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嗔和尚将白露寺内所有和尚都召集到了偏殿，45人排排队站好。
    “孙警官，我已经将所有僧人都召集来了。”戒嗔走到孙平安身旁，双手合十道。
    “你归队吧！”孙平安点头道。
    戒嗔愣了一下，归队？跟其他和尚站在一起？
    也就是说，他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疑惑归疑惑，戒嗔还是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一排，补上了那个缺的角。
    孙平安看着整齐的五乘九的队列，满意的点头，这样看起来才舒服嘛！
    孙平安转身踩着碎掉的佛像，一步上了摆放贡品的供桌，两步就站在了佛像原本应该所在的台子上。
    而后缓缓转身，居高临下，目光在45名和尚的脸上扫过，举起了手中的卷宗。
    “这份鉴证科出具的现场报告里指出，这尊佛像底座上的8个固定螺丝，全都被拆掉了。”
    “佛像底座后面，有4个轻微摩擦点，怀疑是有物品强行插入造成的。”
    “这尊佛像是半空心水泥像，按照体积来计算的话，总重量在400斤左右。”
    “一个成年男子，用尽全力可能搬不动400斤的重量，但是如果掀翻一尊翘起来的400斤佛像，还是没啥问题的。”
    “所以，戒空和尚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这是一起谋杀案！”
    和尚们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了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不太相信这是一起谋杀案。
    “安静！”孙平安大吼一声，偏殿再次恢复宁静。
    “戒嗔师父，寺庙当中，蒲团的摆放位置是有严格的规定吧？比如说，和供桌的距离应该是多少？”
    “是的！”戒嗔点头道。
    蒲团是用来拜佛用的，也是让僧人、信徒跪拜用的。
    踪教，说白了就是心理学的实际应用，所以在各个细节方面，都要经过各种计算，经过了检验的。
    比如说这蒲团的摆放位置，是非常讲究的，要按照绝大多数人的平均身高来摆放。
    既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
    几乎所有可以跪拜、供奉、祷告的佛像，都是慈眉善目，宝相尊严。
    蒲团摆得太远，信徒就会缺少压迫感，会让人无法有虔诚感，注意力会被旁物分散。
    摆得太近，信徒的注意力过度集中，压迫感过强，会让人心情烦躁，无法平心静气。
    所以，体积越大的佛像，蒲团摆放的位置就越远。
    体积越小的佛像，蒲团摆放的位置就越近。
    “你来看一下，这个蒲团的摆放位置，是不是太近了？”
    戒嗔连忙走出队列，仔细的看着被碎掉的佛像压着的蒲团，与供桌之间的距离，点了点头。
    “是的，这个蒲团应该摆放在这个位置。”
    戒嗔和尚指着后面小半米的位置道。
    孙平安踩着供桌走了下来。
    “如果蒲团摆放在原来的位置，那么佛像倾倒，最多是佛像的脑袋，擦伤戒空。”
    “但因为蒲团被往前移动了小半米，戒空就被笼罩在了佛像砸实的范围内。”
    “夜晚，这么大的偏殿，只有几盏油灯照亮，光线昏暗。”
    “戒空和尚没有注意到蒲团位置的改变，和往常一样坐在蒲团上。”
    “如果戒空警惕性高一些，查看一下偏殿内的情况就会发现，偏殿的后门，虽然关上了，但并没有闩上。”
    “凶手就是从这扇后门走进了偏殿。”
    孙平安走到偏殿正门旁，开合了一下正门，木门发出了吱嘎的声音。
    孙平安冲着众人招了招手，带着众人来到了后门，挨个将4扇后门开合了一下。
    其中3扇木门在开合时，发出了和前门一样的吱嘎声。
    只有一扇木门，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孙平安弯腰伸手在门轴的下面摸了一下，在阳光下，手指有油腻的反光。
    “凶手在门轴这里加入了油，使得摩擦力减小，这样打开这扇门，就不会发出声音，引起戒空的警觉。”
    “凶手在掀翻佛像，砸死了戒空和尚之后，回到这里，将门闩插好，打开一扇窗户……”
    “我就暂定是这扇。”
    孙平安随手拍在了一扇木窗上，却转手一指人群中的一名和尚。
