,比真母子还要亲昵。
    尤其是赵煦,将他在现代学来的招数,用在了向太后身上。
    什么只穿向太后所织的衣服。
    而且,因为赵煦最近长身体长的快,所以今年二三月的衣服,现在就已经不能穿了。
    但赵煦每每发现的时候,就会亲自郑重其事的将这些不能穿的衣服,宝爱的收藏到福宁殿内寝,还专门在其中辟了一个静室,号为慈母阁。
    就专门收藏,那些向太后为他织的衣服。
    连皇太妃朱氏给他织的那些衣服,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更多次对左右表示:母后虽未生我,可养育保佑之恩,千古未见,我今未壮,壮必孝顺母后,奉养天年,以报母后养育保佑之恩。
    这些话,这些事情,这些细节,总会通过种种渠道,传到向太后耳中。
    母子感情能不好才怪!
    如此亲密的母子感情,自然会让向太后在类似问题上格外敏感。
    而李雍这个案子的性质,基本就相当于民间的下人,偷盗了主人家的宝物,拿出去卖钱,偏偏这家主人还年少,只有寡母在守家业。
    向太后的怒火,自然是可以想象的。
    “那太母呢?”赵煦看着石得一,问道:“太母有何反应?”
    石得一低着头,回答:“太皇太后言,太后之议,颇为妥帖。”
    “哦!”赵煦点点头。
    他心里面一直明白的。
    无论怎样,不管他对那位太皇太后如何的好,不管他怎么示好。
    终究,在太皇太后面前,他这个皇帝孙子,只是她诸多子孙中的一个。
    了不得,就是能讨她欢心些,能让她高兴,也能让她面子好看的孙子。
    哪里像是向太后。
    向太后只有他这么一个指望!
    这就是有的选和没得选的区别。
    也是人性!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心里面明白就好。
    赵煦就对石得一道:“都知先下去歇息吧。”
    “诺。”石得一躬身再拜,缓缓退下去。
    注:李雍案是史实。
    历史上,旧党借助此案和僧录司受俅案,将蔡京彻底打倒、批臭。
    而这个案子是明显的人造案子。
    所以大家能知道,为什么蔡京比章惇、曾布还恨元祐旧党了吧?
    根子在这里呢!
    大家代入一下蔡京的视角和感受就知道了。
    在僧录司案和李雍案前,蔡京已经积极靠拢旧党,还给司马光输诚了。
    结果,两个巴掌从天而降,将舔狗蔡京打的两眼冒星星。
    最后蔡京上台,直接搞出元祐党人碑,在蔡京立场合情合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大宋版爽文复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