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十秒!二十九!二十八——”
从屋子某个角落传来谁倒计时的声音,声音里兴奋得几乎颤抖,这份情感通过黑暗传递给了某一个在场放大了剩余官能感应的人们。
包括压制住姜冉的那个人,他的舌尖描绘她口腔里每一个角落,啄弄她可能已经泛红红肿的唇瓣,她发出嘶痛的声音,他也只是停顿了下……
下一秒便凑过来,用舌尖如同犬科动物一般轻舔她的唇角。
“十!九!八——”
最后的倒数十秒,他最后用湿滑的舌尖缠住她,拖住她的舌尖。
分开的时候,黑暗之中,姜冉总觉得两人之间有藕断丝连的银丝伴随着他后撤拉长,断开。
”三!二!一!”
灯亮了。
黑暗的世界从光明跌落。
躺在沙发上,姜冉因为过于刺眼的灯光狠狠地蹙眉,抬起手背遮住眼,侧过头,拼命地想要睁开眼,在被光刺流淌出的眼泪朦胧中寻找人群中的某个身影——
而她面前空无一人。
一只大手从身后伸出,带着与方才同样的淡烟草味的修长指尖笼住了她的双眸,“不要着急睁眼,慢慢来。”
宋迭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一如既往地温和缓慢。
她愣怔住,条件反射地捉住了他的手,感觉到后者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手会忽然被握住,他手挪开了些,对视上她深褐色的瞳眸。
此时她眼中因为眼泪光泽水亮,用力眨了眨眼,她反复还能感觉到上一秒唇瓣被反复折磨吸吮的触感:“……刚才是你?”
宋迭说:“嗯?”
站在她身后,他离她很近,单字困惑的声音让她也跟着陷入迷茫——
她对气味敏感。
然而因为今晚喝了不少,周围所有人都带着酒精气息,所以哪怕是视觉缺失、感官放大的黑暗中,他甚至没有碰到她,任何的触碰都小心翼翼地隔着衣服或者是头发。
她始终保持着麻木,极大的震惊与措手不及应对着那个长达三分钟的深吻,身体中任何的记忆来不及被唤醒,只能记住那人身上的烟草味——
和此时此刻宋迭身上的一模一样。
而记忆中,北皎不抽烟。
这一个意识钻入她脑海中,她能感觉到心在迅速下沉,眸中颜色逐渐深层,牵强地勾了勾唇角,她放开了宋迭的手,说:“没事了。”
你不用回答。
因为我怕你说是,更怕你说不是。
……
分完蛋糕,接近午夜十二点半,考虑到小区的静谧会让一点响动都显得像是扰民,屋子里的狂欢气氛逐渐偃旗息鼓。
没有功放的音乐,没有高谈阔论,来的每一个人都分到了蛋糕,捧着蛋糕三三两两散落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连厨房的料理台上都坐了人。
他们低声交谈,时不时从哪个角落传来一声笑声,气氛自在且放松。
赵克烟趴在阿桔的怀里含着眼泪睡了,嘴巴里念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周围的人谁也不认识谁,却习以为常:赵克烟这个人就是这样了,每次谈女朋友都爱的很认真啊,回回都是真爱,就是真爱的次数频繁了点(。)。
他自己不嫌累,旁边的人也不好说什么。
此时在他的不远处,同一张沙发上,姜冉正抱着腿蜷缩在角落,手里的塑料叉子心不在焉地挑起蛋糕上的一颗深色樱桃,樱桃入口在她口中爆出汁水,很甜——
她想到了两年前那个生日蛋糕,少年将整个蛋糕上所有的樱桃挑出来,在众人嘲笑声中认真地摆放在其中一块蛋糕上,再把那块蛋糕放到了她的手里。
她转头看了看赵克烟,顿时感觉这张沙发就像是一条船,船上飘荡着两个为情所困的人。
“呜呜,再也爱不动了。”
喝醉的渣男哽咽,姜冉一头黑线地收回目光,心想算了还是不能和这个晦气的玩意儿相提并论。
此时来客陆续告辞,走的时候都很有规矩地顺手收拾了下周围的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大头走的时候一手拎着赵克烟,一手拎着垃圾袋,看样子很认真地考虑一会儿在楼下把两样东西一块儿塞进垃圾桶里,“冉姐,走了啊。”
他说。
姜冉听见他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被那双深褐色的瞳眸注视,大头有些心虚——毕竟他知道姜冉和北皎分开的全过程,而他可以算是参与其中的第一当事人,那天的松北爬山滑野雪,他如果不去,北皎还真不一定会去。
他唇角抽动了下,露出个欲言又止的表情。
没想到女人只是抬起手疲倦地摆摆手,一副什么都了然的生无可恋模样。
大头失魂落魄地带着赵克烟走了。
姜冉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会儿,这时候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她收回目光侧了侧脸,宋迭落座在她身边。
现在对宋迭感觉很复杂。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觉得好奇怪,他堂而皇之坐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心如止水没有一点儿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是刚才黑暗中的那一个吻,她心跳快的快要从胸腔破膛而出,手脚发软,甚至曾经能给她这种快意的只有那条狗。
莫非她本质上是渣女,遵循那句“关了灯都一样”原则?
