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岚捏着门把手，手微微颤抖，她用仅存的理智分析着。
    他之前见她，是她男装的样子，今天她化了妆，带了假发，他未必能认出来。
    而且上次一开始他好像戴着眼镜，后来眼镜掉了，他也未必认出她的脸。
    总之，如果她现在跑了，90%以上几率会引起对方注意，她现在不跑，可能还可以蒙混过关。
    她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将毕生演技发挥到极致后，按照简言教的，优雅转身，朝着对方羞涩一笑，捏着嗓子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手机好像落在外面了。”
    “你的手机在你手里。”
    秦修然目光落在她拿着手机和手提包的手上，无情揭穿她。
    顾岚尴尬笑起来，露出震惊的表情，继续捏着嗓子：“呀，竟然在我手里，我都忘了！谢谢您的提醒。”
    秦修然没说话，他皱眉打量着面前人，总觉得这个女人怪怪的，还有些眼熟。
    但他不想过多深究。
    说实话，面试员工都比这让他觉得有兴趣。至少面试员工是必要工作，而相亲是浪费时间。
    只是那天答应出于应付答应他妈来相亲后，他再去见了他爷爷秦建清，然后他就发现，秦建清，真的如他妈所说，根本不在乎他的能力，只一心想要抱重孙。
    “钱嘛，我这辈子赚够了，”病房里，秦建清手里拿着根雪茄，吞云吐雾，转头看向秦修然，“唯一的遗憾就是你还没结婚，我还没见过孙媳妇儿。家里一家子小子，我想养个孙女都没有机会。”
    “可是爷爷……”
    “你的能力我清楚，”秦建清打断了他，“可这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得结婚，有个对象，未来才能传宗接代。你三十岁了，还不结婚，爷爷怕你有毛病。秦家这么大基业，总不能给个有毛病的人，你说是吧？”
    秦建清固执的样子出现在脑海，秦修然倍感头痛。
    他没办法和老爷子解释新时代的想法，也无法和对方争辩不结婚不生孩子不代表有毛病。
    他只能先稳住老人来相亲，至少让对方留下自己在婚事上不是刻意作对，还算积极努力的印象。
    只是做个样子，他也不必过多费心，于是他抬了抬手，礼貌性招呼：“请坐。”
    很好，他没发现。
    顾岚重重舒了口气，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她故作姿态扭扭捏捏走到茶桌面前，学着简言说的，坐在椅子三分之一的位置，将小包放在腿上，微笑着看着面前青年。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秦修然礼貌性开口：“鄙姓秦，名修然，剑桥本科，耶鲁硕士，过去在海外做投资，今年刚刚回国。”
    “这么厉害啊。”
    顾岚假笑着抬手轻拍：“你好棒哦。”
    好像讽刺。
    秦修然微微皱眉，他压住了不悦和对女人怪异的疑惑，决定速战速决。
    “你的简历我看过了，基本信息差不多了解，很有特色，”他低下头，认真看着她的简历，开始询问，“你说你从小学习散打，大概在什么水平？”
    一拳把你打凹的水平。
    顾岚腹诽，但她不敢胡说，她实话实说：“其实就起过一些冲突，打过几架，水平很一般。”
    “为什么要打架？”秦修然抬起头，语气带了质问。
    因为装朋友男友。
    这个理由她不敢说出口，她抬手撩了一把假发，轻咳了一声：“因为总是被骚扰。”
    “你吗？”
    秦修然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越看越熟。
    顾岚在他的审视下冒起冷汗，看了一眼旁边墙上的时钟，看着指针一点一点挪移，给自己暗暗鼓气，转头朝秦修然自信一笑：“不然呢？我不美吗？”
    十分钟，熬过十分钟，她就可以安全逃脱了。
    秦修然一噎，礼貌让他无法评价女士的容貌，可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脸怪怪的，感觉……有点像那个抢劫犯。
    他忍不住询问：“你今天化妆了吗？”
    顾岚手心开始有汗。
    “当然，我要来相亲，肯定化妆。”
    秦修然点点头，他打开旁边一个盒子，递过一沓纸和一面镜子，认真看着顾岚：“能麻烦您卸个妆吗？”
    “你怎么可以有这种东西？！”
    顾岚很震惊，很惊恐。
    秦修然认真解释了一下：“是助理准备的，邀请函上应该有写，不能化浓妆。”
    “我这个妆不浓，”顾岚立刻反驳，“不用卸！”
    “你是不是在心虚？”