    “你就是凶手！”
    众人齐齐愣了一下，而后循着孙平安手指的方向看去。
    “不是我，不是我。”这名和尚慌乱的连连摆手否认。
    孙平安一挥手，陈家驹和姚丽丽快步冲了过去，将这名和尚控制住，铐上了背铐。
    “孙警官，是不是搞错了？他是戒空大师一手带大的徒弟源心，平日里最是勤恳，待人接物态度和善，头脑聪慧，我们白露寺里，就数他佛经背得最好了。”
    戒嗔和尚上前，为源心和尚辩解。
    孙平安道：“刚才我之所以站那么高和你们分析谋杀案的过程，是为了能够清楚的看到你们每个人的面部表情。”
    “当我在讲述案件发生过程时，只有他一个人抿了抿嘴，脸上的肌肉呈现出紧绷感，这代表的是他内心非常紧张。”
    “在与我的目光对视时，也只有他的目光发生了躲闪。”
    “我在拍这扇木窗的时候，他明显有了放松的感觉。”
    “显然，他认为我判断错误了，所以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
    “从面部微表情上来判断，他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
    孙平安走到源心和尚身旁，抬手揽着源心的肩膀，强迫源心慢慢的向着后门外走去。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跟在了后面。
    “凶手预谋杀人，一般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为了发泄怒火而杀人，一种是通过杀人，掩盖自己的真正目的。”
    “当然，也可能是两种情况都存在。”
    “我假定你杀死戒空和尚既是为了泄愤，同样也是为了达到你真正的目的。”
    “我没有。”源心大叫道。
    “别急，我们警察不会冤枉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先听我说完。”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应该拿走了一样东西，并且将这不属于你的东藏城了起来。”
    “藏在自己的屋子里，万一被警察搜出来怎么办？那岂不是直接就被认定为凶手了？”
    “所以，你应该是把这个东藏城在了……”
    孙平安看了一眼源心的脸，改变了前行的方向。
    “这个东西对戒空和尚很重要，对你来说，也非常重要。”
    “给你讲两个笑话。”
    “第一个笑话，是一个相声段子。”
    “捧哏的问逗哏的，你说相声是为了什么呀？”
    “逗哏的回答：为了弘扬民族文化，振兴民族精神……”
    “在捧哏的连续询问后，逗哏的才回答：为了赚钱。”
    “第二个笑话，是和你的职业有关的。”
    “一位信徒想要请一尊佛回家供奉，询问和尚：大师，这尊佛要多少钱啊？”
    “和尚回答：出家人不讲钱，讲缘……一万八千元。”
    “哈哈！是不是特好笑？”孙平安笑道。
    除了他之外，就没人笑，尤其是后面跟着的那些和尚，一个个面色那叫一个难看，有一种……
    被戳破了心思的尴尬感觉。
    孙平安继续揽着源心的肩膀前行。
    “不可否认，有些虔诚的信徒，真的是为了皈依我佛才选择出家为僧。”
    “但是更多的人选择当和尚，不过是将这当成是一个职业而已，打工赚钱嘛！不磕碜。”
    “而且和尚的福利待遇可是很好的，一个大学生出家，实习期一个月至少8000起步吧？”
    “过了实习期，基本上都是一万五的月薪。”
    “这还不算奖金呢！”
    “按照税法，依法依规设立的寺庙，属于特殊事业单位，香火钱属于社会捐赠，是不需要缴税的。”
    “至于营业范围，比如说卖点门票、开坛办讲座的座位票、开光的符咒、手串、小佛像什么的。”
    “营业税中规定：寺庙举办文化、踪教活动销售门票的收入是免税的。”
    “所以，种种名目的钱，都进了寺庙，一部分变成了寺庙的修缮维护资金，一部分则变成了你们的奖金。”
    “至于剩下的一部分，则落入某些人的口袋，成为了某些人的收入。”
    “实际上，打着寺庙名头购买的东西，比如豪车，实际上是专物专人专用，就比如说山下停车场有雨棚的停车位上，停着的豪车吧！”
    众和尚面露尴尬的神色。
    遮羞布，被这胖子给扯了个稀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