她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宋迭伸手牵过了她的手。
短暂的接触却让她的胃扭曲了下。
可笑的是刚才被人摁在沙发上她也没有这样的抗拒。
她放下蛋糕,不明所以地被他拉过手,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绿色的长条丝绒小盒子,起初一眼看到那个小盒子她心跳都漏跳一拍——
这就真的很有渣女生怕男人求婚的味道了。
后来很快反应过来,哪有长条形的钻戒盒?
果然,宋迭一只手挑开盒盖,从里面拎出一条手链绿色的四叶草形状手链戴在她手上。
戴好了翻看了下,绿色孔雀石低调内敛,衬着她白皙的手腕,很配。
姜冉礼貌微笑着说“谢谢”,停顿了下补充,“我很喜欢。”
宋迭听她礼貌又矜持的回答,有些奇怪地挑眉抬头看着她,但是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无懈可击,眼中闪烁着的光,看着确实并不是不喜欢。
于是也没有想太多。
他放开她的手腕,将她耳边的碎发理了理,俯身在她面颊一侧接近耳根处侧过脸,没有亲吻,却以近乎于亲吻的极近距离对她说:“生日快乐。”
烟草气息再次笼罩,这次却又回归了毫无攻击性的柔和,与在黑暗中将她死死摁进沙发的粗鲁截然相反。
姜冉整个人都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
宋迭走后,姜冉与邱年一块儿收拾桌子上没分完的蛋糕,还完好的收拾好放进冰箱,还能当个下午茶或者早餐。
在姜冉小心翼翼地折叠其中一个蛋糕的盒子,邱年忍不住抬手压住她的手,前者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子,用眼神示意她有何贵干。
“你这么回事?”邱年问,“三万多块的手链换你一句不阴不阳的‘谢谢,我很喜欢‘!你这个女人……真的是哦!我要是宋迭我就不追你了!”
姜冉笑了。
邱年轻轻拍打她的手背:“还笑!”
“干什么呀,对于礼物的喜爱程度又不根据它的价格决定。”姜冉抽出手,随手把手腕上的手链解了,放进旁边的首饰盒里,想了想说,“不喜欢。”
也不知道说的是不喜欢手链,还是不喜欢送手链的人。
邱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姜冉像是没看见她的森森目光,自顾自地继续叠她的蛋糕盒子。
就当邱年以为这事儿翻篇了,突然,身边的女人手上动作停下,微微偏过头突然问:“北皎是不是学会抽烟了?”
邱年:“啊?”
姜冉摆摆手:“算了,没事。”
她把晚上收到的礼物归拢了下,介于她晚上喝了不少这会儿也有点累了,倒也没一样样全部拆开研究——连续拆了几个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什么泡在水里能长大的恐龙,按一按就能讲英语和中文双语教学的科学读本……
直到拆到一本《诗经》,她彻底无语了,放弃了这项拆礼物活动。
就把邱年他们几个送的一个个认真对待了,根据它们的功能放到了相应的位置。
她正在兴致勃勃地摆弄邱年送的耳环,此时手被一把拽住,她茫然地回头,发现好友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为什么突然问到那只狗啊?你不会幻想他来过吧?”
姜冉很难否认这件事。
于是邱年把手机塞到她眼皮子底下,她勉为其难伸头看了眼,发现在朋友圈里,某只万年不发朋友圈的土狗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发布于半个小时前,定位是距离她家公寓十万八千里远的某商圈,配图是一家书店,货架上琳琅满目都是各类小学生一年级练习题集。
配字:
【下次老天爷想让我下地狱我自己去,而不是被骗替人带一晚上的崽。】
姜冉盯着手机陷入沉默,这商圈在城东,她家在城西,开车横跨两个区域不堵车也得一个多小时。
就算他三分钟作案结束,立刻下楼打车,半个小时也到不了他打地标的地方。
姜冉冷着脸把手机扔回去。
邱年:“你咋回事?”
姜冉:“拉灯那三分钟宋迭亲我了,我很心动。”
邱年:“……好事啊?”
姜冉:“开灯之后我又不心动了,所以有那么一秒产生了动摇,亲我的那个到底是谁?”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人,”邱年茫然,“他给人当保姆带崽呢,而且我今晚没看见他出现啊?行,就算他能出现,他知道个屁还能有拉灯三分钟这么刺激的活动?”
姜冉微微眯起眼,他是没出现,然而这一屋子可多的是他的眼线。
但邱年说得对。
是她想多了,他不会来。
……
停车场内。