    秦修然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洞察一切。
    顾岚扭过头，干笑几声：“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我的妆这么淡，我的脸纯天然，我有什么心虚？”
    秦修然没说话，他盯着她的脸，仿佛是扫描仪一样，一点一点扫过，从她的头发丝，一直扫到脚尖。
    顾岚在他的注视下，死死捏着自己的小包，僵硬得像一尊雕塑。
    “顾小姐，”过了好久，秦修然终于开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见过？不，不可能，”顾岚转头，认真看着秦修然，“我们要是见过，我肯定记得你，你长得这么帅，这么有气质，我不会忘的。”
    “可我真的觉得你很眼熟。”秦修然皱着眉头，认真回忆。
    顾岚看他似乎在思考，赶紧打断他：“你见过的可能是我哥哥。”
    “哥哥？”
    “没错，”顾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他和我是双胞胎，长得很像，经常在外面做坏事。”
    听到这话，秦修然一瞬间明白了。
    是他！
    那个抢劫犯，一定就是她哥哥！
    想到回南城那一天的遭遇，他眼神瞬间冷下来，但他不打算打草惊蛇，面上甚至扬起笑容，语气更温和了几分：“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不好。”
    “你们没住在一起？”
    “没有！”
    “那你，”秦修然试探着，“应该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和居住地址吧？”
    “不知道。”
    “不知道？”秦修然不可置信，“你是他亲妹妹，你不知道？”
    “是这样，”顾岚脑子飞速运转，开始试图用谎言遮掩谎言，“前几天他说他犯了事，跑了，现在已经出国了，我们都联系不上他。”
    对上了，看来抢完他，秦博文就把他安排出国。
    “他去了哪个国家？”
    “越南。”顾岚脑海里划过近期看过的报纸，开始给那个‘哥哥’拼命泼污水，往前探了探身子，满脸认真，“也可能是老挝。”
    东南亚？
    秦修然不能理解，秦博文把人搞出去，为什么往东南亚送？
    成本低？
    那为什么不送非洲？
    看着顾岚往前探过来的脸，秦修然不由自主也往前探过去，压低了声。
    “你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吗？”
    “电信诈骗。”
    秦修然：“……”
    果然是个人渣，跑出国也不忘违法。
    “所以先生，您别管了他，”顾岚直起身子，似乎是在为秦修然着想，极为体贴，“他找不到的，放过他吧，让他在东南亚诈骗，被警察抓走，被□□贩卖，他不会有好日子的，这就是他的最后惩罚了！至于我——”
    说着，顾岚“唰”的站起身来，眼神中都是恋恋不舍：“我的身世已经被你知道了，我居然有这么一个哥哥，我无地自容！您这么优秀、高贵、抢手的好男人，我配不上，今天打扰您，很抱歉，我这就走！”
    话音刚落，顾岚克制着逃跑的冲动，立刻转身。
    秦修然叫住她：“等一下。”
    顾岚痛苦闭上眼睛，秦修然看着面前女人高挑修长的背影，很是公平道：“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我不会因为你哥哥搞电信诈骗就对你有什么歧视。”
    毕竟，他去搞电信诈骗，也是因为卷入了他们秦家的斗争。
    秦修然有一瞬间愧疚，他语气软了几分：“刚才一直谈论他我很抱歉，这样，”秦修然转头看了一样墙上的钟表，“我们重新计时，属于你的十分钟，我们重新开始。”
    顾岚：“……”
    想骂人。
    想疯狂的骂人。
    她的神经“突突”的跳，游走在崩溃边缘。
    她咬牙切齿，可她不能表现出自己的愤怒。
    她用尽全力让自己放下抓着门把手的手，带着勉强的笑容转身：“真的吗？你真的不嫌弃我吗？”
    秦修然点头，抬手指向椅子：“请坐。”
    “好的，不过我太激动了，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去洗手间准备一下，让我用最好的状态再来一次？”
    这个要求很合理，秦修然面对女士一向谦让，他点点头：“请便。”
    顾岚温柔笑了笑，羞涩低头，拉开走出去，还给它关死。
    门一关上，她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逃跑的冲动，朝着外面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